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還不想睡覺

自鄭筠去世,半年有餘。這段時間裏,杜雲硯沒有再提筆寫過信。日益發展、品類繁多的通訊手段使得如今願以紙筆為溝通工具的人寥寥無幾,而杜雲硯對寫字的愛從未減少。以相對傳統的方式留下文字,對他更像是一種自省的方式,所以在顧文曦提出寫信的時候,他自己也心動了。

杜雲硯常用的那只鋼筆跟随他多年,以前用過的信紙留下不少。他将筆灌滿藍黑色的墨水,在攤開的紙張上寫下了第一個字。

與自己的愛人通信不同于寫給師長,總會帶點難以啓齒的情緒,他在寫下“文曦”兩個字之後,足足呆愣了幾分鐘。窗外細密不間斷的蟲鳴讓他想起生病的晚上,顧文曦為他唱過的歌,懷着這樣的心情,再次落下筆去。

郵票也剩了許多,他像過去一樣小心地貼在信封上,騎着車子送到村口的郵筒裏。老式的郵寄方式較慢,但“等待”本身也是書信交流獨有的樂趣與浪漫。信寄走以後,他甚至感到時間的流逝變快了。

回到S市後又過了一周的星期二,顧文曦與人應酬結束。喝了幾杯酒,腦袋有些暈,他坐在大堂的沙發等司機開車過來,同行的下屬幫他要了杯水。

“謝謝。”

“您客氣了。”

顧文曦剛喝了口水,視線瞟到自助餐廳門口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

陸長銘?上次聽顧文珩說了一堆這人的八卦,留下了深刻印象。

陸長銘的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年紀相仿的女性,以及一個年輕男性,他溫和地與兩人說笑。顧文曦見過陸家少爺,對年輕人略有記憶,那麽女性應該就是陸長銘的妻子了,看來是一家三口共進晚餐。

雖然顧文曦懶得搭理這人,但作為顧煜清的代理,他覺得應該跟有過合作關系的企業負責人打個招呼,便從沙發上站起來。

然而他晚了一步,陸長銘一行根本沒看見他,直接從酒店旋轉門出去了。

再追上去就沒必要了,反正是他無視自己。顧文曦重新坐回去,等車過來才離開。

顧文曦在車上揉着太陽穴休息,莫名又想到從自己面前經過的陸長銘。倒不是多在意對方的那些八卦,而是陸長銘給他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不像來自社交場合,但他又說不上來除了商務交際,他們還在哪裏見過面。

晚上的時間,不怎麽堵車,他感覺才剛上車,司機已經通知他到了。

“謝謝,路上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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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曦告別司機,走進公寓樓,準備進電梯之前,突然想起今天還沒有查看信箱。這幾天早晚開郵箱成了他的例行功課,只是郵政的速度實在讓人絕望,今天也沒抱太大期待。

房卡靠近感應區的時候他還暈暈乎乎地,緊接着一串嗡響,信箱抽屜彈了出來,花花綠綠的兩張廣告單上躺着一封素白外皮的信件。顧文曦倏然清醒了,小心地将信取出,拿到了樓上。

信紙疊了三折,是普通的白底橫格紙,沒有任何花哨的圖案。當時怕對方太忙,交代他随便寫幾句就可以,但杜雲硯還是寫了洋洋灑灑兩大張。熟悉的字體,甚至比以前字條上有點連筆的字跡更清楚,近乎正規楷體。

他寫白天做的活、寫民宿遇到的客人、寫地裏的收成……他還是那個習慣将感情隐藏在表象文字之下的人,沒有什麽赤裸的字眼,只在幾處段落中寫着“以後我們一起”打頭的句子。

看過幾遍之後,顧文曦哼着小曲把信收好,趁時間還不算太晚,給杜雲硯發了個語音邀請。

“你收到我的信了?”

顧文曦拖着長音“嗯”了一聲,還打了個嗝。

“你是不是喝多酒了?”

“你怎麽知道的?”顧文曦訝異,“順着移動信號還能聞見酒氣?”

“什麽呀,”杜雲硯說,“你上次喝多了說話就這個調。”

“誰說的?”顧文曦從床上坐起來一些,“我還清醒着呢。”

“那還真喝了不少啊?”

“嗯,跟房産局的領導吃飯,”顧文曦也不打算瞞他,“我家主要做地産和外貿,你聽說過嗎?”

“嗯。”

“只是我以前沒接手過地産這塊。”

喝了酒難免身上發燥,公寓裏持續供給冷氣,顧文曦還是覺得胃裏跟有蟲子爬似的,嗓子也幹。他一邊通話一邊解襯衣扣子,家裏只有他一人,索性大敞開衣服。

“你平時的應酬多嗎?”杜雲硯問。

“不一定,怕我喝不了酒?”

“反正喝多了不好。”

手機那邊的感覺很靜,除了杜雲硯的說話聲,無任何雜音。但顧文曦所在的十二樓外面,這個時間仍持續傳來車輛經過的喧嚣。

前幾年他愛熱鬧,故意挑了這座繁華路段臨街的公寓,人氣是很旺,可一旦沒關好窗戶,噪音就全來了。

他下床把漏着縫的陽臺門扣緊,拉上窗簾,又倒了杯水放在床頭,繼續跟杜雲硯聊天。

“我不會被灌酒的,意思意思就行了,”顧文曦說,“這些沒什麽,還不如研究文件麻煩。”

杜雲硯沒有打斷他,顧文曦話多,工作上各種事都忍不住跟他抖摟一下,說着話一杯水全喝完了,嗓子沒那麽幹了,就是話題連自己都嫌無聊,問杜雲硯:“你對這些沒興趣吧?”

“沒關系,”杜雲硯不在意地說,“你說什麽都行。”

顧文曦回到床上,調暗了臺燈燈光:“你現在在房間嗎?”

“嗯,這麽晚了,早忙完了。”

時間的确不早,不過顧文曦還不想睡覺,也不想讓杜雲硯太快睡覺。

(……)

作者有話說:

省略的一小段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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