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江鈞言出必行,?稷旻也是說一不二的主,當天就與嘉德帝提了此事。

于是,玉桑就這樣糊裏糊塗成了祖父江鈞的副手,?将随他一并前往行宮。

出宮回府的路上,玉桑與祖父同乘,?她一雙眼滴溜溜轉,?時不時偷瞄他一眼。

江鈞目不斜視,似乎無意對今日的事做什麽解釋。

直至二人到府下車,?江鈞要回院子時,?忽然叫住玉桑。

“祖父還有何吩咐?”

從前一見面便要鬧得雞飛狗跳,?如今就只剩祖慈孫孝。

江鈞睹她一眼,?沒有立刻開口,?玉桑隐隐覺得,祖父是在斟酌。

果然,等待片刻後,?江鈞沒好氣道:“行宮也好,皇宮也罷,?與聖人來說不過是換個地方處理朝政,又不是什麽九天神宮。去不成沒什麽遺憾,?去得成也沒什麽好欣喜的,?但凡你長長眼界,?也不至于為這個神傷。”

玉桑聽着這話,回過味來了。

難道祖父是聽到了什麽流言,?覺得皇後此次去天寶寺祈福進香沒有點她随同,所以她暗自神傷?

他又是把她叫去衙署,又是當着衆人的面狠下韓唯顏面,難不成是在幫她挽尊?

若真是如此,?那這老頭可真是……別扭。

玉桑的眼神柔和,連語氣都乖巧,耐心解釋:“祖父這話說的,孫兒不敢自诩聰慧無雙,但至少擔得起孝順恭謹的美名,幸得祖父教導,叫孫兒早早開了眼界,那行宮再富麗堂皇,能比得過正經皇宮?孫兒連正經皇宮都不在意,豈會巴望去什麽行宮?”

她說這話時,江鈞一直在打量她,聞言半信半疑:“此話當真?”

玉桑探手:“如今孫兒已定下行程,祖父瞧見孫兒哪裏欣喜若狂了?”

江鈞越發眯眼打量她,似乎……的确如此?

她也沒多高興。

江鈞當即擺起姿态,往院裏走去:“你好自為之。”

玉桑看着祖父的背影,無奈的笑起來。

改了行程,第一個聞訊而來的事江薇。

她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盯着玉桑:“你、你又能去了?”

驚詫的語氣,仿佛玉桑又幹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玉桑端着平常心點頭:“嗯,能去了。”

江薇垮在座中,低聲感嘆:“我的老天爺,你到底什麽做不出來?”

玉桑想,這次真是冤枉她了,她什麽都沒做……

然而,當她瞄見江薇既感嘆又悵然若失的神情時,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玉桑沖江薇擠眼:“我還能再做點什麽,你信不信?”

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如今的江薇對玉桑的确有一種謎一樣的敬畏。

她輕輕吞咽:“你還要做什麽?”

玉桑:“其實這次我是跟祖父去的,祖父公務繁忙,需要貼心的孫兒從旁協助,那帶一個帶兩個不都是帶嗎!”

此次行程,江薇并不在同行範圍內。

她聽到玉桑不能去時,固然驚訝,但也有自己不是一個人的欣慰。

沒想一轉眼,玉桑又能去了,她震驚之餘,又意識到自己還是一個人。

可沒想,玉桑居然要帶她一起!

那可是聖人的行宮呀,聽說跟皇宮一樣漂亮,但又不似皇宮那般肅穆規矩多。

聖人都是去喘口氣換心情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沾沾光。

江薇其實很想去。

但她不能在玉桑面前表現出來:“你、你省省吧,簡直是胡來!我看你還是少給祖父惹麻煩,乖乖跟着去侍奉……”

玉桑直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是你省省吧——省了在這費口舌的功夫,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屆時聖人可不會等你。”

言辭之間,竟像是拍板定論了。

江薇臉微微紅:“你……”

玉桑的回應,是直接讓冬芒送客。

院兒裏終于落了清淨,玉桑讓冬芒煮了清茶送去秋千架下。

院中景色迤逦,玉桑靠在一條繩索上,兩手捧着茶盞,一邊賞景一邊品茶,冬芒便安安靜靜站在她身邊。

玉桑在想韓唯的事。

這一世的韓唯,與玉桑前世所見的韓唯是不同的。

玉桑可以肯定,如果是前世的韓唯,經她三番四次搗毀計劃,可能早已派人殺她無數次,哪有她今日投機取巧的機會?

從直觀感覺上來說,她甚至覺得韓唯與江慈在前後的差異上有異曲同工。

江慈自不必說,單論韓唯,玉桑隐隐覺得,他整個人都不如前一世那般複雜難以捉摸。

換言之,如今的韓唯,雖然還是這個人,但就像褪去了僞裝的外殼,是原原本本的樣子。

這一點,也側面驗證了玉桑的猜測——這一世,很多事情都還沒發生。

所以那些潛移默化如宿命般的改變,也都還沒出現。

與此同時,玉桑還總結出一個規律。

兩世之中,并非所有人性格都不同,譬如聖人與皇後,在玉桑看來毫無變化。

但有些人就不同,比如姐姐,太子,以及韓唯。

若這個猜想成立,那她是不是可以依據個人改變與否來判斷他是否為局中人?

再說回韓唯,當玉桑聽到韓唯自薦要給祖父做副手時,着實吃了一驚。

玉桑毫不懷疑,若非祖父心裏早已盤算好,把她叫去一通安排,稷旻也可以處理好。

韓唯明知自己不受歡迎,還非得走這一遭,難道只是為了被拒絕後跑去聖人跟前上眼藥?

她都知道,聖人溫和寬厚是真,耳聰目明也是真,還格外偏愛稷旻。

萬壽節壽宴上,韓唯明目張膽站三殿下針對稷旻,當聖人是瞎的嗎?

別說祖父根本無心用他,就算是稷旻真的排斥韓唯,到了聖人眼裏,怕都是人之常情。

稷旻身為儲君,手底下又不是沒有能人擔當,非韓唯不可,為何不提拔賢才,反倒屢屢縱容他一個不講自己放在眼裏的臣子?

玉桑對韓唯的頭腦有一定的信心,她都能想明白的事,韓唯不可能看不明白,當真跑去自讨苦吃。

當所有不可能的可能都被排除後,再不可能的事,都能成為可能。

所以,韓唯其實并不是以找茬為目的去的。

也許,他是真的不想放手此事,是真的想參與進來。

即便站的三殿下失敗了,自己也要努把力。

不過,不排除他心知機會渺茫,達不成目的也要膈應死人的可能存在。

電光火石間,玉桑腦中閃過一絲微弱的靈光。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韓唯與太子都是兩個陣營,這是即便性格改變也不曾改變的立場。

且前世的争鬥遠遠比今生更兇狠,跟天生仇人似的。

如果今生是因,而她找出這個因,讓韓唯與太子之間化幹戈為玉帛,有沒有可能阻止一些事的發生?

……

東宮。

禦用貢品茶飄着沁人的香,面前的人卻碰也不曾碰。

韓唯着一身朱紅公服,衣帶束身,坐姿端正,透出一份肅然之氣。

他怎麽都沒想到,太子會召見他,且是揮退宮人單獨談話。

稷旻一貫喝清茶,今日卻破天荒加了棗姜。

他兀自呷茶,見韓唯一動不動,輕笑道:“方才江家娘子煮的茶,韓大人尚且願意品鑒,怎得到了孤這裏,反而碰也不碰?不知是之前的茶更好,還是烹茶的人更得心?”

韓唯怎麽都沒想到,當日一時感興趣出價的小玩意兒,竟會成為今日這般不可忽視的存在。

他惡向膽邊生,刻意道:“殿下說笑了,一個卑賤的玩意兒,披了件華麗的外衣也成不了鳳凰,下臣又豈會在意。只是不知,殿下此刻尋下臣,是有何事吩咐?”

稷旻:“自是因為韓大人自薦一事。”

韓唯冷笑:“下臣已甘拜下風,殿下又何必執意羞辱?”

稷旻豎手作阻:“此言差矣。”

韓唯眸色微變,靜觀其變。

稷旻:“正如江太傅所言,他年事已高,身邊需要得心的人照顧,江娘子又熟知游記與輿圖,讓她做副手再合适不過。卻與韓大人的本事沒什麽關系。”

“所以,孤亦同父皇和江太傅重新商議此事,眼下工部之中,尚有屯田司與水部有職位空缺,試驗田一事,已證明韓大人非紙上談兵之輩,若韓大人願意,大可于二司之中可任選其一兼任,無論哪司,都隸屬工部,可名正言順參與治漕。”

稷旻一番話,令韓唯震驚不已。

他滿腹狐疑,眯眼凝視:“殿下的意思是……”

稷旻微微一笑:“韓大人之才,豈能只做一個小小副手。父皇與孤,都很期待韓大人的表現,也希望韓大人能與太傅乃至一衆僚佐盡早磨合,令漕運早日步上正軌。”

并沒有排斥他,反倒正正經經給了他一個遠勝于之前的職位。

若說在益州之事,韓唯還只覺得稷旻大病一場變得老成許多,心思密了。

那麽他此刻看向稷旻的眼神,宛若在看一個陌生人。

從東宮出來時,韓唯的神情都沒定下來,步子走的略顯漂浮。

飛鷹站在稷旻身後,與他一同看着韓唯離去的背影,低聲道:“原來殿下方才留江太傅商議的是這件事情,然韓唯此人居心叵測,好不容易借壽宴獻禮一事剝去了他在治漕一事的主動權,殿下又為何将人拉回來重用?”

稷旻笑了笑:“居心叵測?他哪裏居心叵測了?”

重活一世,稷旻再看很多人時,都帶上了前世的經驗。

今朝的韓唯所求為何,又為何要屢屢與他作對,他可太清楚了。

越是針鋒相對,他越是會尋找破綻回擊,那玉桑必然逃不過。

但若直接給他這個機會,那沒有良心的女人總會明白,她在韓唯眼中,根本比不得他心中所想……

屆時,韓唯便不再是她和他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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