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被家暴的小可憐20

被發現了

老師知道他在想什麽……

一定看出來了……

梁寒瘋了一樣往學校外跑,風吹得臉生疼,他跑的飛快,一刻不停地跑回大院,他站在巷子裏,胸膛劇烈地起伏着,雙手撐着膝蓋,汗液布滿額頭,他咳嗽着,因為過于恐懼甚至幹嘔起來。

“啊……”良久,他抱着自己的腦袋,貼着牆滑落在地。

他竟然被老師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怎麽辦?

他該怎麽辦?

田芳是他的老師,但是在那一瞬間,他真的想殺了田芳,像當初想殺死陳平一樣,他想殺了想從他身邊搶走俞老師的田芳。

他骨子裏一直存在着像他父親一樣的暴虐念頭,想占有老師,想清除所有和老師之間的障礙,甚至想殺死所有親近老師的人。

他是不正常的……

這樣的自己,老師還會要嗎?

還會管他嗎?

會被放棄吧,會被丢下吧……

要是老師丢下了他,他會怎樣?

會死。

真的會死啊……

因為害怕碰到俞木,梁寒只得站起來,精神恍惚地回到大院,他拿出鑰匙想要開門,卻見門已經開了。

“媽,我回來了。”他推開門,聞到屋子裏有股怪味兒,像是嘔吐物,非常嗆人。

心裏突然湧出不好的預感,他快步走到蔣圓的房間,卻見女人倒在床邊,身邊全是污物,床頭櫃上倒着一罐足有五百毫升的農藥,刺鼻的氣味充斥在整個狹小的房間。

“媽!”他霎時軟了腳,幾乎是撲到蔣圓身上,他拍打着蔣圓的臉,去探她的鼻息,“媽,媽,你醒醒,你別吓我,媽,媽!”

“報警,報警……不對,救護車,叫救護車……”他手忙腳亂地站起身,扶着牆,到客廳找電話,手指抖得不成樣子,撥通了電話,幾乎哭着爆出地址,好幾次咬到舌尖。

他跑出屋子外面,見到張梅,便抓着張梅的胳膊,哭着喊,“張嬸,我媽,我媽她,救救我媽,求你救救我媽……”

“怎麽了?孩子你先別哭,你媽怎麽了?”張梅在外面擇菜,聽這話,菜都扔了,跟着梁寒進屋,看到蔣圓的樣子,也吓得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打120了嗎?”她稍稍冷靜了點,蹲到蔣圓身邊,“來,你先把你媽背到客廳,別讓她待在空氣不流通的地方。”

“打、打了……”梁寒哽咽着,眼前一直是模糊的,腦袋嗡嗡作響。

兩人把蔣圓放到客廳的地上,張梅讓梁寒把蔣圓扶起來,她則是掰開蔣圓的嘴,按壓她的舌根,奢望她能吐出東西來。

但是沒用,蔣圓的呼吸已經極其微弱,胸膛起伏幾不可見。

見張梅露出無措和惋惜的表情,梁寒終于崩潰,他抱住蔣圓,喊她,“媽,媽你別抛下我,你醒醒啊,求你,醒醒……我知道你恨我,那你醒過來打我、罵我,你就是讓我死也行……求你醒醒,媽,媽……”

他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

一次次靠近蔣圓,再被推開,遍體鱗傷之後卻仍舊記着這個人是自己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應該和他最親最近的人。

說再多不在乎的話,深夜裏甚至為對方的冷漠感到疲憊和痛苦,但他仍愛着他的母親。

他不想失去母親……

所有的埋怨在知道對方可能永遠離開自己之時,全部化作了恐慌和窒息感。

眼淚順着臉滑落,一滴滴砸在蔣圓的頭發上,臉上,少年緊緊擁着女人,茫然無措地說着哀求的話,讓在一旁的張梅看了都默默抹了把眼睛。

她出門去叫人,正撞見扔掉自行車匆忙跑過來的俞木,剛要拉住對方說梁寒的事,卻見男人直接略過她,沖進了梁寒的家門。

俞木在梁寒跑出學校之後就讓系統查了梁寒的情況,結果就查到蔣圓出事了。

他進門便看到梁寒跪坐在地上抱着蔣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睛驀地就紅了。

“小寒……”喉嚨發澀,他蹲在梁寒身邊,手搭在梁寒的肩膀,輕輕喊了他一聲。

梁寒擡眼看他,長時間的流淚讓他的雙眼又腫又紅,他盯着俞木的臉,混沌的腦子已經無法分析之前在巷子裏那些對俞木可能會厭惡他的恐慌猜測,此時此刻,他只想到了身邊似乎只有老師可以依靠,他沙啞着聲音,抽噎着,“老師、我媽,我媽她好像不要我了……她要丢下我走了……”

他一只手抓住俞木的衣袖,“老師,我、我該怎麽辦……”

俞木微微仰頭,閉了閉眼,才壓制住眼淚,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些。

“別慌,小寒別慌,救護車馬上就來了,只要搶救及時,一定能救回你媽媽。”

說着,外面響起鳴笛聲,俞木趕緊背起蔣圓,梁寒也站起身,卻因為腳軟險些摔倒,俞木深呼吸,也告訴自己別慌,在大院鄰居們和醫生的幫助下把人送上救護車,然後陪着梁寒坐上去,一路開往醫院。

在搶救室門外,俞木陪梁寒坐着,從口袋裏摸出根煙,卻在看到醫院的禁煙标識後又放了回去。

他盡量不讓自己表現的太煩躁。

他是成年人,他得穩重,才能讓梁寒安心。

“老師,在學校花園裏……”梁寒坐在長椅上,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只垂着頭,仿佛一個正在等待死刑審判的犯人,眸中只剩絕望。

俞木怔了下,嘆道,“我拒絕了。”

他沒有明确說這個拒絕指的是什麽,但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我本來想和你一起回家。”俞木向後倚着靠背,道,“是你走的太快了,我沒來得及叫你。”

說實話,在後花園的時候,梁寒的那個眼神的确把俞木震懾到了,他也确信了系統說的話沒有摻假,這孩子如果沒人管着,很容易誤入歧途。

所以,在這個世界的這段時間,他要管着梁寒,起碼讓他安穩度過整個高中,考上好的大學,讓他看到自己也會有光明的未來。

直到任務結束,他都不會離開梁寒。

聽完俞木的話,梁寒的那些恐慌終于打消,他松懈了肩膀,手肘撐住大腿,手掌蓋于額頭,深吸着氣,壓抑哽咽小心翼翼地詢問。

“那,老師,以後我都不跑了,你能和我一起回家嗎……”

他這句問話裏包含的情感極深,幾近卑微的請求讓俞木心口驀地一疼,一種奇怪的酸澀感湧上鼻間。

“……嗯。”

蔣圓到底還是沒有搶救過來。

醫生宣布死亡時間為五月九號晚上八點三十五分,死因:自殺。

蓋着白布的女人被推出搶救室,梁寒一直跟着,俞木讓醫生給開了間單人病房,将蔣圓推進去。

他知道梁寒可能會有很多話要對蔣圓說,就主動退出病房,走到醫院外面,摸出煙來抽。

抽了兩根才覺得心裏沒那麽難受了。

俞木:統子,梁寒讓我想到了戚遠……

戚遠的母親也是自殺死的,攢了一大堆安眠藥,一覺睡過去就再沒有醒過來。

當時戚遠比梁寒還要小,也就初二,回到家之後面對的不是溫暖的燈火,也不是熱菜熱飯,而是親生母親冷冰冰的屍體。

實在是……過于殘忍了。

今天梁寒手足無措的樣子讓他想到了那時候的戚遠。

那天,半大的小子撲到他懷裏哭的幾乎要昏厥過去,他說媽媽不要他了,說媽媽終于還是把他扔下了,他哭着,叫着,喊着,就像眼淚流不完一樣。

那是俞木第一次見到戚遠那麽痛苦的模樣,也是最後一次。

過去了十多年,原以為他已經忘記了那時候的事,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便從梁寒的身上找到了太多戚遠的影子,從長相到性格再到家庭。

梁寒和戚遠之間似乎存在着微妙的聯系,總讓他産生疑惑。

系統聽完,對他問道,【宿主,在你眼裏,戚遠到底算是什麽人?】

俞木愣了下,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系統:我把他當親弟弟一樣。

【可他想上你。】

俞木正吸着煙,被他這個話給驚得嗆了口煙,氣的牙根癢:……統子,我發現你這嘴是越來越欠了。

系統嘆口氣,【宿主,我真的覺得愛上你的人都太可憐了,那個戚遠是,梁寒也是,以後的幾個反派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

俞木:發布這種詭異任務的你沒資格埋怨我。

【……】

熄滅了煙,俞木又在外面站着吹了會兒風,然後去醫院旁邊的小超市買了幾瓶水和面包火腿之類的,提着塑料袋上了樓。

推開病房的門,看到梁寒坐在醫院的地板上,背靠着蔣圓的病床,垂着頭發呆。

俞木剛緩和些的情緒又湧上來,很心疼。

他走到梁寒面前,也坐了下去,挨着少年單薄的肩膀。

他沒有主動說些安慰的話。

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刻,他身為一個局外人,到底也不會明白真正失去至親之後的那種足以将人擊垮的悲痛。

現在他能做的,就只有傾聽和陪伴。

就這樣坐了很久,俞木感覺肩頭一重,卻是梁寒将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放松了身體,調整姿勢讓梁寒靠的舒服點兒。

“老師,其實我能理解她……”梁寒吸了吸鼻子,聲音還很沙啞,“我知道她活的很累,我也知道她恨我,恨我爸,她過得一點都不快樂……可是,她是我媽,即便知道她有多辛苦,我也希望她能活着,她怎麽罵我,打我,都沒關系,我只想她還活着……我每天放學回家能看到她還在家裏等着我,這就夠了……”

病房裏很安靜,将外面的喧嚣都隔絕,只剩了梁寒斷斷續續的陳述聲。

俞木耐心地聽着,聽梁寒講起很多事,這十幾年來他的想法,他和蔣圓之間的矛盾還有他對那一丁點兒親情的奢望。

在這緩慢的陳述中,俞木能夠察覺到梁寒對母親深深的愛,沉重的令人心驚。

系統說的是對的,越是梁寒這種反派,越是把感情看得極重。

他們的心很小,只裝得下很少的人。

但他們會把這些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對于那些珍貴的感情,他們會卑微地去渴求,小心翼翼地維護,害怕失去,恐慌孤獨。

但上天就像在開玩笑一樣,不斷地從梁寒手裏将這些都奪走,拿着匕首一刀一刀地往他心裏捅。

最後梁寒也沒吃東西,就那樣靠着俞木睡着了。

俞木把他抱起來,放到另一張病床上,還沒等松手便被少年一把摟住了脖子。

梁寒緊緊抱着他,整個胸膛都與俞木靠在一起,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相互撞擊,在這安靜的病房裏回響。

“俞老師,我只有你了……”梁寒咬着下唇,聲音很重很啞,“只有你了……”

心髒像是被人緊攥着,讓俞木有一瞬間的呼吸困難。

太沉重了。

這種仿佛承擔了別人整個世界的感覺第一次讓俞木感到了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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