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緣人
從酒吧回來的第二天,顧文曦整天都沒出門,安安心心窩在公寓。
以前他很唾棄宅男生活,閑暇時間要麽獨自出游,要麽和玩得好的朋友泡吧聚會。這幾天下來,他第一次對社交産生了厭倦,暫時不想看到任何不熟悉的人。
下午睡了一覺,公寓卧室的窗簾外層是深棕色,遮光性很好。迷迷糊糊中,他聽到了手機裏傳出的音樂,還以為是鬧鐘,對着屏幕中間點了點,音樂仍在響。他勉強擡眼一看,原來是曾泊年的來電。
“喂?”他的聲調懶洋洋的,有氣無力。
“文曦,你還在睡啊?”
“嗯?”顧文曦打了個哈欠,空着的右手貼了下嘴,“沒事。”
曾泊年直奔主題:“明天我真沒事了,再聚一次吧。”
以曾泊年的性子,聚會肯定不止他們倆,顧文曦吸取了昨天的教訓,先向他确認了一遍人員清單。
沒有耿然,也沒有蔣辰。顧文曦滿意地答應了。
房間裏暖和,他睡覺時只穿了T恤和大短褲,起來也沒有立刻換衣服,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昏暗的卧室一瞬灌滿了陽光。
顧文曦回到床邊,拾起手機。他微信上加過的人和群很多,又沒有經常翻看的習慣,上面密密麻麻的一縱列紅色數字。
和杜雲硯的對話框早就沉到了底下,調出對話框,顯示的還是那條一直沒有回音的【我到家了】
顧文曦按下鎖屏之前,還是敲下了幾個字【你在哪?】
充滿試探意味的問話,他不确定杜雲硯的反應,會說實話,會騙他,還是幹脆置之不理呢?
這種雖不至于焦灼,但有些惴惴的情緒持續到了第二天中午——他果然沒有收到杜雲硯的回信。
陽光非常足,空氣不算太冷,正月裏有這麽好的天氣十分難得。
Advertisement
曾泊年找的地方是家ktv,今天不是周末,幾個朋友都有工作,約在了傍晚。只有顧文曦去得比較早,天還大亮着,他到隔壁的冷飲店休息。
這家店叫“moon”,販售各種冰飲,在全市是最有名的,一年四季門庭若市,以前,顧文曦和女友常常來這裏約會。
他點了大份的芒果冰,盤子裏的綿冰堆成雪山狀的錐形,上面鋪了層澄金的芒果塊。店裏暖氣挺足,他也不嫌冰牙,叉子叉着,一塊接一塊往嘴裏送,感覺到被人注視時,微微擡起了頭。
三四個月沒見,梁倩的神情不像顧文曦那麽自然,手上端着托盤,不停四下張望。
店裏的座位有限,最後一張空桌剛好被她前面的一對情侶占去,她又不太好意思坐在前男友對面。
顧文曦稍沖她點頭:“坐吧。”
分手的事,他本來也沒太放在心上,何況按蔣辰的解釋,她也是受害的那方,如果當初不和自己在一起,未必會牽扯上這些破事。
“謝謝。”
梁倩雖然坐下了,看着卻還是扭捏,雙手有點不知該往哪放。
“你不必介意,”顧文曦的語氣溫和而疏離,“我不是易于沉湎過去的人。”
“嗯,我知道。”
她淡淡地吐了一口氣,像是終于放松,右手握上勺子,沒有立即挖起面前的紅豆冰,而是笑了一下,聲音不大,但被顧文曦注意到。
“怎麽了?”
梁倩的笑意尚未收回:“你想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說說無妨,”顧文曦不覺得和她說話尴尬,“如果你願意的話。”
她不再賣關子:“文曦,其實我覺得呢,如果不做戀人,你真的是個相處起來很舒服的人。”
說完,她低下頭,開始解決自己那份冰點。
顧文曦剛叉了一塊芒果送到嘴邊,聽了她的話又把叉子放了回去,饒有興味地問:“因為我不是理想戀人?”
“不是,”她立刻搖頭,“沒有什麽理想不理想一說,對有緣的人才談得上理想。”
顧文曦抓住了她的重點:“你認為我還沒遇到有緣人?”
“這我哪知道,”她的臉上徹底不見了先前的僵硬,“我想你屬于那種——無法被追逐,只有自己去尋找的類型吧。”
顧文曦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覺得有些好玩:“那萬一我想尋找的‘有緣人’和我一樣不願被追逐呢?”
“嗯……”她狀似苦思地歪了歪頭,忽又笑道,“真的‘有緣’,需要刻意追逐嗎?”
顧文曦撇頭瞟了眼窗外。今天是個大晴天,卻還是讓他想起前天無意間聽到的歌。煙雨不來,天青不現,它們像在追逐,又似等待,等待一個結緣的契機。
“文曦,你遇到喜歡的人了嗎?”她補充了一句,“我是說你真正心動的人。”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梁倩沒有說過這些,分開後她确實放得更開了,能夠大方地和他讨論以前說不出口的“心裏話”。
顧文曦怔忪着:“我——”
“那就是遇到了吧,”梁倩肯定地說,“因為你現在是茫然的,不像以前被我告白時那麽幹脆果斷。”
“茫然反而是進入愛情的征兆?”顧文曦被她逗樂了,“這就是你們女生的邏輯?”
“至少對你這樣的人是吧,我一開始因為太喜歡你對你做了很多研究,”她得意地一笑,随後眼神暗了幾分,“越研究就越發覺,我不是你的‘有緣人’。
顧文曦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但無法在這種話題上給予安慰,只是安靜地聽着。
“其實我有種感覺,能夠吸引你的人,應該也不會對你無動于衷,”盤子中的雪泥有些融開,梁倩仍不緊不慢地邊吃邊說,“畢竟你有魅力嘛。”
顧文曦不太在意地扭開頭:“你不會以為,我喜歡聽這種恭維的話吧?”
“開個玩笑而已,”她接着說,“我想說的是,兩個命定的人之間有種特殊的磁場,這種東西不是強求得來的。”
顧文曦隐約明白她的意思,又覺得太玄,他自己不會考慮這麽複雜的問題。
“如果一個人讓你愛得很辛苦,那說明你們并沒有那種緣分。”
她的話像自言自語,顧文曦不确定她是想到了先前和自己的戀愛,還是後來和蔣辰,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這個話題,直到她的視線重新聚焦在自己身上,揚着頭問他:“文曦,你覺得苦嗎?那個讓你心動的人。”
苦?顧文曦從未有過這種想法,哪怕是遭冷遇而失落的時候。
游子在夜行中貪戀月色,卻不會為抓不到月亮而痛苦,因為他已經得到了月光最柔情的饋贈。而且他知道,月亮會一直在那裏。
他将勺和叉放在空盤上,輕輕地搖頭:“我沒有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