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往事(中)

夏飛飛點頭道:“所以你就易容改裝,混進了無名劍宗,一路憑借你的劍修天賦,苦心經營,得到了掌門繼承人這個位置……”

徐長易積威已久,在場的人中,敢和她這般問答對話的唯有夏飛飛一人。然而夏飛飛的對答仍然遭到了斥責,只聽得蘇越不滿地大聲說道:“我母親說話,你在旁邊聽着便是,你哪裏有插嘴的資格!”

夏飛飛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氣,向着他說道:“夠了!蘇越!我并不欠你什麽。這些天,你一直不斷地踩我,我受夠了!這些天裏,我一直忍受你的胡言亂語、自說自話,可不是因為我怕你。我只是覺得你可憐而已。”

夏飛飛冷笑着道:“事到如今,你們還認為徐長易是你們的母親嗎?他一直堅稱你們是她抱養來的棄嬰,起初宗門上下不相信,是因為你們的長相和她那張易容的面具有些相像,可那不過是易容的面具而已,又不是她的真面目。如今你們還有什麽理由,認定你們是她的兒子?你們仔細看看她這張臉,和你們可有半點相似的地方?”

“說的好!”徐長易笑着稱贊道,“你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怪不得沈墨喜歡你。只不過你還是說錯了一件事。”

“什麽事?”夏飛飛問道。

這時候旁邊突然有一個聲音傳來:“踩你的人一直是蘇澈,不是我。”

于是夏飛飛順着聲音轉過頭去,她看到了真正的蘇越。他們兄弟倆穿着一樣的衣服,乍一看确實有些相像。但是夏飛飛的心中寒意直往外冒:兩個人并排站在一起的時候,她仍然分不清楚他們。這簡直太邪門了。她下意識地把向她說話比較多的那人當做是蘇越,但是,如果蘇澈有一天也開始喜歡說話了呢?

“有區別嗎?”夏飛飛定了定神,冷笑着說道,“這次是蘇澈,難道上次兇我的人也是他嗎?蘇越,難道你是習慣于把一切錯事都推給你的弟弟嗎?誰不知道你弟弟修為比你高,看似孤傲偏激,實則很吃你的那一套。你們犯下的所有罪行中,他是打手,你才是主謀!”

蘇越神色慘淡:“原來你竟是這麽看我的……”

他還打算說些什麽,卻被程若謙打斷了。程若謙恭恭敬敬地向着徐長易行禮道:“無論掌門人是男是女,是否有意隐瞞,都是一番善意。自始至終,掌門人都沒有做錯什麽,做錯事情的只有蘇越、蘇澈兩個喪心病狂的敗類!這兩個敗類居然還由無名劍宗撫養長大,簡直是良心被狗吃了!”

徐長易搖頭道:“不,是我犯錯在先。我進無名劍宗之前,只聽說掌門人不能由女子擔當。入宗門之後,方知道當掌門的另一個條件是要有子嗣。可我知道這條的時候已經在宗門中嶄露頭角,騎虎難下了。被選為繼承人之後的幾十年中,我一直被師門催促,說要早日定下雙修伴侶,繁育子嗣,好讓師父及早傳位于我。我口頭答應,心中卻有苦自知。”

夏飛飛道:“其實這也不難,你大可以尋個可口可心的男子,與他來一段露水情緣,一夜春宵之後……”

“恐怕只有你,才想得出這種下流的法子吧!”蘇越冷冷說道,眼睛裏似有火焰在跳動。

夏飛飛道:“這次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了。一直踩我的人,再沒別人,就是你蘇越,一直卡在金丹瓶頸突破無望的蘇越!”一邊說,一邊拉住沈墨的手道:“我們走!何必杵在這裏聽無名劍宗的內事?若是不小心聽到那對瘋子兄弟有什麽難堪的身世,他還不一定怎麽追殺我們呢!”

“夏姑娘!夏姑娘留步,我尚有要事托付!”徐長易開口說道,言語懇切,夏飛飛原本是不想理會的,不知道為什麽,聽了她的話,就再也擡不起腳,走不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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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男宜女,氣度不凡。”夏飛飛忍不住贊道,“你若是個男子,我可要愛死你了!”

徐長易淺淺一笑,沖她颌首作禮,溫言說道:“夏姑娘足智多謀,百無禁忌。可我當年,卻實在有些木讷死板,每次師門催促,我都只知道刻意拖延。直到那一天,我心中有所觸動,去亂石山故地重游,發現一個男嬰被襁褓裹着扔在亂石山山頂,男嬰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玉佩,上面寫明蘇越二字。”

夏飛飛喃喃道:“原來一直以來你說的話都是真的,你竟也不知道蘇越的來歷。”

徐長易道:“我當時不知所措,只是不忍心這麽一個小小嬰孩凍死餓死在亂石山上,将他抱回宗門。無奈宗門上下,紛紛認定了我便是那個孩子的父親,師父還握住我的手,一臉激動的神情,說總算可以傳位于我了。我澄清幾次,見無人理會,只好将錯就錯。五年後,心中相同的感覺再度傳來,我又去亂石山,果然看到了蘇澈這個孩子。”

夏飛飛慢慢擡起頭:“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修為,已經超過返虛期了吧?所謂的心血來潮,返虛期以上的修者們才能真正感應的到……”

“不!我不相信!”蘇越大聲吼道,“你就是我們的母親,只不過你一直不願承認而已!快告訴我,你就是我母親,快告訴我,我的父親是誰?”

“他又在發瘋了。”徐長易向着夏飛飛淡淡說道,“我利用他兄弟二人,騙取了掌門人的位置,始終是我做錯了。我有負于無名劍宗,但是,自問對這兄弟二人,毫無虧欠之處。他們劍道天賦出衆,我精心教導之,他們和宗門弟子不睦,我保薦他們去青玄山學藝;哪怕是蘇越假托我的名義,暗算了我最看重的弟子吳子成,我也憐他父母雙亡,只是使語言開解,未曾重罰他。想不到,他仍然心懷不滿,利用我對他的信任,暗算于我,暗中将我囚禁後山劍冢,被識破後,又轉到亂石山中。”

“暗算了你最看重的弟子?吳子成他是你的弟子嗎?他是你的姘頭!”蘇越忍不住說道。徐長易聞言,臉色變了。

夏飛飛搖頭道:“男女既然尚未婚嫁,情到濃處,做什麽事情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拿姘頭這種粗俗的言詞來辱罵人,簡直是丢了蠻荒境修者的臉面!”

徐長易更是氣得渾身發抖,說道:“不錯,我是喜歡吳子成了,可那有怎麽樣,我是一個女人,女人喜歡男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何況,子成早說過,他對我的仰慕之意,已經超越了身份和性別。他這麽勇敢地表露心聲,我……哪怕是修煉化石神功的,也終于被他打動,若不是你蘇越從中作梗,我們……我們早已……”她一向自重身份,矜持之至,接下來的話,是無論如何也講不出口的了。

夏飛飛道:“你們早已兩情相悅,結為雙修道侶了,是也不是?”她看了氣急敗壞的蘇越一眼,繼續向着徐長易笑着說道:“你是劍修,聽說吳子成曾一度精研刀訣。若你們成了雙修道侶,自然可以重現天絕劍法,完成天絕劍宗和顧驚鴻一脈的心願。可惜……”她已經不用再說下去,在場人皆以明白。但見蘇越和蘇澈的臉色灰敗,和死人差不多,她心中既覺得解氣,又有幾分不忍。

“所以說,我徐長易這輩子,愧對無名劍宗,愧對二重天,卻唯獨對你們二人,無愧于心!”徐長易向着蘇越和蘇澈兩兄弟,“求求你們,趕快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一看到你們,就覺得鬧心!”

蘇越張了張嘴,還打算說什麽,夏飛飛在一旁笑着催促道:“你們還不快滾?難道非要送上門前,讓掌門大人将你們千刀萬剮,你們才覺得甘心?只怕便是你們送上門,她還怕髒了自己手呢!”

若是往常,聽了夏飛飛這充滿了攻擊性和諷刺的話,蘇越必然會微笑着自說自話,出來膈應人,蘇澈則會破口大罵,然而如今,兄弟兩人像鬥敗了的公雞一樣,默不作聲,竟真個灰溜溜地離開了。

夏飛飛目送他兄弟二人離開,方向着徐長易說道:“罪魁禍首滾開了。現在該說正事了。徐掌門是不是打算再對真正的天絕劍法繼承人說幾句話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沈墨的天絕劍法,便來自你的傳授。他昔年因為得罪了蘇越,被譴至後山劍冢之中磨煉劍意。想是那時,便遇到了你。”

徐長易目光閃動,露出驚訝之色:“想不到沈墨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夏飛飛搖頭說道:“他是個悶葫蘆,別扭的很,怎麽舍得告訴我這個。都是我自己用靈犀花,推理出來的。”

沈墨欲言又止,終于還是選擇了沉默。他之所以沒有告訴夏飛飛這段往事,是因為,昔年在劍冢之中傳授他天絕劍法的時候,徐長易是以女子形象出現在他面前的。當時,女裝的徐長易,對沈墨而言,只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的神秘女子。他實在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徐長易微笑着說道:“當日我苦于行動受制,深陷劍冢之中。看到他在其中郁郁寡歡,日日練劍,練的卻是宗門萬年來推演出來的那套錯誤的天絕劍法。我不忍心這麽有天賦的孩子就此誤入歧途,便給他指了兩條路,一是繼續修習天絕劍法,二是斬斷前緣,改練無情劍道,他選擇了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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