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雲硯

第二天杜雲硯就發現顧文曦看起來格外亢奮,像是哪根筋抽錯了,一邊擦着桌子,一邊吹着口哨,調子是前兩年的一首流行小曲。

月初聽他跟大學生聊天的時候說起酒吧唱歌的事,想必是有這方面的才藝,哪怕只是用口哨随便吹出來的曲調,也有種特別的味道。

臨近年關,民宿的清掃工作更多了,幾乎每天兩個人都會一起清洗地板桌椅。

顧文曦的手機鈴聲由一連串的三連音旋律組成,聲音由弱到強,從門口的餐桌上發出。

“你的電話響了。”杜雲硯先聽到,好心提醒他。

顧文曦仍然自我陶醉般地吹歌擦桌子,完全沒應聲。

“我說,你的電話響了。”他又重複了一遍。

“啊?”顧文曦終于聽見了,走到一旁撈起早上被他随便撂下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顧煜清”。

就算顧煜清不打來電話,顧文曦也打算這兩天聯系他,所以這會兒立即按下了通話健。

“爸。”他小聲叫道。

電話那頭的顧煜清深吸了口氣:“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爸爸嗎?”

“怎麽沒有,”顧文曦愉快地說,“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真的?”

“對啊,爸,你多體諒我一下吧,”他張口胡說八道,“我一直在外面打工,瘦了三十斤。”。其實在民宿生活規律,好吃好睡,他還胖了一點。

“哼,”顧煜清深知自家兒子什麽德行,“你不加後面這句話我還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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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馬上接着說道:“文曦,其實我也不是非要你以後留在公司。”

“呦,”顧文曦心裏高興,說話語氣卻是一副吊兒郎當的口吻,“您老轉性了?”

“少油腔滑調,”顧煜清說,“我一直想好好和你談一下。”

“爸,我也要跟你說件事。”他不打算繼續東拉西扯,下意識觑了眼在廳裏幹活的杜雲硯,推門走到外面,“我想過了除夕再回去。”

“為什麽?”

“我在外面交了個朋友,他過年也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多難受啊……”

“朋友?”顧煜清警覺,“男的女的?”

“當然是男的啊,爸你想什麽呢?”雖然他對杜雲硯确有一丢丢的不正心術,可在顧煜清面前肯定不能那麽明目張膽。

“還不是因為你……真的是男的?”

“啊,不然我待會兒拍張合影給你看看?”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好了,我知道了,”顧煜清長嘆口氣,對這個孩子他有無奈,但更多是縱容,“只要肯回來就行,到時我再跟你說。”

“嗯,謝謝哈。”顧文曦頓覺輕松,聽顧煜清的口氣還不算太獨斷,以後再想溜回來應該也不用費太大勁。

天氣更冷了,在外面打個電話都凍手,他擡頭看了一眼挂着陰雲的天,灰蒙蒙望不到頭,說不定這幾天就會下雪。

杜雲硯仍在擦拭桌椅,桌面擦過後蹲下來,沿着桌腿往下清洗。顧文曦走進屋,拾起剛才扔下的抹布,在水盆裏涮了一遍,繼續擦另一張桌子。

“我跟我爸說過了,”他把電話裏的事簡單說了一遍,“我過年可以留這。”

“有這個必要嗎?”杜雲硯站起身,半天沒動作。

“我上學的時候也有一年沒在家過年,家裏人也沒那麽講究,而且我小時候是跟着我媽的,後來回去以後吧……總覺得有點格格不入,當然他們對我不錯啦,沒什麽勾心鬥角,就是偶爾別扭一下,”顧文曦說了些家裏的事,話鋒一轉,“在這裏過年挺好的啊,我都沒體驗過。”

“這有什麽好體驗的,”杜雲硯不以為然,“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大家都不怎麽在乎了,農村就比城市多個可以放炮。”

“那也不錯,就讓我留下來陪你吧,”顧文曦沖他眨了下眼,“雲硯。”

“你——”杜雲硯不自然地看着他,“你叫我什麽?”

“雲硯啊,”顧文曦半坐在還沒擦完的桌子上,晃悠起腳尖,“你昨天晚上怎麽叫我的忘了嗎?”

杜雲硯并不難堪,只是有點意外:“你那時候還沒睡啊?”

“難道你要等我睡了才敢那麽叫?”

“你不是說我們是哥們嗎?”杜雲硯的臉色恢複如常,“我那麽叫你也沒什麽關系。”

“有道理,”顧文曦立即接下,“所以我也這樣叫你。”

杜雲硯輕輕哼笑:“我快三十歲了,按照年紀你該叫我一聲雲硯哥。”

這不經意的調笑語氣,顧文曦聽見卻迅速垮下了臉:“憑什麽?跟你當哥們還得論資排輩啊?我就叫雲硯!”倒不是嫌杜雲硯占口頭便宜,他就是不想像雲翰一樣叫他,一口氣沒順下去,抹布扔一邊,也不跟着擦桌子了。

“怎麽這麽容易生氣?”杜雲硯嗤笑着說,“一點玩笑都開不起,我又沒說不可以……”

“誰說我生氣了?”他馬上揚起了唇,換臉跟翻書似的,“也不看看顧少爺的度量有多大。”

“你肚量是挺大的,”杜雲硯的眼角餘光往他身上掃了一下,“一個人吃的頂我兩個。”

“吃得多有什麽不好,我長得還比你高呢。”顧文曦毫不在意他的諷刺,突然想到剛才跟父親提過的事,長腿一伸,兩步蹭到杜雲硯身邊,攬上他的肩,“對了,跟我拍張合影給我爸發過去吧。”

“你拍我幹什麽?”

“告訴他我是真的在陪朋友啊,”顧文曦打開手機相機調到自拍模式,“不然他以為我在外面拈花惹草。”

“你怎麽這麽無聊?”杜雲硯被他摟着,雖然沒抗拒,身體卻有些僵硬,嘴角也撇向了一邊,看着不情不願的。

“笑得自然點,”顧文曦的雙眼盯着屏幕,“我可是跟我爸說咱們是純潔的友誼,你別搞得跟有奸情似的。”

杜雲硯的臉更苦了,眉頭皺起來。顧文曦接着說:“當然啦,你如果真的想和我發展點奸情也沒問題。”

“顧文曦——”

見對方要發作,他先發制人地嗔怪道:“還說我開不起玩笑,你不也是?讓我過個嘴瘾都不行啊?”

“快點,拍好了沒有?我要幹活了。”

最後拍完的照片上,杜雲硯的神情像證件照一樣嚴肅,不過他的相貌出衆,就算冷着張臉,拍出來也十分養眼。

顧文曦根本沒把照片發給他爸,他料顧煜清也不會在乎這些。

合影嘛,自己留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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