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突然間,蘇越臉色一變,額頭冷汗潺潺:“你……你到底給我塗了什麽?”

夏飛飛和他說了這麽久的話,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她見蘇越一臉痛苦難耐,很開心地說道:“去腐消肌露啊!元嬰以下都有效果的去腐消肌露。師叔你才察覺到嗎?師叔後背上的血痕我很是喜歡,想到數日之後這些傷痕就要消褪,很是不舍。故而特地調配了去腐消肌露,好讓這些疤痕,再深一點,留的再久一點。”

蘇越大駭,再也顧不得儀容風度,和衣縱身跳入屋中的木桶裏。木桶裏的清水原本是等着夏飛飛為他上完藥替他擦洗身子時預備下的,水溫尚燙,但為了化解去腐消肌露強烈的腐蝕性,蘇越也顧不得太多。

他這番劇烈動作,背上原本已經止血了的傷口重新滲出鮮紅的血液,他卻顧不上處理,只是指着夏飛飛,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天底下怎會有這般忘恩負義的姑娘!你——”

他想了一想,突然又平靜了下來:“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便由着你去。只是以你心性,卻選擇沈墨,他可不如胡興那般好打發。我再不會助你,看你能逍遙自在到幾時!”

夏飛飛見他說的鄭重,心中便是一咯噔。但是她和沈墨此時正是如漆似膠,何況沈墨畢竟是她費了這麽大心神氣力才上手的,又一向面冷心熱,怎舍得因為別人的一句話便輕易罷手?心中雖略有遲疑,卻沒當做一回事。

從蘇越住處到沈墨住處,路途遙遠,無名劍宗內門又不能使用飛行法器,夏飛飛足足耗費了半個多時辰才走到。

還沒進得沈墨的院子,便聽見女子的說話聲:“不,我不走,墨哥哥你不答應我,我就不會離開!她分明攀上高枝和蘇師叔勾搭去了,墨哥哥你為什麽還肯原諒她?我當初,當初你對我那般冷淡,我才……我只不過做錯了那麽一回,我不服!我不服!”

聽聲音像是喻筱敏。

夏飛飛心中不快,還沒來得及發作,便聽見院子裏傳來沈墨略帶些煩躁的聲音:“快走!莫在這裏煩我!她就要回來了,莫要被她誤會!”

喻筱敏道:“她去給蘇師叔送藥了,哪有這麽快回來。說不定今天晚上都不會回來了呢。墨哥哥你也知道,蘇師叔一向得女子喜歡,她瞅準這個機會,今後還不定怎樣。墨哥哥你何苦在院子裏等她?若是吹了風,傷口就不容易好了。”

“胡說!她會回來的!”沈墨一向鎮定的聲音竟有些顫抖。他也知道,論資質、修為、容貌、或者讨女人喜歡的程度,他竟沒有一樣能勝過蘇越的。他唯一的憑借,就是真心,可是他心儀的那個女人,偏偏自己都不願和他名正言順成為雙修道侶。

喻筱敏跺腳道:“墨哥哥何必自欺欺人?你自己想想看,我宗門之中,是喜歡你的女修多一些,還是喜歡蘇師叔的女修多一些?”

夏飛飛聽得微微皺眉,她決定再不給喻筱敏說話的機會,腳步放重了一些,托着藥進了沈墨的院子。

沈墨院子中的禁制一向是對她開放的,她不過幾步,便轉到了沈墨面前,将托盤往旁邊的石桌上一放,看都不看喻筱敏,只是對沈墨說道:“墨哥哥你怎麽在這裏?我不過去拿藥的工夫,你便出來了,若是吹了風,傷口就不容易好了。豈不又被些小人編排,說是我的不是?”

她一向稱呼沈墨為師兄,從來沒有叫過“墨哥哥”這等甜膩的稱呼。沈墨一愣,随即明白她是在向着喻筱敏發作,不便做聲,只是緊緊拉住她的手,生怕她逃走了一般,連聲說道:“你放心。我沒有,我沒有……”卻一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夏飛飛示威似的望了喻筱敏一眼,喻筱敏見他們是這個形容,哪裏還不明白,恨恨罵了一聲:“臭女人,咱們走着瞧!”便悻悻離去了。

這邊沈墨緊緊拉住夏飛飛的手,所用力道甚大,怎麽說也不肯松手。

他自西陵城開始便受到蘇越隐隐的逼迫,雖然一直咬牙不肯認輸,然而心神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再加上夏飛飛在衆目睽睽之下選擇要蘇越代她受刑,令他更覺沮喪。

後來夏飛飛被蘇越遣去調制藥物,遲遲不歸,他便開始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甚至明明身負鞭傷,卻掙紮着起身到院子裏等候。

夏飛飛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正要說些什麽,卻突然被他粗暴地堵住嘴唇,出聲不得。

那是沈墨第一次主動求歡,夏飛飛本來是應該感到欣慰的,但是沈墨的狀态卻着實不妥。

他的後背上還不時滲出鮮血,他的臉上也失去了以往最令妖女迷醉的冷靜自持的神色,活脫脫一個擔驚受怕的妒夫一般。他的喘息聲粗重猶如野獸,他的動作粗暴而直接。

當他把夏飛飛直接推倒在院子裏的石桌上,任她一路端來的藥碗跌落在地,藥汁四濺的時候,夏飛飛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憤怒,狠狠沖着他裆部踢了一腳。

沈墨立即痛的彎下腰去。

夏飛飛跳起來,指着他鼻子大罵:“老娘辛辛苦苦熬藥,就是為了讓你潑到地上的?老娘忍辱負重,讓蘇越替我受刑,難道是為了看你吃醋的嗎?你這副嘴臉,實在是醜陋至極!”

說罷,再也不理會沈墨,拂袖而去。

93謝絕轉載

夏飛飛一出沈墨的院子,便有些遲疑。

事實上,她已無處可去。當時誘拐沈墨去西陵界時,她其實已經抱定了再不回玉華界的心思,所以天劍山上屬于她的小院雖然就在沈墨隔壁,卻荒棄數月,無人打理。

這次回來,她原來打算蹭沈墨的住處。沒想到沈墨受了一場鞭刑,居然患得患失如此,實在是難以理喻。

夏飛飛耳邊時不時響起蘇越的話:“他可不如胡興那般好打發……他可不如胡興那般好打發……”

她一個人沿着山間的石子路迤逦而行,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外門弟子的住處。突然看見遠處地火房外仍然燈火通明,突然間心思一動,打定了主意,走了過去。

“夏師姐!”兩個看守的外門弟子畢恭畢敬地朝她行禮。

趙逸入贅清江派之後,夏飛飛基本上接手了他原來的工作,自然也包括地字一號房的腰牌。她毫不遲疑地使用,進入地字一號房,放下斷龍石。

地字一號房的地火燒的很旺,但是夏飛飛看也不看一眼,徑直走到地火房的石床下,盤膝坐下。

曾經,她和趙逸在這石床上行雙修之術,但是一向不喜歡緬懷往事的夏飛飛顯然沒有在此時追憶其中細節的打算。

她來到此處,放下斷龍石,避免被外人打擾,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突破。從築基期頂峰到凝脈期的突破。

畢竟是重生過一次的,并且和前世修習同類型的功法,夏飛飛積累的經驗、感悟非比尋常,其他人看來猶如天塹一般需要徐徐圖之的瓶頸對她而言,就彷佛根本不存在一般。在築基、凝脈這些低階修行階段,只要靈力積累足夠,她甚至能夠自行控制突破的時機。

修者每次突破,都是在逆天而行。天道降下災劫,自是難免。而夏飛飛這次突破,所要經歷的,便是火劫。

此火自心中燒起,無處可躲,無物可禦,前世的時候夏飛飛差點死在這火劫上。然而此番卷土重來,她卻另辟蹊徑,顯是有了想法。

心火自靈臺燒起,她的衣衫立即被火焰焚盡,化為飛灰。然而她卻不管不顧,雙目緊閉,任全身上下籠罩在火焰之中。

滋滋聲響起,是火焰在灼燒她的肌膚。原本白皙的皮膚漸漸變紅、發黑,最後,徹底化作火焰的燃料,侵蝕更深處的血肉。然而,無數的靈力卻潛伏在血肉氣脈之中,對燒毀了的肌膚一點一點地展開着修複、新生。

整個過程,又痛又癢,彷佛萬蟻噬心一般。但夏飛飛顯然早有心理準備,泰然若素。

如果不是她額頭時不時有冷汗滲出,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的話,外人單從面容神色來看,根本看不出她在經歷莫大的痛苦。

除了以靈力和身體強悍度硬抗火劫之外,夏飛飛手中卻突然開始打起繁複缭亂的手訣,嘴唇也顫動着,似乎在喃喃自語。

如果有煉丹師或者煉器師在她身旁,此時定然會大吃一驚。因為,竟然有人會選擇在突破境界、經歷災劫的時候,用觀想之法收伏心火!

任何一個有進取心的煉丹師或者煉器師,都在無時無刻不渴望着更高品階的火焰。畢竟,掌中火焰品階越高,他們能夠煉成的丹藥和法器質量也就越好。一定品級以上的丹藥或者法器,是一定要高品階的火焰才能煉制出的。

然而,他們盡管苦苦尋覓,卻從未打過心火的主意。正如修者無法完全化解雷劫之時的九天神雷一樣,心火同樣也是天道之火,屬于神焰的範疇。試問修者怎能擁有神焰呢?一個操作不當,便會玩火***。

經歷災劫,原本就需要調動全身的靈力神識,豈能在這個時候輕撄神焰之鋒?這是大大的不智。

但是夏飛飛顯然有特別的見解。事實上,前世的時候,她之所以後來能夠成為煉器大師,便是因為,她在某一次突破時候,意外收伏了一縷心火,蛻變成高達五品的墨蓮火焰。

心火,固然是神焰。但是,神焰也是由許許多多的凡間火焰所組成的,如天上火、水裏火,石中火等等。因此,只要分火訣使用的速度足夠快,便可将它們成功分開。

夏飛飛雙目緊閉,手指卻不停變幻,打出一道道手訣殘影。她的皮膚是濾去提純火焰的第一層屏障,血肉則是第二層,而雙手間的分火訣,則是将這些過濾提純過兩遍的火焰分得更細,然後,強悍而純熟的觀想之法将她所需的火焰細細引入手部的竅穴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靈氣衰竭,在石床上昏了過去。

而待夏飛飛再次醒來的時候,籠罩她周圍的火焰早已熄滅,她抖落渾身的灰燼,全身上下初生的皮膚仍然微微有些發紅。

夏飛飛伸出左手,念動火訣,她的手掌上,一朵巨大的黑蓮火焰俨然成型。

黑蓮火!竟然是高達七品的黑蓮火!

以夏飛飛的心性,此時也忍不住露狂喜的神情。果然富貴險中求啊!巨大的付出後面接踵而至的是巨大的財富。她很清楚地知道,哪怕在整個蠻荒境,擁有七品以上火焰的也不過寥寥數十人而已。而這數十人,要麽是德高望重、名震一方的煉器宗師,要麽是昆侖仙境、婆娑世界裏那些超脫了三重天之外的人們。

當然,財不可露白。七品火焰自然不能随意顯露。不過黑蓮火可被分為墨蓮火、藍蓮火、碧蓮火等低品火焰。以夏飛飛分火訣之娴熟,當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大可以四品碧蓮火示人。

狂喜之後,夏飛飛收拾心情,自空間法器中取出一套新衣服換上,緩步走出地火房。

她這一番突破,損耗巨大,原本打算吃點靈食靈丹什麽的補充一下靈力,但是看守地火房的外門弟子一見她走出,便露出詫異的神情:“夏師姐怎麽現在還在地火房?沈師兄出大事了!兩位杜師伯正在到處尋師姐,要師姐立即回去呢!”

在杜明的洞府中,沈墨雙目緊閉,躺在床上,眉頭亦緊緊皺起。

杜邀月一見到夏飛飛,就厲聲叫道:“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你當初害趙逸還不夠嗎?現在還要把沈墨害成這副模樣,你才甘心嗎?我們無名劍宗的內門弟子,究竟怎麽得罪了你?”

杜明亦意味深長地望着夏飛飛,臉色不善:“夏師侄。沈墨昨日因你之故,受了鞭刑。你本該好生照料,可是,你——”

夏飛飛最煩別人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的樣子。她不動聲色,把杜邀月逼得暴跳如雷,這才慢慢知道原因。

原來,當日早晨,杜明起個大早去探望自己的愛徒,卻發現沈墨昏倒在自己的院子外面,渾身冰冷,四周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杜明心中大恸,喚人将沈墨擡了去,尋宗門醫術最高的蘇越親自看過之後,蘇越一口斷定,是沈墨不顧身上傷勢,縱欲過度,且夜間吹了太久冷風的緣故。

“夏飛飛,我知道你一向水性楊花,不甘寂寞,身邊離了男人不行。可是,你也要分分場合啊!沈師侄他傷成這樣,你身為他心中在意之人,竟然不助他養傷,反而在他身邊,大肆引誘。這是——這是人幹的事?”杜邀月盡管年紀輩分較大,但其實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不免臉頰飛紅。

夏飛飛默然不語。她心思靈活,将昨夜的情形一想,心中便有定論:想是沈墨見自己發怒離開,出門尋找,不小心牽動傷勢,導致昏厥。

天劍山夜間山風甚大,從昨夜夏飛飛離開到今晨杜明發現沈墨昏倒,少說也有六七個時辰。沈墨以重傷之身受了這麽一番荼毒,此時身體狀況可想而已。

然而,她夏飛飛最多就是看到沈墨打碎藥碗之後,含怒離開而已,什麽引誘啊、縱欲過度啊真的和她半點關系都沒有啊!

“此事與她無關。”夏飛飛正想出聲辯駁,洞府外面便有人朗聲說道。緊接着,蘇越走進洞府,先是極盡溫柔地看了夏飛飛一眼,靠近輕輕一攬,夏飛飛便敵不住他金丹期的威嚴,自動跌入他懷中。

“此事與飛飛無關。”蘇越輕笑着說道,手上力道加重,原本掙紮個不停的夏飛飛立即動也不能動了,“飛飛昨夜,一直與我為伴。”

混蛋誰允許你叫老娘飛飛的!夏飛飛極其憤慨地瞪了蘇越一眼,恨不得用目光殺死他。金丹期修者的身體果然強悍,昨夜還皮開肉綻,今日卻已經生龍活虎。而同樣是挨了鞭刑的沈墨,此時還半死不活呢!

面對夏飛飛憤慨的目光,蘇越的反應則是溫然一笑:“若非師姐這麽苦苦逼問,我原本也不想把真相說出的。看,她都不好意思了呢!”一面說,一面把夏飛飛放下。

而夏飛飛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警惕地離他遠了幾步,恨恨說道:“我昨夜一個人在地火房修煉,有地火房的外門弟子可以作證!”

杜邀月一臉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夏飛飛:“沈墨身負重傷需要你照顧,你一個人跑到地火房去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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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澄清的謊言

“我——我突然間感到靈力沸騰,知道要晉階,便去地火房中突破,以免有人打擾。”夏飛飛一邊說,一邊向衆人展示她凝脈初期的修為。原本是隐匿修為,想不顯山不露水,行些便宜之事,如今也只好顧不得這麽多了。

衆人正驚疑不定地望着好巧不巧、恰在昨夜突破的夏飛飛,正在這時,沈墨突然悶哼一聲,幽幽轉醒。

正在這時,杜邀月遣去地火房詢問的弟子回來彙報說:“地火房的弟子說,夏飛飛是今天清晨去的地火房。”

夏飛飛臉色一變,有些難以置信地望了蘇越一眼。她心思靈活,自然知道和地火房關系密切、能夠教唆那些人做假證的,蘇越自然是嫌疑最大者。

眼下蘇越的手法正與她當時勾搭沈墨一樣,都是想借助輿論,造成既成事實。可是,有必要這樣子嗎?

“這麽說,你還真是棄沈墨于不顧,跑去勾搭蘇師弟了?”杜邀月冷笑着說道。

蘇越笑道:“杜師姐何出此言?我二人皆未有雙修道侶,情投意合,良辰美景,此乃人生樂事。用勾搭一詞,未免太煞風景了吧!”

夏飛飛氣得面色發白。

對夏飛飛而言,勾引受了重傷的沈墨、對他索求無度,或者在沈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置之不理、反去和蘇越雙宿雙飛,都是對她很不利的傳聞。她雖然一向被人誤會慣了,卻不願意眼睜睜被蘇越設計,吃這麽個大虧去。

如果說硬要被人誤會的話,她寧可選擇是前者。至少沈墨雖然略有些疑神疑鬼,但是一直以來對她一片赤誠,沒有想着害人。

沈墨此時被杜明喂了些靈丹,又喝了些清水,臉色好看了許多。他靜靜聽着杜邀月不依不饒,追問事情真相,又看到蘇越在旁,對他和夏飛飛的事情輕描淡寫,承認不諱。

沈墨又看了一眼面色發白的夏飛飛,低頭想了想,心中突然有了決定。

沈墨掙紮着起身,在杜明的驚叫聲中朝他跪下,口中言道:“師父,師伯,此事都是徒兒的不是,師妹受盡了委屈,師伯便不要再責怪她了。”

夏飛飛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望着一向不會說謊的沈墨,突然洋洋灑灑、口若懸河說出一大篇真真假假、真假難辨的謊言來。自忖難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墨因和她相處日久,這鬼話連篇的功夫也學到了一些?

沈墨道:“實是弟子不好。弟子與師妹兩情相悅,私下裏已有夫妻之實。此番重歸宗門,弟子□熾熱之下,竟不顧師妹勸阻,對她用強,直直折騰了一夜。師妹惱羞成怒,直至清晨時分,才伺機脫身逃走。弟子心中後悔,想去追趕致歉,在院外不慎絆倒,幸得師父看見。”

沈墨一向木讷實誠,從來不會對師長說謊。杜明和杜邀月大眼瞪小眼,卻有些将信将疑,只覺得這番禽獸行徑竟由沈墨做出,實在匪夷所思。

杜明沉吟片刻,方問道:“既是清晨時分才到院外,如何風寒入體甚深?”

沈墨臉上紅的彷佛要滴血,仍然回答道:“弟子……弟子對師妹用強之時,便在……便在院中石桌之上。”

杜邀月目光閃動:“如此說來,石桌側翻,藥碗碎地,皆是因你之故?”

“是。”

只聽得“啪”的一聲,杜明給了沈墨一個大大的耳光,又急又氣地指着沈墨罵道:“你……你怎這般不争氣?身為修者,沉溺□,已是不該。你剛受了鞭刑,身子虛弱與凡人無異,怎能如此荒唐?身體是修者得道之基,卻被你如此糟踐。你——”

沈墨身體尚虛,杜明出手又重,哪裏禁得起,一時間,被打倒在地。

杜明暴跳如雷,尚要追過去打罵,早被蘇越含笑勸住:“師弟何必如此動怒。哎,我就知道事關我無名劍宗內門弟子臉面,才如此為他遮掩。想不到他實誠,竟然全說出來。幸好此間尚無外人,否則傳揚出去,着實不堪。”

杜明惱羞成怒,被蘇越這般攔住,漸漸覺得面子上好過了些,也就安定下來,皺眉說道:“如此說來,我們倒是冤枉了夏師侄了。”

蘇越道:“這卻是小事。沈師侄前不久突破到凝脈期,竟召喚出劍靈,實乃不可多得的劍道人才。便是偶有沉溺□,咳,年輕人血氣方剛,這也是難免,将來覓得賢淑之女為雙修道侶,好生引導也就罷了。”

杜邀月點頭道:“正是,定要覓得賢淑之女。那些不顧廉恥、腳踏兩條船的輕薄女子是萬萬不可的,哪怕她劍道天分再高,也不能由着她教唆壞了沈師侄才好!”一面說,一面朝夏飛飛狠狠瞪了一眼。

夏飛飛只裝作看不見。杜邀月雖然是她名義上的師父,對她卻一向沒有盡過師徒的義務。她含沙射影慣了,夏飛飛已經習以為常。

三個二代弟子又彼此說了一陣子宗門事務,蘇越便要告辭,告辭之時看了夏飛飛一眼,突然道:“飛飛,你且随我來,為我上藥。”

杜邀月聽聞,心中怒氣更甚,正要發作,突然聽見沈墨開口說道:“蘇師叔,弟子昨夜糊塗,冒犯師妹,深悔至今。還望師叔行個方便,讓弟子與她說幾句肺腑之言。”

眼下天大地大,病人最大。何況有杜明和杜邀月兩人袒護,蘇越也不好直接拒絕,于是笑着對夏飛飛講道:“那我等你,速速回來。”便先行離去了。

在沈墨的要求下,杜明和杜邀月也退了出去,給兩人留下了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

沈墨貪婪地看着夏飛飛,直到夏飛飛被看得有些發毛,才突然說道:“我沒有縱欲過度。昨夜是我不好,不該對你……可是,你跑了之後,我便跟着追了出來,我沒有……”

夏飛飛道:“蘇越一向狡詐奸猾,滿口謊言。我自然知道你沒有,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墨繼續說道:“我……從來只有你一個女人。現在是,以後……以後哪怕你不要我了,我便寄情劍道,再不會去尋別人。”

夏飛飛聽他這般說便有些不自在,忙想拿話阻攔:“你說這些做什麽?你若想尋雙修伴侶,我自然不會攔着你。大家好聚好散便是。”

沈墨被她的話噎了一下,長嘆一聲,鄭重地看着她,對她說道:“蘇師叔固然才貌無雙,卻不會是你的良人。”

夏飛飛心中越發不自在:“提他做什麽?”

沈墨苦笑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必要同我隐瞞嗎?你一直那麽怕他,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他嗎?你甚至不惜拿我當擋箭牌。先前,是我自己傻,雖然也有提醒自己,可不知怎地,仍迷上了你。現在我總算看明白了,到了關鍵時候,你只會選他,而不是選我。”

夏飛飛最煩和吃醋的男人解釋究竟喜歡哪個的問題,不覺冷笑道:“我選他替我受刑,你也吃醋?你扪心自問,以你凝脈初期的實力,能捱得住幾鞭子?你若是被打死了,我該怎麽辦?”

沈墨道:“該怎麽辦,你不是早已經有了選擇嗎?是,昨夜是我不好,不該對你那般。可是,我并沒有懷疑錯。你離了我這裏,一轉身,還是回去找他了。何況,你們……已經雙修了吧。否則,你們今天怎麽換了衣服?”

夏飛飛一時無語,她萬萬想不到吃醋的男人竟然心眼這麽小,觀察這麽細微。她自覺無愧于心,冷笑道:“蘇越昨日受鞭刑,衣衫已破損,自然要換。至于我,你怎麽知道我換了衣服?”

沈墨神色慘淡,拉着她的手,指着她衣襟之處說:“就知道你要矢口否認。你原來那件衣服,在西陵界時,曾被我不小心扯破。後來,你要我親手替你縫補,因我從來未用過針線,針法笨拙,你還曾經抱怨過。這麽快便忘了不成?”

夏飛飛一愣。沈墨這般說,倒讓她想起西陵城中和他相處的往事。

開始的時候沈墨笨手笨腳,雖然有事先學習過理論知識,但是到實戰之時仍有幾分緊張。連衣服都解不開,情急之下便扯破了衣襟。她勒令沈墨想辦法縫補,沈墨也不懂去找女修幫忙,自己拿着針線研究半天,那衣襟之處被補得像蜈蚣爬過似的。

那件衣服開始的時候被夏飛飛扔到一邊,不願再穿。後來蘇越親自來抓他們回去,為了秀恩愛,夏飛飛刻意把那件衣服翻出來穿上。沒想到蘇越連看都沒多看,倒是沈墨,将這些細節留意下來。

夏飛飛想起昔日沈墨的嚴謹細致,心中微有觸動,正感慨間,便聽見沈墨酸溜溜的話語繼續傳了過來:“也是,以蘇師叔的財力,便是穿一件衣服撕破一件,也沒什麽不可以。”

夏飛飛頓時被他煩得跳起來,那些感慨和情意霎那間煙消雲散了:“你以為蘇越像你那麽笨?連個衣服都解不開?你有完沒完?我要走了!”

沈墨拉住她的袖子,死死不肯放手,說道:“可是蘇師叔早就被青玄山掌門看中,是青玄山掌門愛女未來的雙修伴侶。聽聞此女兇悍善妒,蘇師叔十數年來守身如玉,亦為此因。他雖然一時起了色心,和你有染,難保他那兇悍的未來老婆不聽到風聲,跑來找你麻煩。你覺得,那個時候,他是會保你,還是會放棄你?”

“誰和他有染了?”夏飛飛氣得簡直都要罵人了,“我知道他心懷不軌,一直小心提防,怎麽會……怎麽會……”

沈墨壓低聲音,認真說道:“若非取了他的元陽,你怎麽突然在一夜之間晉階凝脈?可是他對你的喜歡,其實有限的很。否則,以他金丹期的元陽,你修為不會才增加了這麽一丁點……”

夏飛飛忍無可忍,直接用刀将自己的袖子割斷,終于擺脫沈墨的拉扯,跑了出去。

95火中取栗

夏飛飛闖進蘇越洞府的時候,他的劍童明月正在給他上藥。見夏飛飛闖進來,匆忙從旁扯下一條薄被,蓋在蘇越身上,又嗔怪地瞪了夏飛飛一眼。

“明月,你且下去。”蘇越擁被而起,看似很随意地吩咐道。

明月卻分明有些躊躇的神色:“師叔,你昨日剛受過鞭刑,身體尚虛,不比往日。這個女人……她心腸歹毒……”

“放心,她還吃不了我。”蘇越語氣加重了些,明月只好唯唯諾諾退下。

蘇越望着明月退去的身影,突然意味深長地說:“二十年前,沈墨是我的劍童。當時我被青玄山貶谪到無名劍宗,是的,是貶谪。在天劍山上衆多外門弟子中,我看第一眼便選擇了他。我當時給他起的名字,叫做清風。”

夏飛飛原本是滿腔的怒火,卻因為這個違和的名字,忍不住撲哧一笑。

蘇越道:“我當時是青玄山年齡最小的金丹,素有劍道天才的美譽,心高氣傲,目下無塵。我選劍童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清風的心足夠堅定,他若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情,從來都是百折不回。”

蘇越繼續說道:“清風服侍了我十五年。他一心劍道,我也指點了他十五年。他的性情,我最清楚不過。他始終對我又敬又畏,我傳達的命令他無不聽從。你不喜歡無名劍宗這個地方,我很清楚。可是連我也沒想到,幫你的人居然是他。”

“你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蘇越道:“你方才怒氣沖沖闖進來的時候,又想說些什麽?”

夏飛飛尚未開口,蘇越便說:“你定然想說,我明明在沈墨院子裏設下陣法,将你們和喻筱敏之間的糾纏看得清清楚楚。你還想說,我明明知道沈墨被你的無情腳踢中,別說昨夜,只怕這幾日都不會有雙修的興致。為什麽還要給你和沈墨扣上這麽一個縱欲過度的名聲,對嗎?”

夏飛飛面上微紅,側頭過去:“沈墨院子裏那個偷窺陣法果然是你放的!你無恥之至!”

蘇越凝望着夏飛飛,道:“我從來沒覺得我是什麽高尚的人。是的,我這麽做,是因為我嫉妒。你以為,沈墨昨夜是自己絆倒在地的?”

夏飛飛驚訝地擡起頭。

“我愛慕着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的眼中卻一直沒有我。她身邊的男修我趕走了一個又一個,她卻始終沒把我放在心上。我甚至連服侍過我的劍童都不如。我不過出手教訓了他一頓,順便散布了些不利于他的言論而已,情敵之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蘇越緩緩說道。

夏飛飛愣了一愣道:“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你說,你愛慕我?”

“有什麽不可以嗎?我了解你,甚至比你以為的還要多。”蘇越嘆了一口氣,望着夏飛飛說:“你以為我好不容易将你弄進無名劍宗內門,就突然消失了一年多,只是為了去青玄山和故友敘舊的嗎?我實則去了百蠱界。雖然現在百蠱界形勢很亂,但是還是被我打探出來些東西。”

夏飛飛臉色突變:“你卑鄙!”

“他們說,你跟你舅舅有染。後來又瞧上了胡興。不知怎的就和胡興反目,又跟你表哥有了一段……”蘇越面色淡淡,如數家珍,但是夏飛飛卻越聽越覺得心驚。

這般的詳細,想來那個告密者定然是她的熟人。

“不知道你還是否記得商蕊兒?”蘇越彷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問道。

“商蕊兒……她還活着?”夏飛飛問。

蘇越又嘆了一口氣:“商蕊兒卻也是個奇女子了。她現在招贅你那周瑾表哥為夫,帶領着你們荒月山寨剩下的人,竟然逃出了百蠱界。若不是她,我原本也不能知道得這麽詳細。不過你放心,她那些惡意中傷诋毀你的話,我自然不會偏聽偏信。”

夏飛飛猶豫了片刻,終于說道:“天梯試煉以後,抛卻往日因果。就連百蠱界,也不得不撤掉了對我的追殺令。難道蘇師叔要替天行道不行?”

“天是什麽?道是什麽?這個問題,千人千面,我尚沒有愚鈍到這個地步。無論是你和林界主兒子的事情,還是你勾結妖修的事情,都與我無關。可惜,沈墨他卻不會這麽想。”蘇越道。

“你是說?”

“飛飛,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應該知道取舍。我原以為,我做這些事情,已經足夠沈墨知難而退,或者至少可以逼他追問我原因。沒想到,率先沉不住氣的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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