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天。只是,你如今想後悔也不成啦。”
“你什麽意思?”
羅哲道:“師兄并未受到忘情丹的影響,便已對你死心。他順利通過情劫,便是明證。今日他肯以身相護,可不是為了救你,而是為了替我補救,為了顧全我慈悲禪宗與你們無名劍宗的情誼。畢竟,是我過于莽撞,若是打斷了你那位師兄的突破,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夏飛飛一愣,雖然知道羅哲這番話合情合理,但心中卻仍然有幾分不是滋味。
原本夏飛飛對胡興,雖然仍有幾分情誼在,但她經過前世變故後,心硬似鐵比往日更甚,無論胡興是否對她餘情未了,她都不會十分在意。
可是這些日子裏,無論是曲紫雯、沈墨,還是幽谷上人、羅哲,紛紛明裏暗裏說胡興盡管吃了忘情丹,仍對她情意不減,再加上胡興又确實是個讨人喜歡的男子,對她溫柔有禮,她心中便禁不住有些動搖。
特別是看到胡興為了救她傷在自己的禪杖下後,夏飛飛心中便有了等胡興到了金丹期後将他收為面首的打算:“若是他吃了忘情丹還如此癡情,果真難得。若是他到時甘心當面首,便是帶他一個又有何妨?橫豎此人前途無量,便是玩膩了還能當打手使。”
因為存了這樣的心意在,羅哲的話便形成巨大的反差,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一般,打在她臉上。夏飛飛臉皮雖厚,卻也覺得不是滋味,生怕自己的這番聽起來甚美的算計被人看破,反被他們當場嘲笑。
夏飛飛心中略有驚慌,眼睛便朝着沈墨瞟了一眼。所幸沈墨還處于突破的關鍵階段,沒有像平日裏那般直覺敏銳到直接戳破她心思。
“怎麽?後悔了?你也不想想,胡師兄待人再寬和,他也是個男人。你公然當着他的面和你師兄卿卿我我,他豈有不心灰意冷的?我倒要多謝你,住在我們慈悲禪宗的客棧中,還敢每夜跑去和你師兄幽會,若非如此,還不定誰又被你騙了去!”羅哲說道。
幽谷上人正在前面寒暄,聽到羅哲如此說,不免覺得自己的寶貝兒子如此說話,略嫌粗俗,皺了皺眉頭,正欲喝止住他,便見蘇越突然間饒有興致地踱步過去,淡然問羅哲道:“幽會?究竟是誰和誰幽會?”
羅哲随即醒悟在前輩面前說這些話,到底不妥當。正猶豫間,胡興卻走了過來,沖着蘇越行禮說道:“蘇前輩。蒙蘇前輩點化,胡興茅塞頓開。只是夏道友身世堪憐,若做事略有出格的地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見她得覓良人,我也為她高興。惟願她能與沈師兄和和美美,舉案齊眉,我心中便再無遺憾了。”
蘇越臉色一變,尚未說話,幽谷上人已經在一旁冷然開口道:“胡興,蘇越前輩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對他如此說話?何況,無名劍宗中弟子擇定道侶之事,自有他師門長輩決定。你一個小小禪修,又在這裏瞎摻合些什麽?”
話音剛落,突然間無名劍宗衆弟子齊齊歡呼,冰龍長嘯三聲,将整個演武廳都蒙上了一層寒霜。蘇越、幽谷上人齊齊朝沈墨盤膝而坐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沈墨整個人煥然一新,持劍而立,更平添了幾分英武之姿。
沈墨成功突破到凝脈期,尚未理會衆人的噓寒問暖,便聽到了幽谷上人的話。
沈墨再不遲疑,大步流星趕到這裏來,強拉着夏飛飛的手,同她一起向蘇越見禮,口中稱道:“蘇師叔,弟子有違師叔命令,實在是大大的不該。可是,可是我對她是真心的,還望師叔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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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整個演武廳的人皆靜默。
陳玄真等人見到沈墨突破凝脈的聲勢如此駭人,便認定他的地位從此水漲船高,只怕會被宗門視為三代弟子中第一人來培養,是以在旁靜守護持至沈墨功成,大肆恭賀。
就連幽谷上人等人,心中也對沈墨高看了不止一籌,認為此子将來必成大器,屆時宗門自會為他選擇心性資質相宜的如花美眷,心中已在後悔沒有什麽相熟的名門貴女,自己好做一樁大媒。
他們萬萬沒想到,沈墨居然會選在這種時候,對蘇越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衆人心中甚覺怪異,但是偷眼看蘇越的臉色,卻發現他亦是凝重異常。
整個演武廳靜默了許久,才聽見蘇越開口說道:“你又怎會懂什麽叫做真心?”
作者有話要說:插播小劇場:
“胡小哥,你到底吃了忘情丹沒有?”
“吃了,但是沒起作用?”
“到底什麽意思?”
“就是沒起作用,具體的原因,據說下章會講。”
“那你對我們家阿飛,到底還有沒有情意?怎麽沒起作用還通過了那個情劫?”
胡興臉上便有些微紅:”因為……因為我知道她……就在我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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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從來沒有告訴過夏飛飛,他心中也有幾分懼怕蘇越。
其實整個無名劍宗中的三代弟子,就沒有人不怕蘇越的。此人雖在二代弟子中排名第四,但據說這是掌門師尊刻意遏制下的局面。師兄弟們紛紛推測,若是蘇越放手和大師伯一戰,勝負尚未可知。
初見蘇越的人,都以為他是謙謙君子,皎如玉樹;再熟悉他一些了,方知道他不好接近,看似溫和,實則倨傲;而只有無名劍宗宗門的人,才知道蘇越掌管下的刑堂是如何嚴苛、不近人情。偏偏蘇越又同時負責丹藥房,每每弟子們受了責罰,他便看似貼心地送去丹藥。恩威并施之下,無名劍宗的弟子聽到蘇越無不膽戰心驚,退避三舍。
可是,只因夏飛飛心中懼怕蘇越,他便只能裝出一副不怕的樣子,擋在她前面。
沈墨握住夏飛飛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知道,這是他最好的時機。他晉升凝脈期,又召喚出了許多劍修窮盡一生也不能召喚出的劍靈,師門對他的看重程度,比之前更甚。若是此時不趁熱打鐵,将事情确定下來,只怕以蘇越的嚣張霸道,還要橫生事端。
當下蘇越突然說他不懂真心,沈墨微感詫異,便想剖白心跡,苦于一向不擅此道,話噎在喉頭,竟不知如何說才好。
正在這時,陳玄真早已上前打哈哈:“蘇師兄何必為難他們這些小輩?沈師侄既然有意,師兄何不成全了他們?”
見蘇越面色不善,忙說道:“我倒是糊塗了。師兄匆忙自三重天趕回,旅途疲憊,自是該好好休息的。沈師侄的事情容後再議,倒也不遲。你放心,有師叔為你做主,無論如何也不叫你吃了虧去。”又忙着給沈墨打眼色。
陳玄真望了一眼慈悲禪宗幽谷上人、胡興等人,臉上帶笑說道:“沈師侄少年心性,沉不住氣,倒讓諸位道友們見笑了。此日化幹戈為玉帛,我們兩派仍然是同氣連枝,情誼深厚,更勝往日。以後倒更要常走動才是。”
幽谷上人面帶矜持之色,雙方一些場面話說完,慈悲禪宗的人便離開了。
在蘇越的要求下,陳玄真只得騰出宗門名下的一處客棧,給蘇越暫時休息居住。此時西陵城中拍賣會将近,客棧本來收入不菲。陳玄真暗自肉痛,卻也無可奈何。
夏飛飛和沈墨自然也被安頓在那處客棧之中。
因為有蘇越在旁邊盯着,向沈墨獻殷勤、套交情的人漸漸感到沒趣,慢慢都散去了。那天夜裏,沈墨在床上輾轉難眠,突然聽得門響了一聲,他先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一股喜悅夾雜着酸澀之意從心頭湧起。
來人果然是夏飛飛。沈墨不等夏飛飛走近,便迎了過去,握住她手,壓低聲音道:“他就在隔壁,你還敢來?你不怕他懷恨在心,對你暗中責罰嗎?”
夏飛飛奇道:“你不希望我來?今日在衆人面前說對我是真心的也是你。難道你這麽快便改變了心意不成?或者說,師兄認為我此時應該去蘇越房中嗎?”
沈墨道:“不準去!”他見夏飛飛作勢欲走,忙拉住她,豈料用力過猛,兩個人便齊齊跌在床上,姿勢暧昧。
沈墨面上一紅,夏飛飛也是一愣,繼而笑出聲來。
“我……一時沒有控制好力道……”沈墨頗為尴尬地解釋道,“可是你不能去。他是早擇定了雙修道侶的人,他只會拿你當爐鼎,不會真心待你的。”
夏飛飛目光閃動:“你可有真心待我?我先前聽蘇越說,你是他派到我身邊監視我的,是也不是?”
沈墨澀聲道:“是。可是他不知道我們會在一起修習天絕劍法,不知道我們會來到西陵界,更不知道我會對你……”
其實夏飛飛此番過來,是因為看到沈墨修為晉階,料得采補之時能有好處,可不是為了和他吵架鬥氣的。于是将先前種種盡揭過,哄着和他欲行雙修之事。
沈墨知道蘇越、陳玄真等人都在附近,原本不欲行事如此高調,可是又怎能敵得過夏飛飛的柔情蜜意,軟硬兼施?身不由己之下,只能進退之間愈發小心翼翼,生怕別人知曉。
夏飛飛在沈墨耳邊嘲道:“傻子,這樣怎能盡興!”一面愈加挑逗。沈墨只覺得渾身燥熱難當,情動似火,卻不得不強行壓抑。卻不知他這番景色看在妖女眼中,更平添了幾分興致。
于是那夜采補,所獲甚豐。夏飛飛打坐運功之後,發覺修為已經攀升至築基頂峰,忍不住在沈墨耳邊大加稱贊。沈墨感受着她光裸肌膚的細膩觸感,嗅着她發間的香味,禁不住又有些心猿意馬。
夏飛飛察覺後,喜上眉梢。她素知沈墨自律甚嚴,對每夜雙修次數亦有嚴格的限制,從未見他有破例的時候。只是妖女采補,從來打得便是速戰速決的主意,不願在一人身上浪費太久時間。
如今見他略有意動,夏飛飛哪裏肯放過良機,趁勢将整個身體貼了過去,在沈墨耳邊說着各種甜言蜜語,一雙手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眼見沈墨眸間欲望漸濃,氣息又開始不穩,夏飛飛自以為得計,突然間沈墨死死按住夏飛飛的手,沉聲問她道:“你曾說過,你的功法有所提升,故而……前面幾次,都可以助長修為。如今,究竟還剩幾次?”
夏飛飛不料他竟在此良辰美景,問出這麽掃興的問題,心中只覺惋惜。然而見沈墨望着自己的神色極認真,知道是搪塞不過去了,只得支吾說道:“我也不知道。原本只有十次之數。如今,你突然晉階。所以,約摸着尚可有七八次?”
沈墨半坐起來,一雙眼睛直直盯着她:“之後你待如何?”
夏飛飛被他這麽一看,那些糊弄人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但是要讓她這個時候說實話,她也覺得為難。
如今沈墨提升了修為,旁邊又有蘇越居心叵測,她正要好好借助沈墨的力量,與蘇越相抗衡,怎能在這個時候對他說,等到他的利用價值消耗殆盡,便一腳将他踢開,另覓新人?
沈墨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便有了數。只是情愛之中的男子,其理智、直覺大抵都被濃情蜜意沖淡了不少,沈墨便抱着一絲希望問道:“你……難道你從未想過,換一種修煉功法嗎?”
夏飛飛閉口不答。她突然掙脫了沈墨的手,整個人就勢往旁邊翻身,背對沈墨,再不理他。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沈墨突然嘆了一口氣,問道:“你曾說,你這功法,仍會不斷晉階。你……”
“不錯,我的功法當然會晉階。”夏飛飛頗有些煩躁地大聲說道,“而且我還知道,下一階段,便有兩種采補方法可供選擇。要麽是彼此有情,修為不低于我,前一百次都可有所進益;要麽就是處子之身,資質相貌俱佳,其元陽對我亦有用處。只是,功法晉階需大量借鑒前人經驗,一時之間,又去哪裏找這麽多功法經驗玉簡?”
沈墨倒吸一口冷氣,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突然間屋門被人敲響。蘇越冷淡的聲音在門前響起:“出來吧!”
沈墨還沒來得及反應,房門便被蘇越毫不客氣地炸開了。滾滾煙塵中,蘇越的臉色難看得吓人。
已經來不及穿衣服了。沈墨只好把夏飛飛擋在身後,狼狽問道:“師叔深夜到此,意欲何為?”
出乎夏飛飛的意料之外,蘇越連看也沒看她,只是對沈墨說道:“今夜月朗風清,若能對月練劍,劍法必有進益。你既然一心劍道,該如何做,自然不必我多說。”
這卻是沈墨在外門時候,以劍童的身份服侍蘇越之時,就做熟了的事情。那個時候的蘇越,生性高傲,卻肯高看他一眼,有意指點。雖說讓沈墨吃了不少苦頭,卻也着實對他的劍道有莫大的好處。
沈墨點頭,道:“師叔所言極是。請師叔暫行回避,且容我穿衣。”
但是蘇越一言不發,絲毫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他就那樣望着沈墨,目光中帶着催促之意。沈墨頗感尴尬,他此時未着寸縷,衣物亦散落床前,來不及拾取。然而他更不敢動,他若一動,便擋不住身後的夏飛飛。
“快點。時機稍縱即逝,我耐心有限,并不是時時都有閑情逸致指點你。”蘇越淡然說道,催促之意更濃。
三人對峙了很久,蘇越向來強勢,沈墨苦于想不出辦法。正在僵持間,突然間床邊生出許多血色的藤蔓,向床邊的衣物抓了過去。是夏飛飛的血棘蠱!沈墨眼前一亮。
誰料血棘蠱眼看就要得手,蘇越卻突然出劍,劍光揮灑之間,便将那些藤蔓逐一攪得粉碎。已經被拾取的衣物重新落到地上。他控制力道甚好,斬盡藤蔓卻不傷衣物分毫。
夏飛飛大怒。
她就那麽光着身子從沈墨身後閃身跳出來,自顧自下床拾取了衣物,很是大方地在蘇越眼前逐一穿戴停當,一邊穿一邊指着蘇越大罵道:“卑鄙!下流!好色鬼!沒見過沒穿衣服的女人啊!沒見過就讓你見識見識!別人正在陰陽交合你就這麽闖進來,真是粗魯無禮!也不怕長針眼!”
沈墨從未見過夏飛飛如此潑辣的一面,被她吓得一愣,有些呆住了。
蘇越被她痛罵,臉上神情反倒好看了一些,只是對沈墨說道:“你劍道未精。若是劍氣已臻化境,自然會有法子。”說着,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馭使手中長劍的,劍氣極柔和地遙遙送出,将沈墨散落在床下的衣物逐一挑起,扔到他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守望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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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的臉色便有些發白。
大抵男子,都不願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顯示出自己弱小無能的一面。特別說,在明知對面穩穩壓了他一頭的蘇越對夏飛飛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的時候。
可是,他卻無可奈何。他從小被蘇越選為劍童,幾乎是仰望着他的身影長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蘇越的劍術已經精湛到了什麽地步。
突然間夏飛飛大聲說道:“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他現在是不如你,但那又怎樣?他每天都在進步,總有一天會超過你。可你呢?你也不想想,你停在金丹期已經多少年了?這麽多年都沒突破瓶頸,将來還有什麽指望?”一面說,一面走過去幫沈墨穿衣服。
她的動作那麽自然熟稔,就彷佛對面是她相濡以沫了很多年的結發夫君那樣。沈墨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感受着她指尖傳來的溫暖,竟感動得有些想落淚。
“我沒什麽。你放心。”沈墨緊緊握住夏飛飛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自己來。”
然而蘇越的目光卻如利劍一般望着兩人。沈墨好容易穿好衣服,拾起慣用的劍,便聽蘇越嘲諷似的說:“一個劍修,最重要的便是永不放棄手中的劍。哪怕雙修之時,也應放在身邊。否則,你又憑什麽保護你身後的女人?”
夏飛飛聽得大怒,正要反嘲回去,便聽得沈墨沉聲說道:“是。師叔見教的是。沈墨一時忘情,實在不該。”
那天他們三個人都沒有入眠。在清亮的月光下,夏飛飛沉默地看着沈墨陪蘇越過招,看沈墨一次次被蘇越的劍光逼到絕境落敗,又一次次地卷土重來。
夏飛飛清楚地看到沈墨的狼狽,但是對于蘇越她卻無可指責。一眼望去這實在是太正常的師徒之間的喂招。雖然說蘇越只是沈墨的師叔,沈墨的劍術卻一直是蘇越在指點。此番也不為過。蘇越甚至連他金丹期的威壓都沒有用,兩人完全是憑劍術在對招。
所以,實在挑不出蘇越的任何不是來。
天色放亮的時候,兩人頭頂都有絲絲白霧在氤氲。修者不是神,也是會疲憊的。夏飛飛一眼望出他們的心神已經開始疲倦,正要出言勸阻,蘇越卻已經主動停了手,向沈墨問道:“你覺得如何?”
沈墨低頭回答:“弟子明白了。謝師叔賜教。”
“不,你還不明白。”蘇越唇邊勾起一絲嘲諷似的笑意,突然劍光向夏飛飛刺了過去。沈墨大驚,出劍阻攔,但在蘇越金丹期的威壓面前,如隔靴搔癢一般,無濟于事。他眼睜睜地看着夏飛飛後退,出刀,以水痕刀的刀訣封住了蘇越的這一擊。
“你好好看清楚了!”蘇越向沈墨說道,然後突然劍光一轉,竟轉成了寒冰劍的劍法。他微微以靈力波動挑之,夏飛飛便不由自主以水痕刀與之相合。一時間,刀光劍影,衣袂紛飛,在初生的朝陽照耀下,宛如一對璧人在比翼雙飛一般。然後,蘇越一劍祭出,将庭院裏炸出一條兩丈多寬的深溝。
沈墨卻有些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這套天絕劍法他和夏飛飛合煉過不下上千次,然而刀劍合璧,卻從未有過這般大的威力。
“天絕劍!六品之威!”聽到聲響趕過來的陳玄真大吃一驚,他顧不上痛心客棧庭院被毀,指着蘇越驚訝地叫出聲來。
“不錯。這便是天絕劍的奧秘所在。”蘇越疾聲厲色地對沈墨說道,“什麽情投意合,心有靈犀,都是騙人的鬼話!唯有提高自身劍術造詣,才能更好地駕馭天絕劍。你好好想想,你和她配合的時候,她的水痕刀是否從未如此淋漓盡致地舒展過?”
“那是因為你造詣不夠,不能帶動她!也因為她對你不夠信任,始終留了三分餘力,時刻試圖自保。天絕劍,為什麽能以三品的刀劍組合,對抗六品劍訣之威,就是因為施展這套劍法的人,首先要擁有能夠駕馭六品劍訣的能力!”蘇越冷笑着說。
沈墨如受雷擊。蘇越乘勢說道:“如今你私自帶她下山,已是犯了師門禁令。又和慈悲禪宗的人沖突,天絕劍法已然祭出,竟然不能取勝,更是錯上加錯。數罪并罰,便罰你鞭刑一百,入後山劍冢磨砺半年,你可心服?”
陳玄真在旁聽聞,心中發急,正要勸阻,便聽得沈墨道:“弟子心悅誠服。只是,私自下山,犯了師門禁令,她……她可會受到處罰?”
蘇越道:“本座掌刑以來,從來公允。這個你放心便是!”
沈墨道:“宗門規矩,只要弟子心甘情願,便可代人受刑,弟子願以身相代。”
陳玄真急的直跺腳:“使不得!使不得!私自下山,鞭刑一百,代人受過,刑罰加倍。算起來,師侄你要受鞭刑三百,這……如何禁受得住?”
夏飛飛也在旁大聲說道:“我從來一人做事一人當,幾時讓別人代替過了!難道你們以為我便捱不住鞭刑之苦嗎?蘇越,今天老娘便算栽倒你手裏了,沈墨是受我教唆,你何妨将三百鞭刑,都算在我頭上?我什麽苦頭沒吃過,還怕這個?”
蘇越冷冷說道:“住嘴!我向來公允,沈墨,你受鞭刑一百便是。你放心,她的鞭刑,自然有人代她受。只是,她也不會好過。”一面将頭轉向夏飛飛:“我讓你在山上好生學習丹道知識,你卻給我惹來這麽大的笑話!這一筆賬,又該如何算?”
“你什麽意思?”夏飛飛道。
蘇越譏笑着望了她一眼:“忘情丹不是這麽用的。我親手煉制的忘情丹,一顆忘情,兩顆藥效相抵。他不理你,是因為他對你死心,并非忘情丹的緣故。更何況,你用來解丹毒的針法也不對。你、因為有煉丹天賦,被我一手提撥,擢升內門。現在卻鬧出這麽大的笑話來,你倒說說看,我該如何罰你?”
夏飛飛聽他這般說,再回想起胡興那些日子的反應,心緒更是煩亂。她顧不上問蘇越所煉制忘情丹的特異之處,見蘇越目光逼來,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道:“總之,我不能跟你回無名劍宗。無名劍宗近日有災禍臨門,豈有回去自投羅網的道理?我不回,沈墨這麽有潛力的人,你們也不能放任他去死!”
她這段話說出,沈墨尚有幾分不解。蘇越和陳玄真卻彼此對望一眼,面露驚疑之色。
陳玄真率先說道:“師兄,我可什麽也沒說!”
蘇越便擺擺手:“你放心,我自然知道。”又對夏飛飛說道:“你怎知無名劍宗近日有災禍臨門?”
夏飛飛冷笑道:“蘇越,我修為劍術皆不如你,難道眼光也不如你嗎?宗門之憂,禍起蕭牆,豈不是你一手策劃的局面嗎?你去青玄山這許多時日,難道不是去請求外援,打算血洗天絕山嗎?”
她有意将動靜搞大,希望旁邊同住的那些外門弟子聽見,自亂陣腳,她好趁亂逃走,然而話一出口,才發現四周不知道何時已經被蘇越設置了無形屏障,聲音遇到屏障,全部反射回來。她這番苦心孤詣,全部付之流水,所說的話,甚至連沈墨也無從聽見。
蘇越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順勢捉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道:“你放心,你和沈墨都不會受到牽連。”待到夏飛飛氣急敗壞地朝他手上拍去時,蘇越早閃身,将屏障撤去,她便撲了一個空,只聽得“啪”的一聲響起,她卻打中了陳玄真的手。
陳玄真怪叫一聲,見蘇越神情嚴峻,也不敢多說什麽。蘇越卻對陳玄真點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這是關鍵時候,我不會因為這個女人便輕舉妄動,誤了我們的事。只是,我不動她,卻并不表示沈師侄便能如願以償。到時師弟可不能怪我。”
眼下西陵城中拍賣盛會将起,蘇越心中有事,卻連賞玩奇珍異寶的心思都沒有,急急帶着沈墨、夏飛飛兩人離開。
然而在預備乘坐飛劍回無名劍宗的時候,夏飛飛無論如何也不肯和蘇越共乘一劍,非要跟在沈墨後面。
蘇越冷眼旁觀,見沈墨一言不發,卻任夏飛飛上了他的飛劍,從身後環抱住他的腰,心中了然,只是冷笑着說:“他初升凝脈期,靈力掌控尙不純熟,飛劍颠簸,自是難免。你若想吃苦,那也任由你。只是我不會因此,放慢飛行速度。若是他跟不上,誤了事,吃了刑罰可是被你害的。”
夏飛飛正遲疑間,沈墨卻回頭對她說:“你放心,沒事。”緊接着駕馭着劍光沖天而起,直往無名劍宗所在的界飛了過去。
飛劍果然搖搖晃晃,上下颠簸。夏飛飛起初尚有心思在沈墨耳邊說:“師兄,并非我不信任你,我只是習慣留力……”諸如此類的話,到了後來,便咬緊了牙關,臉色蒼白,再也沒有這份閑心思了。
蘇越擡頭望着天邊的劍光劃破天際,漸漸越飛越遠,才一臉無所謂的笑了笑,駕馭着飛劍趕了上去。
三天三夜。沈墨始終駕着飛劍趕路,還時不時吃下幾顆丹藥恢複靈力。蘇越卻有暇時不時按下劍光,到沿途茶館中品一杯熱茶,吃幾塊點心水果。然而無論他落後沈墨多遠,始終能在片刻之間趕上沈墨,在他身邊勻速飛行。
這種強大的心理施壓幾乎逼的沈墨透不過氣來。但是他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直到三人到了無名劍宗所在的界,直到天絕山已經遙遙在望時,蘇越突然轉頭對沈墨憐憫地說道:“還能堅持嗎?若是堅持不住了,可以來找我,我會幫你。”說罷,飛劍突然加速,在沈墨身邊一掠而過。
沈墨望着他越來越遠的劍光,心中徒生無力之感。
夏飛飛卻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因為她聽懂了蘇越最後那句話的意思。蘇越話裏的意思,分明在說:“沈墨,你還能堅持愛你身邊這個女人嗎?若是你動搖了,想退縮了,随時可以來找我。我會幫你擺脫她。”
混賬!敢跟老娘搶男人!簡直活的不耐煩了!夏飛飛雙手緊握,指關節被她攥到發白。此後的日子裏,她對沈墨越發殷勤小意。
那個時候,沈墨曾天真的認為,他可以憑一己之力,解決他們之間的所有問題,然後,和她長長久久、甜蜜如初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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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無名劍宗以後,蘇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衆內門弟子,重開刑堂。
夏飛飛前世并沒有加入過門派,因此不清楚是蘇越故意洩憤,還是無名劍宗真的有這麽殘酷的刑罰。鞭子自然不是普通的鞭子,以她煉器大師的眼光一眼望去,是仿照上古神器打神鞭的結構煉制的,專用來懲罰修者。
當她看到鞭子抽打在沈墨後背上的時候,她就斷定初進凝脈期的沈墨不可能撐得過一百鞭。而她自己,應該也撐不過去。若兩個人都受刑,到時候,誰來照顧他們?
“如何?”蘇越淡然問道。血花四濺中,沈墨咬牙一聲不吭,但是周圍的內門弟子全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太過分了!那個女人,她……她為什麽可以沒事?”出言鳴不平的女子竟然是喻筱敏,這點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沈墨說道:“她的那份,自然該我代她受。”
夏飛飛轉頭望着蘇越:“師叔曾說有人會代我受兩百鞭刑,這話可還算數?我猜,那個人,便是師叔了?”
衆弟子聞言又是一驚。杜邀月率先斥道:“大膽!”
蘇越點頭說道:“你果然識時務。不錯,我會代你受鞭刑,可我受傷的這些時日,你也要分神照顧,煎湯熬藥。若再鬧出什麽笑話,我頭一個饒不了你。”他雖然是這般說,面上卻始終帶着若有似無的暧昧。旁邊人一望便知,他所說的“饒不了”是怎樣的方法。
霎那間,夏飛飛收獲了一衆不滿、質疑和鄙夷的目光,她知道所有人都把她當做了腳踏兩條船、逢場作戲的壞女人。但是她自謂本性并非純良,何況又被人誤會慣了,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催促着蘇越:“師叔一言九鼎,難道說過的話便當耳旁風不成?”
蘇越故作無奈地搖頭:“真是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說罷,遞給夏飛飛一張藥方:“你且去熬藥。”
夏飛飛在丹房中忙碌了一個下午,待到藥液将成的時候,服侍蘇越的劍童早已在門口守候了。
在衆女弟子又妒又羨又夾雜着鄙夷的目光中,她托着藥液來到蘇越的靜室,一眼便看到了俯卧在石床上的人。
沈墨的肌膚是小麥色的,線條分明而緊實致密。蘇越則不同,他全身的肌膚白皙細膩,透着玉色的溫潤。當一道道血痕在他雪白的後背上縱橫交錯的時候,整個畫面便充斥着暴力的美感,特別是想到這些傷痕是為自己而來,格外地讓人怦然心動。
夏飛飛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若他不是蘇越,該有多好。但是,就是因為他是蘇越,對自己居心叵測,所圖甚深,她才敢在實力不如他的情況下,處處挑釁且自覺能全身而退。
“蘇越,你究竟是想要什麽呢?”夏飛飛喃喃說道,一面認真地在他傷口處敷上膏藥。
蘇越突然抓住她的手,擡頭望着她,目光異常溫柔堅定,夏飛飛一時之間竟産生錯覺,覺得時間彷佛回到了他們在妖神殿中的時候。“你的心。我要你的心。”蘇越說道,猶如風中的嘆息。
夏飛飛不動聲色地抽開了手:“要我的心嗎?為什麽?因為你算出我和你有緣嗎?是不是只要我愛上你,你就可以突破金丹期了嗎?”
她心中頓時有了一個猜測,她前世臨死之時的詛咒便是下在了此人身上,故而他修為遲遲停滞在金丹期,不能寸進,才大張旗鼓地四處尋找有緣之人,試圖化解。
如果這樣的話,她在無名劍宗,便暫時可以有恃無恐了。無名劍宗的局勢,她看得比誰都清楚,只要有三重天門派青玄山的助力,蘇越便可總攬大局。
“要我的身子,原也不難。像你這樣美貌多情的郎君,原本就是我心頭所好。”夏飛飛笑眯眯地說道,“可是,要我的心,那可不容易。那是需要你的命來換的呢。還記得我曾經說過,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蘇越凝望着她,微笑着說道:“你已經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你難道沒有察覺嗎?還有,你選擇了沈墨,你可知他,你可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