第5章 被家暴的小可憐05

第二天早晨,高高瘦瘦的男生穿着幹淨的長袖圓領衫和洗的發白的藍色短褲,站在棗樹的陰影下靜靜等着,眼睛望向某處,淡漠冰冷。

俞木喊了他一聲,他才收回視線,轉身沖着男人彎了下嘴角。

梁寒劉海下的眼角烏青,臉頰浮腫,額頭上還貼着紗布,是昨天俞木給他包紮的。

俞木走近,注意到梁寒裸露在外的脖子,瞳孔不由縮了下。

那上面交錯着烏紫色的手指印,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掐住脖子很長時間才會造成的痕跡。

垂在身側的手掌握成拳,俞木咬緊牙,一股子怒火沖上心頭。

他手指輕碰梁寒脖子上的傷痕,冷聲問,“這是你爸掐的?他現在在哪?”

之前他還能容忍不插手,一是因為顧及到梁寒的自尊心,二是因為他覺得梁父的行為還沒上升到威脅梁寒的生命。

但看今天,梁寒脖子上的痕跡,已經充分說明梁父就是個畜生,如果還不收斂,一定會出事!

“他去店裏了。”因為喉嚨受到損傷,還沒緩過來,梁寒說話聲音很啞。

他這次主動拉住俞木的胳膊,搖了搖頭,“老師,你不用管我爸,你只看着我就行,我昨天已經想好了,我不想成為像他一樣的人渣,所以我沒有還手。”

梁寒不想讓俞木和他爸有過多接觸。

他的家庭已經糟糕至極了,不能讓俞木卷進危險中。

俞木盯着梁寒傷痕累累的臉看了良久,最後只得作罷。

他拽着梁寒回了自己的屋子,給他的脖子上了活血化瘀的藥油,揉開的時候,梁寒皺眉忍痛,卻一聲沒吭,眼睛一直緊緊盯着俞木的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理發店挨着他們大院不近,俞木騎了車,讓梁寒坐後座,騎到半路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從後面伸過來,圈住了他的腰。

俞木身體僵了僵。

“老師,你知道我昨晚為什麽明明沒有反抗,卻沒死嗎?”

梁寒将頭靠在俞木的後背,閉上眼睛,昨天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

“說出來有點開心。”他說,“是我媽攔住了我爸。”

俞木愣住。

“她果然還是不舍得我死。她還認我這個兒子。”

梁寒的聲音被風割裂成幾段,“所以其實我在想,是不是只要激怒我爸,讓他想殺了我,媽媽就會來救我,然後漸漸地,她就會注意到我,就會承認我是她的兒子……”

俞木對這番話裏包含的意思感到震驚,心底發寒。

他想說些勸阻的話,卻聽到梁寒話鋒一轉,繼續道。

“可是不行,太危險了……如果我真的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再也見不到老師了,我不能冒險。”

他收緊手臂,貼着俞木柔韌的腰,近乎貪婪地汲取對方的體溫,放緩了聲音,道,“俞老師,等剪完頭發,路過花店可以停一下嗎?我媽最喜歡花,今天母親節,我想給她買一束。”

沉默了太久的俞木終于找回聲音,卻帶了些艱澀哽咽,他緊緊握着車把,對梁寒回了聲好。

梁寒一直把打零工賺的錢藏在書包縫起來的夾層裏,今天剛拿出來。

剪頭發的錢俞木自作主張給他付了,所以在花店門口下車時,梁寒沒讓俞木跟進來,而是自己走進去選。

等待店員打包花束的時候,他往門外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挪不開視線了。

正值中午,天氣又熱,俞木把自行車停在路邊的樟樹下,靠着樹幹點了根煙,眯着眼睛抽着。

細碎的陽光透過葉縫灑落在年輕男人的發上,身上。

與梁寒的蒼白瘦弱不同,俞木有着漂亮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五官線條硬朗,眼尾上挑笑起來的時候,帶了些侵略性,帥氣逼人。

修長的手指夾着煙,淡色的唇瓣吞吐霧氣,模糊了那張臉,讓畫面多了幾分朦胧的質感和令人悸動的危險。

梁寒腦中突然升騰起一個荒誕的念頭。

在這一刻,他想成為那根煙,哪怕只有瞬息的生命,只要能接觸到那個人的手指,靠近那個人的口唇,也是值得回味的一生。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梁寒為自己的念頭感到害怕,但他無法克制。

昨天在死門關走過一遭之後,他更确定了俞木對他來說是一個怎樣特別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為俞木,他昨天一定會動手,他會被父親拽進深淵,再無回頭的路。

所以坐上自行車後座的時候,他圈住了俞木的腰,趴在他身上,近乎貪婪地享受俞木帶給他的,令人心動的安心。

“小帥哥,看什麽呢看的這麽入神?”店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她打斷梁寒的思緒,順着視線往外看,正看到一個女孩子擋住了俞木,站着整理自己的頭發。

她笑起來,“是在看你喜歡的人吧?”

梁寒一愣,錯愕看向女人,“喜歡的人?”

什麽是喜歡?

他喜歡俞木嗎?

想到之前冒出腦海的那些荒誕念頭,梁寒怔了怔。

看他的樣子,店員以為自己戳穿了他的心思,笑容略有些得意。

她從旁邊水桶拿過一枝玫瑰花,削去了刺,連同打包好的花束一起塞到了梁寒的懷裏,對他眨眨眼睛,“這朵玫瑰花就當送你的,你送給喜歡的人,她肯定會很開心。”

拿着花,梁寒走出花店,走向俞木。

“老師,我買完了。”

他把玫瑰花藏在花束後面,不自覺捏緊。

俞木沒發現異常,他掐滅了煙,扔進垃圾桶,一轉頭,注意到本來滿了兩顆半的小心心,竟然一下子就變成了三顆全滿。

古怪地看了眼梁寒,俞木不禁想這孩子到底在花店裏經歷什麽,怎麽突然就加了這麽多好感度。

不過這不妨礙俞木心情轉晴,他伸手揉了揉梁寒剪短的頭發,提議道,“時間還早,不急着回家,走吧,老師帶你去吃頓好的。”

這附近有家一鍋鮮的店,俞木點了一個土豆雞塊鍋,一個黃魚鍋,兩人吃撐了之後就沒騎車,打算溜達着回去。

路途漫長,梁寒手裏還攥着那朵玫瑰花,店員的話讓他心緒翻湧。

青春期少年對喜歡的概念很模糊,梁寒也一樣。

他雖然渴望親近俞木,接受了對方進入自己的世界,但這畢竟是他的老師,而且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于是,直到進了大院,梁寒都沒将手裏的玫瑰送出去。

他和俞木道別,捧着花轉身回了自己家。

打開門見到母親蔣圓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半長的微卷發披散着,穿了一件藍色的連衣裙,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盡是些或新或舊的傷痕。

想起昨晚蔣圓對他的維護,梁寒心裏泛上些許暖意。

“媽,我回來了。”梁寒走到沙發邊上,把花捧到蔣圓面前,露出近乎讨好的笑容,“你看我給你買了花,母親節快樂。”

蔣圓的眼睛終于從電視上轉移到梁寒的身上,轉移到他捧着的康乃馨與百合上。

清新的香氣萦繞在房間裏,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靜靜地凝視蹲在自己面前,态度卑微的少年。

仔細打量着他與自己長得極其相似的臉。

“你剪頭發了?”

梁寒手指猛的顫了顫,酸澀湧向鼻腔,不一會兒就紅了眼。

這是這麽多年來蔣圓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變化。

他啞着嗓子回答,“嗯,今天、今天剛剪的,俞老師帶我去的。”

蔣圓似乎忘記了昨晚的恐怖經歷,心情看上去不錯,她沒在意梁寒的話,而是主動接過了花,抱在懷裏聞了聞,臉上浮現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彌足珍貴。

“很香。”她注視着花朵,仿佛透過嬌嫩的花看到了自己曾經的美好年華。

望着蔣圓的臉,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然布滿了梁寒的兩頰。

他用袖子擦了擦,卻無法止住眼淚。

從他記事起,就沒怎麽見過母親笑了,今天竟是如此幸運。

幸運的讓他覺得自己在做夢。

今晚梁父沒有回來,梁寒難得和蔣圓能夠享受一夜安寧。

可躺在床上,他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一直到後半夜,梁寒翻身下床,來到了客廳。

蔣圓找了個空花瓶放上水,将花束插了進去,以至整個客廳都彌漫着淡淡的百合清香。

梁寒從花瓶中拿出那朵格格不入的豔紅玫瑰,打開家門,走了出去。

他穿過院子裏的棗樹,披着初夏皎潔的月光,手持玫瑰,站在了俞木的房門前。

望着眼前緊閉的木門,梁寒的心髒撲通撲通跳的飛快。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半夜睡不着跑到俞木的門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拿玫瑰花,可他知道他想對這個人分享自己的快樂。

今天發生了一連串的好事。

讓他不自覺把這種連鎖反應歸結在俞木的身上。

仿佛只要這個人站在自己身邊,自己就能得到幸福,感受到快樂。

就像店員說的,把花送給喜歡的人,對方會開心。

他不清楚自己對俞木産生的那些渴望到底是不是喜歡,可他此時卻想讓俞木能在明天早上起來打開門見到這朵花的那一刻心情愉悅。

這就足夠了。

小心翼翼地将玫瑰的根莖插進木門的門縫,卡在鐵質插銷上方,梁寒對着木門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你,俞老師。

有話要說:梁寒:我真的想成為那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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