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天

連逸是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

她揉着眼睛做起來, 百葉窗縫隙灑進來的金色陽光, 用手去抓, 卻總能撲個空。海邊的秋天好像比夏天更迷人,她将窗輕輕推開, 伴随着波浪拍打在沙灘上的聲音, 還是秋天裏的風。

不似夏天明晃晃要将人融化, 這番天地,讓人心境更加平和。

早上八點, 估計其他人還沒有起床, 連逸随便洗漱一下便下了樓, 想要去看看能不能做點早飯給大家吃。

卻不期然地發現, 竈臺前高大的身影,正忙碌着些什麽。

她圾拉着拖鞋走過去, 頭發亂糟糟的像鳥窩, 因睡覺而低啞的聲音卻總透露着甜意,從駱鷺洋的胳膊下面伸出顆小腦袋, “你在煮粥啊,這麽一點不夠大家喝的呀。”

仗着自己長得矮,沒事就亂鑽的毛病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改一改,駱鷺洋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去把桌子上溫水喝掉, 然後端着這碗粥自己回屋偷偷喝掉。”

啊,這麽小心。

她咂咂嘴巴,想起自己昨天不翼而飛的小半袋大米, 估計就是被這位訓導主任藏到哪裏去了。

開小竈的感覺,怎麽說呢,還不錯。

《今天在一起》打的是慢綜藝的旗號,不要求嘉賓區做什麽,你哪怕天天就躺在床上養肉也沒人管,只要自己負擔三餐,照顧好家裏那些小豬和幾只總是不見蹤影的老母雞便好。

許是在圈子裏忙碌的太久,連逸漸漸開始依戀這種感覺,每天只顧着看潮起潮落,去院子裏和那兩只小黑豬鬥智鬥勇,甚至是半夜遛彎的時候不經意會發現兩顆雞蛋躺在草窩裏,那種平淡生活裏的小驚喜,怕是最讓人割舍不斷的。

沒人知道這個節目的鏡頭會怎麽剪輯,也沒有劇本給你去背誦。大家心照不宣地享受這片刻的放松和安寧,不攀比不計較,幫農戶漁民做點活,一起吃頓飯,打個牌唱個歌互道晚安。

竟也就這麽大半個月過去了。

連逸一個人坐在甲板上面,貪婪地任海風拍打在臉上身上,太陽再大也曬不黑她,傍晚的餘晖下面,她就像是蚌裏一顆珍珠。

紅色波點的小吊帶顯得她嬌小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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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鷺洋單手撐着船板,輕輕一躍便坐在她的身邊。

身後沒有導演和攝影跟過來,今天是錄制的最後一天,大家忙着今夜的道別晚宴,所有的機器都留在排屋裏等待着殺青時刻。

她将碎發挽在耳後,不施粉黛的臉頰光澤飽滿,天生的櫻桃唇色,言笑晏晏地指着遠處海鷗的影子說,“等以後我老了,就要回來排屋住,每天也不做別的,就在海邊看看日升日落。”

她的手那麽纖細,懸在空中。

駱鷺洋下意識地擡臂将那只手握住,一邊冰涼一邊溫暖,相互碰觸出奇妙感覺。

“好啊,順便看看那兩只豬長胖了幾百斤。”

“讨厭。”

連逸大力推了他一把,因為她特別喜歡抱着那兩只豬玩,駱鷺洋為此沒少吃醋,總是明裏暗裏的諷刺她,甚至會背着大家偷偷去豬窩裏吓唬它們,說不上的幼稚。

太陽半個掉進地平線,連逸雙手撐在身子後面,舒适放松地問道,“駱先生,咱們的事你跟經紀人說過嗎?”

結束這個綜藝的拍攝,他們将會重新回到有手機有信息有人監督的日子,所有事都再也瞞不住,而曾經做過的每個選擇都要開始接受審判。

她不是故意要掃興,只是到了面對的時刻而已。

駱鷺洋嘴角噙着笑,他的額頭生得好看,卻總是用劉海蓋住,風一吹開發絲,便是他最優越的臉部輪廓。

他的長腿蕩在半空中,漫不經心道,“回組之前我跟她講過了,老板估計也知道了,以後我見你找你都不用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別人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這話聽上去,帶着很濃重的驕傲意味。

他很少有自己的想法,除了唱歌,其他的安排都是聽之任之,炒緋聞也無所謂,反正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些女人到底誰是誰,演戲差被罵也無所謂,在接戲之前他根本沒有接觸那些信息的機會。

所以當他斬釘截鐵地說,“我跟連逸在一起了,過不久肯定就結婚了。”

程欣除了把飯從鼻孔裏噴了出來,也沒有其他的表示。

有些人平日裏無欲無求,一旦有所求。

便必須要有所得。

程欣心裏知道,便也不想再做無用功。

他快三十歲了,事業處于瓶頸期,似乎對這個職業充滿了失望和迷茫,但是他又擁有着數量龐大的忠誠粉絲,從他出道至今未曾離開,聲勢浩大的出現在每個舞臺和每個新聞的評論裏。大家都能預想的出,一旦他發布戀愛的消息,對他是多大的打擊,女友粉不僅會離開甚至可能會……狠狠地回踩。

可是駱鷺洋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他的眼中光芒大盛,沖着連逸安撫道,“我已經讓公關準備新聞稿了,最好趕在節目開播之前公開,這樣就不會讓人覺得炒作。”

他很認真,生平以來罕見的認真。

可是海風那麽大,他聽見自己的小姑娘坐在那呼嘯聲裏,小小碎碎地傳來她的話語聲。

“我們……先別公開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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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逸坐上車的時候,一步三回頭看向駱鷺洋,他似乎察覺到這份注視,擡眸看過來,似是安撫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給了她一個微笑。

那口型看得很清楚。

“放心。”

她喉嚨幹澀的很,只能垂着頭坐進後座位,真皮座椅一下子就把人陷了進去,連逸雙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疲憊像是潮水淹沒過來,恰巧就停在鼻子上方,使人呼吸不暢。

昨晚的她的提議說出口,駱鷺洋顯然是愣住了。

但也僅僅不到半分鐘。

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看上去依然那麽愛她遷就她,還是堅持每天早上為她煮粥的那個人,把獨有的溫柔全部都奉獻給她。

“好,你說了算。”

沒有詢問原因,甚至連個責怪的眼神都沒有,他渾身上下的氣息都在安慰她,揭示着他的坦然,卻又昭然出他的萎靡。

那夜的海浪聲特別大,告別晚會進行的很順利。

駱鷺洋照舊在晚上從陽臺爬到她的屋子裏,會給她的額頭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魯西親自開車來接她,從後視鏡看出連逸心事重重,便猜想與感情有關,他向來關心這個小孩,像看着自己的小妹,便憂心忡忡道,“你跟駱鷺洋産生什麽矛盾了?”

矛盾啊。

連逸聞言,正在緩解頭痛的手頓了頓,心裏卻有着說不出的酸脹。

她和駱鷺洋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大多數都是在攝像機拍不到的角落說着悄悄話,可她又好像太過了解這個男人。

只要他愛上了誰,便會無底線的包容,哪怕實在過分的要求,割他的心,他也會默默地奉上,毫無怨言。

所以,與其說是矛盾,倒不如是他的沉默更為紮心。

“西哥,我沒打算很快公開我們的事情。”她把鞋子脫下來,雙手抱着膝蓋窩在座椅裏面,用最為安全的姿勢掩飾內心的不安。

魯西頗為意外,手中把着方向盤,他了解連逸,沒心沒肺的孩子根本不怕別人傷害,最怕的是別人受傷,他心中有了計較,下意識問道,“你決定的?駱鷺洋同意了?”

“嗯,”不知怎麽,越說越口渴,連逸顧不得是不是溫熱的水,随手拿了瓶礦泉水便兩口灌了進去,好像要用這份涼意熨帖心中那份煩躁,“他想要出專輯嘛,如果公布了關系,他的商業價值受到影響就更要被延期了。”

連逸這些日子想了很多。

她也喜歡駱鷺洋坐在臺上唱歌的樣子,而不是硬着頭皮在鏡頭前面演戲的勉強,那不是那印象中的男人。可這個社會又是如此的現實,他甚至可以自己出錢做專輯,但是宣傳呢?一連串的後續傳播呢?這不是單打獨鬥可以做成的,他不情不願地堅持了這麽多年,不能在她的身上跌跟頭。

身不由己。

可是她不想說。

駱鷺洋或許會覺得是她不想在事業的上升期公開戀情影響前途。

若是這樣,便最好了。

回到家裏,連逸整個人都有點脫力,雖然這種飛來飛去的生活也過了幾年,但她還是很苦惱坐完飛機後的不适感,胃裏難過的要命,便直接在冰箱裏搜索了一番,最終狠了狠心,吃了根棒冰。

嘴巴被冰涼的感覺充盈滿,分明就是兩塊錢一根的可樂味冰碴。

怎麽能這麽好吃啊!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連逸已經完全沉浸在這種兒時美味中,甚至在頂禮膜拜把它買回來的保姆阿姨,怎麽會有這種好的品味,因此完全沒在意駱鷺洋彈過來的是視頻通話。

她下意識點了接通。

巴掌大的臉和棒冰毫無保留呈現在鏡頭中間,刺的對面男人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他剛下飛機,坐上保姆車想看看小姑娘狀态怎麽樣。

巧了,抓了個正着。

自從那次半夜急診事件後,駱鷺洋終于反應過來,上次連逸說經紀人不允許吃冰淇淋是為了讓她減肥這種謊言,居然真的把他給騙了。

司機四平八穩的疾馳在高速上面,駱鷺洋對着鏡頭裏正啧啧吃個不停的女孩半晌沒有說話。

直到連逸聽見那道清冷的聲音說,“師父,改路去星彙苑。”

“……”

連逸心中叫苦不疊,這是一個棒冰就要打上門來的故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駱鷺洋:不讓你見識見識厲害,你就不知道棒冰別随便吃。

一年一度讨厭這個世界的狀态又來了。

厭世本厭是我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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