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草莓冰

顧文曦說的不是“我愛你”,而是“和我在一起”。愛太輕,代表不了真正的覺悟,只有“在一起”,才說明他做好了準備,并且希望将這種想法傳達給對方。

杜雲硯沒有拒絕,彼此心照不宣。

兩個店員還守在民宿,他們沒有在外面逗留過久,從小坡上下來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沒什麽人,杜雲硯問他:“要牽手嗎?”

顧文曦沉浸在剛剛陷入戀愛的氣氛中,微微恍神後,再次現出了笑容:“當然。”

煙火結束後,四周更暗了,看不太清身邊人的表情,不過與他相握的那只手,手心有薄薄的汗意。

“要小心啊。”杜雲硯提醒他注意腳下的路。

“我知道了。”

顧文曦的情緒一會兒亢奮,一會兒又異常平靜,一路牽着手回到旅店。進屋前杜雲硯溫和地對他說晚安,讓他早點休息。

然而,等他洗完澡鑽進被子,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他們不是在一起了嗎,手也牽了,憑什麽還要分房睡?差點就被唬弄過去了。

他和女孩子談戀愛從未到過同居的階段,雖然不太了解同性戀者之間的相處方式,但應該沒太多顧忌。而且倆人住同一棟房子,怎麽想都是同屋更合适。

一旦有了想法,顧文曦絕不會瞻前顧後。當然為了避免過于突然,驚擾到對方,他還是先給杜雲硯發了條微信。

【睡覺了嗎?】

這次對方回得挺快:【還沒】

【我去你那邊睡吧?】怕他推脫,顧文曦立刻補充了一條,【我們現在是男朋友的關系,應該一起住!】後面跟了一個眼冒桃心的卡通人物表情。

杜雲硯只回了兩個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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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樂颠颠地抱着枕頭過去了。他們的房間是斜對面,幾步就到了,門是虛掩着的,縫裏漏出些光。他輕輕推開門。

杜雲硯同樣洗過澡換了睡衣,只開了一盞小燈,看來也是準備睡覺的。他長年獨居,卧室的床上只有一個枕頭一床被子。

“進來吧。”

顧文曦抱了枕頭,卻忘記拿被子,雖不是故意的,但也不打算再折回去,幹脆得寸進尺一下:“我就蓋你的被子吧。”那床被子不小,是适合春秋季的薄被,兩個人問題也不大。

“嗯,”杜雲硯的臉色泛紅,旋即恢複正常,和顧文曦一起鑽進去,“你睡相怎麽樣?別搶我被子。”

“嗯……我怎麽知道我睡相怎樣,”顧文曦笑得毫無正形,“我又沒跟別人一起睡過。”他占了靠裏的那側,挨着窗戶和淺蔥色的牆壁。

杜雲硯沒有立刻關燈,規規矩矩地在他旁邊躺下,神情有些拘謹。

顧文曦其實不想那麽快睡覺,交往的第一天晚上就這麽睡過去也太可惜了,開始主動找話:“多了個男朋友是不是不太習慣?”

“可能吧,”杜雲硯嘗試讓緊繃的神經放松,半趴在床上,仔細看他一會兒,像想起了好玩的事,低笑不止。

“怎麽啦?”

“我記得那個時候,你連一筐石榴都拎不動,剛才是怎麽抱動我的?”

顧文曦直想翻白眼,自己的糗事這人怎麽都記得那麽清楚?

剛才他純粹耍帥,卯着一股勁抱人轉了半圈,再晚一秒放下,他倆恐怕就得一起滾到坡下面去了。

這種曲折的心路他才不會照實說,出口的話變成了:“當然是愛的魔力啊!”

杜雲硯嫌棄地皺了下眉,明顯不大相信,片刻之後卻鄭重地說:“文曦,我現在很開心。”至于為什麽開心,不言而喻。

顧文曦瞥他一眼,心裏樂着,嘴上嗆道:“你之前還想勸我去別的世界呢。”

“我是不希望你後悔啊,這樣的選擇對你不一定公平。”

“選擇選擇,你總是把選擇權交給別人,”顧文曦開玩笑,“你是菩薩嗎?”

杜雲硯的手肘微撐起身:“除夕那次,我沒有想過你會回來,我覺得你可能幾天就把這裏忘了。”

顧文曦收起剛剛的嬉笑,和他一樣頭枕在手臂上,認真地聽着。

“但是後來你又找我,我曾經想,倘若你真的回來,把沒說的話說出來,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答應你。”

“原來你的算盤早就打好了啊?”顧文曦點了下他的額頭,“看不出來還有點心機。”

“如果你願意留在我身邊,你就是我未來最重要的家人。”杜雲硯的雙眸明澈,說到最後幾個字,視線毫無游離地與他相對。

杜雲硯确實不擅長甜言蜜語,今晚的這些話都是最坦誠的剖白。

“雲硯,”顧文曦說,“你不要覺得我做了什麽犧牲,我這樣的人從來不會思考深奧的問題,計較得失與否,我想過怎樣的生活就去過,想和誰在一起就去找他,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我不會去做自己覺得勉強的事。”

也許對有些人而言,愛情是自我犧牲,但顧文曦不是。他本來就不認為自己擁有過什麽,廣闊的世界裏他只是個過客,無所謂失去與奉獻,更沒有一個真正的栖息之所。

杜雲硯不同,他自身就是一個栖息地,有着樹一樣深厚的根基。現在他把那紮實的、與生命相關的聯結分享給自己,顧文曦反而有種更加完整的感覺。

“我們是不一樣,正因為不一樣,才能在一起。”他補充道。

杜雲硯凝神,一時無言,臉上又升上紅暈。

顧文曦想起最初認識的時候,對方那副冷淡的模樣,完全想不到也有因自己的話而無措的一天。

“好了,你還沒說,習不習慣多個男朋友?”

“不習慣,”杜雲硯笑了一聲,然後躺下,“我沒有談過戀愛,感覺有點奇妙。”他曾把對另一個男孩子的關照與在意視作愛情,無法得到回應,也就告別了隐秘的情思。而與顧文曦之間生發的情意讓他有了全新的感觸。

顧文曦伸出左手撫摸他的側臉,燈光投射出手的陰影:“我幫你習慣一下。”他稍稍擡起頭,湊了過去,唇精準無誤地觸到對方的,趁着杜雲硯暫時沒反應過來,舌尖靈巧地撐開關口,與其中的某股力量相追逐,在唇齒間纏綿。

這個一時興起的吻雖未催生出更激烈的情緒,卻讓兩個人前半夜都陷入了失眠狀态。沒有過戀愛經歷的杜雲硯自不必說,就是顧文曦也仿佛第一次與人接吻,氣息毫無章法。

杜雲硯的生物鐘非常穩定,第二天仍早早起床。顧文曦醒來的時候,身邊床鋪空蕩蕩的,只剩下淡淡的溫熱,提醒他夜裏有人躺在這裏。

他也沒再繼續睡下去,起來後瞪着眼觀察整間屋子,杜雲硯醉酒那日和昨天晚上都沒能仔細看看這個地方。

他在書架前站了一會兒,發現杜雲硯的書确實豐富,以文史類為主;最下面一層沒有放書,有一些毛筆、宣紙、墨汁、顏料等書畫用具。他想到民宿那份風格獨特的菜單,杜雲硯大概很喜歡寫寫畫畫,而且不像請過老師,自娛的成分居多。

視線側移至書架下層的角落,掃見一個彩色的粘土小人,位置不太起眼,他差點沒注意到。小人的做工比較粗糙,勉強有幾分滑稽的可愛,但和美觀毫不沾邊。

前一天晚上杜雲硯說到過做面人的事,難不成就是這種程度?

顧文曦從之前住的房間拿來昨晚買的面人,放在娃娃旁邊,走下樓到餐廳,心裏仍在笑那個簡陋的娃娃。

“怎麽了?”杜雲硯正做着豆漿,發現顧文曦進來廚房,而且表情古怪。

他也不隐藏:“書櫃下層那個娃娃是你做的?”

杜雲硯想了一下,确定他指的是哪個:“對啊,随便放那的。”

“你說的捏面人就是這種?”

杜雲硯終于聽出其中的諷刺意味:“那個又不是彩面,有次妍妍和昕宇他們來玩,留下的黏土捏的,沒剩多少,能捏出個人樣已經不錯了。”

“就你會說。”一番毫無營養的打趣掩過了改變關系可能帶來的扭捏,顧文曦神情自若地問,“我們吃什麽?要不要我幫你?”

“我已經吃過了,”杜雲硯的下巴朝外面的方向一擡,“你去門口那桌吃吧。”

“你怎麽不等我啊?”以前還能天天一起吃飯,怎麽确定了關系反而沒這待遇了?

“我在廚房邊做事就吃完了,”杜雲硯猜到他的想法,“現在又不像以前那麽清閑。”

顧文曦伸了個懶腰:“那我一會兒就過來。”

他早上愛吃面包。民宿的面包基本都是自制的,面包機做起來非常省事,有時也用烤箱。桌上的果醬應該就是杜雲硯前些天做的了,微信上提過。果醬塗抹在兩片面包之間,甜味很足。

用完早餐,他把自己的盤子以及客人留下的餐具一起拿到廚房。前不久廚房裝了洗碗機和烘幹機,清洗方便多了。

杜雲硯的豆漿早就榨好,已經端出去給客人當早餐,他又開始擺弄一個剛從冰櫃中取出的長形盒子。

“你做的什麽啊?”

“草莓冰。”

顧文曦看清那是自制冰棍模具,只是這個季節做好像有點早:“怎麽現在就做冰?”

“這陣草莓還新鮮,”杜雲硯說,“反正也不冷,你要嘗嘗嗎?”

話倒沒錯,天氣不熱,也沒多冷,顧文曦甚至會在冬天吃冰激淩,并沒有那麽多講究,于是他“嗯”了一聲。

剛從冰櫃取出的模子凍得緊,需要放一會兒才能分開,杜雲硯不時晃動一下上面的柄。

前一天晚上他那些羞赧的反應,早上似乎全不見了蹤影,又是副按部就班、平靜做事的姿态。他還記得夜裏的那個吻嗎?

顧文曦開始走神,眼前變得空茫起來。

“好了,”杜雲硯從模具盒上抽下來一根深紅色的冰棒,遞到他跟前,“張嘴。”

他沒回過神,乖乖地張開嘴。杜雲硯迅速把手上的東西塞了進去。

“唔——”

寒氣灌入,直逼喉嚨,突如其來的刺激下,顧文曦打了一個激靈。

杜雲硯拿開冰棒:“怎麽樣?”

“你幹什麽?”顧文曦的舌頭凍得發麻,“也不打聲招呼!”

“我說了啊,”他無辜道,“誰讓你不專心呢?”

杜雲硯将冰棍塞到他手上,讓他自己吃,嘴角噙着絲弧度,分明是故意的。

“哎,”顧文曦才不想白被捉弄,存心也要給他找點難堪,“我在想,你昨天是第一次接吻吧?”

“那又怎樣?”杜雲硯的臉上果然騰地紅了一圈,“難道你經驗豐富?”

顧文曦梗住了,他的經驗确實比杜雲硯豐富一些,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在意這種問題,半讨好地說:“那個……我是談過戀愛,不過最多就到接吻的程度。”

杜雲硯轉過身,對着他緊張的模樣笑了:“有什麽好解釋的,我又不會在意你以前的事。”

顧文曦剛松了一口氣,又覺得這淡定過頭的反應同樣令人不适:“你真的一點都無所謂啊?”

試探的口吻太明顯,杜雲硯略無語地說:“就算我有所謂,你初吻能回來嗎?”

“……回不來,”顧文曦舔了口手上的冰,轉念來了情緒,“沒事,以後親多了就等于回來了。”

杜雲硯不再接話,臉色卻又深了一些。

作者有話說:

先談幾天純情戀愛,讓他們準備一下↖(^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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