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醞釀死法
鄭若疏沉思了片刻,道:“其實,以如今的态勢看來,他們也算不得什麽非比尋常的人物,只不過一個失勢的女人與一個雙腿癱瘓的半大孩子,造不出什麽勢來,殺與不殺,都只在于皇上是否想得通而已。”
琪格格聞聲似有悟,眼珠子轉來轉去,須臾,她心裏有譜了,拍了拍鄭若疏的肩膀,問:“我得了個好主意,若真能辦成,你怎麽謝我?”
“真的?你快快說來!”鄭若疏喜道。
琪格格脖子仰得高高的,得意地說:“你且先說等事成之後該怎麽謝我,我再告訴你!”
鄭若疏知道她又在耍性子了,不過如今他并不讨厭她耍性子的樣子,她的任性與刁鑽配合着她的善良與可愛,使他漸漸地習慣有她的陪伴,喜歡與她談天說地,争論鬥嘴。
“凡是你想讓我做的事,我都會認真去做。”鄭若疏聽似簡單的一句話中含着他最大的真誠與真心。
琪格格十分能領會他意,甜笑道:“果真?”
“絕不食言!”
琪格格雙手一拍,“好,那我現在就去辦!”她說完就急匆匆地起身往外跑。
“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主意呢!”鄭若疏在後面追問。
“你就等着好消息吧!”琪格格回頭朝他揮了揮手,一會兒就跑得沒影了。
近日來,趙府雖喜仍憂,雖然敏秀不是趙國公的親生女兒,前朝皇上莊兒也不是他的親外孫,但畢竟這麽多年是倚靠着他們,趙府才富貴了這麽多年,積累了不少田産與金銀。
如今敏秀關在底層監牢,莊兒消息全無。趙府不是無情意之人,自是憂心。想到他們極有可能會被送至黃泉,更是痛心不已。
但是日子還是要過,生活還得繼續,趙家男兒現今都無職,分家産看來勢在必行。
這日,趙國公命全府兒孫前至議事堂,因趙雲绮與顧應銘這段日子一直住在府裏,也讓他們坐在旁邊聽議。
“我們趙家雖然死裏逃生,但也不能心懷僥幸,自此之後,大家都要謹言慎行,循規蹈矩,言行舉止切不可出差錯,若被人拿住了把柄,則會陷整個趙府于火熱之中,再想得救可就難了!再就是,在生活用度上,要改一改平日裏的奢侈排場,能将就的就将就一下,府裏的田産金銀有數,用做一日便少一日,只有節約度日才能長久。田産與金銀及一些珍寶我都分至各房裏,沒有多寡之別,每房分得的都均勻有數。自明日起,各房造飯,每頓上菜不得超過六例,儉省着用,不能再無故設宴,或請唱班子、戲班子,更不許出去賭博鬧事。一律都要勤勞持家,細細經營着自己的田産,有這些在手,只要各有節制,此生并不會有衣食之憂愁,都記住可否?”
Advertisement
堂下各位兒孫聽得如此,心裏雖然都大不樂意,但誰敢駁,都唯唯諾諾地答道:“記住了!”
從儉到奢容易,從奢到儉就難了。
兒孫們争搶着看趙國公分好的田産金銀單子,數目比他們想象的要多一些,可這是一輩子的用度啊,難免又失望了起來。
再看到旁邊坐立着趙雲绮與顧應銘,他們又不擔心起來,暗忖着,有這麽個大財主做靠山,哪裏用得着憂愁。
趙雲绮自是看懂了他們眼睛裏流露出的那種神色。
回到自己房中,趙雲绮拉着顧應銘坐下,問道:“今日大家的臉色與眼神你可否看懂了?”
顧應銘點頭微笑,“怎會不懂,若他們真的需要幫襯,我自會……”
他話還未說完,被趙雲绮雙眼瞪住。趙雲绮十分鄭重地道:“你可不許背着我給他們許諾什麽幫襯,以各房那般豐厚的金銀及百頃田産,只要不亂揮霍,且懂得經營,一輩子也花不完。若慣了他們,他們不得收斂,不用多日就敗光,那就是害了他們。”
“可他們若開了口,我怎好回絕?豈不是讓內兄內嫂對我心生寒意?”顧應銘為難道。
“若有人與你開口,你當面敷衍着,再回來告訴我,我自會找他當面說清。反正我多年不在家,除了爹娘,與他們彼此情意不深厚,若不是這次因我們而得救,他們并非這麽熱情待我們,因此我也不怕得罪哪一個。為了趙家世代安穩,我必須得狠下心來。”
“娘子可是越來越有治家的大氣度了!”顧應銘在旁誇道。
趙雲绮被他惹笑了,說:“別拿我打趣,我說的可是正事。就這幾日,我已看出許多不好的地方來,這些日子府裏本不安寧,可你看他們吃穿用度上及各種講究,哪裏像是遭難了一般。”
“娘子說得自是在理,我豈能不知,聽你的就是了。”顧應銘笑道。
有了他這句話,趙雲绮才放心下來。她自知這樣,難免會惹得兄嫂親侄們心裏不快,但為了長久之計,安家之宜,她必須這麽做。
“應銘,我心裏還有一事放不下。”趙雲绮眼裏又憂愁起來。
“何事?”
“你能陪我去看一看敏秀麽?我思量着……她剩下的日子可能不多了。”趙雲绮垂簾低首,唉聲嘆氣。
“怎麽不能,你做什麽,我都願意陪着你去。只是……我們并不知她被關在何處。”
“有鄭若疏與琪格格在,這點應該還是能打聽出來的。”
這幾日,琪格格一直滿心期待着結果。她知道皇上平時最看重的謀士就是博恪林,此人懂得運籌帷幄,又懂得安民治國,是個難得的人才。且最為關鍵的是,這個人以前是在王爺府的,也就是琪格格的親爹手下,後來被皇上要了去。琪格格自小就大哥哥的叫他,彼此熟悉且不說,更是能談得來。
當琪格格來他府中說起此事時,沒想到他心裏的計謀竟然與她想得到的結果一致。
他還答應剩下的事就由他來做,并不因為與她交厚而徇私,而是為了穩定新邦他也要如此做。之後博恪林便去各個臣府探訪,在與各大臣們道家常的同時,隐隐地将自己的想法表達了出來,卻并不明說,但誰又都能通其意。
那些臣子大多是武将,只懂打仗不懂治家,正愁不知在折子裏該寫些什麽呢,而又得知皇上重視博恪林,聽他這般說,心裏竊喜,終于可以上個好折子,以博得皇上的器重了。
接下來幾日,皇上收到的折子中,十之有九都提到這個問題,且個個振振有詞:若想安國興邦,必先安民;若想安民,必先安其舊主,以解其憤,以去其恨。如何安其舊主,解憤去恨?勢必只能放其舊主。只有不害其舊主性命,天下之民皆感新朝度量宏大,必會歸服新朝,願做良民。如此天下安寧,少了許多造勢聚衆之事,何樂而不為?
實則有理!
這件事是至關重要之事,天下之民都在看着呢。且臣子衆口如一,皇上再怎麽不想寬容此二人,為了維穩,他也只好一一批了。
琪格格此時正把自己的得意策略告之鄭若疏,話剛落音,只見一個侍衛跑了進來,說博恪林來找琪格格。
琪格格與鄭若疏趕緊去府門前迎接。看到博恪林滿面春風的樣子,他們就知道,此事成了!
等送走博恪林,他們在門口還未退回府時,驚奇地發現趙雲绮與顧應銘竟尋上門來。
趙雲绮還未開口,琪格格就喜道:“事成了!事成了!”
趙雲绮與顧應銘不明就裏,互視了一眼,不得其然。琪格格并不知他們未曾求過鄭若疏,這完全是鄭若疏自己想着要如此做的。
“你們心系的人被皇上赦免了。”鄭若疏含笑答道。
趙雲绮頓時驚喜起來,問道:“你是說,敏秀母子……性命無憂了?”
鄭若疏鄭重地點了點頭。
趙雲绮高興得難以言表,她知道這一切都是鄭若疏與琪格格前後疏通的,他們如此為她考慮為她解憂,又有什麽語言能表達出她的感激之意呢。
除了道謝,她再也找不出什麽合适的話來。
“雲绮姐就別跟我們客氣了,我們可是在患難中見真情的最誠摯之友,再說這些話,彼此就生份了。”
至此趙雲绮就什麽都不說了,安心接受才是領情的最佳方式。
四人歡快地一起去監牢探視敏秀,說不定此時她已被放出來了呢。
經過這近一月來的暗無天日的生活及內心的折磨,敏秀早失顏色,形如枯槁,還不到三十的年紀,鬓邊竟生出了幾縷白發。
她閉目坐在地上,背靠着牆,這種坐底牢的日子,簡直生不如死。此時她心中已醞釀了好幾種死法,撞牆而死、咬舌自盡、活活餓死!想到曾經她的死對頭皇後就是撞柱而死,她不想與自己的死對頭死法一樣。而想活活餓死也沒那麽容易,每次送飯的獄差來這裏都要檢查上一頓的有沒有吃完,實在不好蒙混過關,若被他們知道了,不知還要怎麽折磨她。
聽說自古就有很多女人咬舌自盡,想到這裏,她心一橫,略動了動嘴,正要咬舌。沒成想,昏暗中突然響起一陣陣腳步聲,她禁不住松開了牙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