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當是

? 第十五章當是

路邊上淺淺的水窪裏,倒映着一大一小的影子。何瀾生窩在何無漪的懷裏,任憑何無漪怎麽問她都不說話。指腹輕輕的揉着被何瀾生咬出來的紅痕,何無漪心疼的說:“娘下次不丢下瀾兒了,瀾兒別生氣,娘錯了。”

何瀾生撇開臉搖頭,湧動的情緒漸漸的平複,卻只能悶在胸口什麽都說不得。

“瀾兒?”何無漪親了親她,“乖呢,娘在這的。”

何瀾生縮了縮身體:“髒。”

“娘不嫌棄瀾兒,再髒也是我的瀾兒。”何無漪對上何瀾生的目光,眼裏溢滿了溫柔和寵溺。何瀾生想躲開,偏生移不開眼去,只得陷入在那眸子裏,把滿心複雜的情緒都抛到了腦後。

“嗯,娘很好看對麽?”何無漪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臉頰,笑嘻嘻的說道,“瀾兒傻傻的。”

何瀾生猛然回神慌忙的掩下眸子,腦袋往何無漪的脖子湊過去深深的把臉埋起來,再也不動了。

“好啦,好啦,娘不說了。”何無漪拍着她的背,動了動手把她抱的更緊了些,白色的衣袖沾着何瀾生身上的泥巴也不管。曲曲折折的泥路上偶爾蹦出一兩只青蛙,從何無漪的腳背上跳過去,落入旁邊的水窪中,濺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攪亂了兩人的倒影。

何無漪回了老人家,替三郎查看了下傷勢确定無礙後,給兩人換了身幹淨衣服便收拾東西打算動身。老人家忙拉住何無漪:“何大夫,你就聽老身的勸,還是等等走,沒這麽快放晴一會路上還得遇着雨。”

“老人家,我暫時不走。孫家的老人病重,我來去不方便。”何無漪抱着何瀾生解釋,何瀾生蔫蔫任她抱着,眼睛飄到屋外已經見小雲在門口候着了。

“那也不行啊,林子裏濕氣重,孩子怎麽使得。”老人家擔心不已,“再說林子裏什麽都有,萬一”

“老人家莫擔心,我會好好照看瀾兒的。”何無漪耐心的解釋,老人家一句沒聽進去,只得焦急道:“唉,何大夫這可千萬使不得。”

“娘,何大夫也是擔心孫伯。”在旁杵着的三郎勸了句,“孫伯家屋子結實,沒事的。”

老人家遲疑了下,打定主意般對三郎道:“你去拿那塊皮來,咱不能就讓何大夫這麽去了。”

三郎愣了下,反應過來立刻應了,跑進裏屋拿出快乳白色的皮毛來。老人家笑着摸了摸何瀾生的腦袋,把皮毛搭在她身上,“這樣才暖和。”何瀾生擡頭望了眼何無漪,見她不反對便收下了,“謝謝,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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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真乖。以後得好好待你娘,一個人照顧你可不容易。”老人家頗為感慨的說,三郎也憨憨的點頭。何瀾生低着頭猶如搗蒜般點頭,雙手抓着何無漪的衣襟,把平整的衣服扭成了麻花。

“老人家,這是些傷藥,您留着。”何無漪拿出一包東西給老人家,老人家推辭了一二後喜不自勝的收了。三郎作為獵人,平日裏大傷小傷總會受點,何無漪的傷藥藥效很好能給她家幾瓶卻是比送銀子還管用,她又是一番道謝,一路把何無漪母子倆送到了大路上才被何無漪勸了回去。

何無漪并沒有走村裏的路,反而繞了個大圈從另一面進了山前的林子,想來是村裏的橋斷了馬車過不去。小雲走的很慢,何瀾生坐在何無漪的懷裏抱着那塊很軟的皮毛,無所事事的翻看着。

“瀾兒看懂了什麽?”何無漪的摸着毛絨絨的皮毛問何瀾生,何瀾生搖頭。好歹她是半個動物保護者,皮草一類也說不上喜歡。

“上好的貂皮。”

“那……很貴?”何無漪不像貪財的人,老人家過的不算好,何瀾生想着她給了一包東西,恐怕裏面不單單是藥了。

“嗯……?”何無漪想了想,搖頭說,“娘不清楚。”

何瀾生頓時想暈倒,對何無漪的不靠譜又刷新了一層,想着藥谷的財政大權都不在她這谷主身上,何瀾生只好努力說服自己,何無漪就是個大夫,而且是很多時候不擔心診金問題的大夫。天,哪天身上的錢用完了會不會餓死在路上?

何無漪一點都不知道何瀾生腦子裏想了那麽多,拿着貂皮高興的問:“瀾兒可喜歡?”

“嗯。”何瀾生點頭,心裏還在想着要如何把何無漪身上的錢弄給自己保管,省得還沒見到長安城的影子她倆被餓死在半道,這不是說着玩的,依何無漪的性子說不定還真做得到。

“嘿嘿,娘就知道。”何無漪摟了她,松了缰繩放任小雲自己慢慢走,就用貂皮把何瀾生圍了個緊實,乳白色的一團抱在懷裏舒服極了,何無漪眯着眼睛蹭了蹭,嘴角翹的老高。

何瀾生白了她一眼,忍不住戳了戳何無漪的臉頰。何無漪越來越清瘦了,何瀾生摸着她沒二兩肉的臉頰,嘆了口氣。

無漪,無漪……何瀾生在心裏念道,小臉的眉頭纏成了死結。到此為止,回去的路能有幾分把握,她到現在還算不算嚴顏呢?何無漪那份厚重的感情,她又該怎麽還?

“瀾兒?”用指腹擦着她的眼角,“怎麽哭了?”

何瀾生搖頭,只是喚她:“無漪。”她如何能用嚴顏的身份享受着何無漪的疼愛,欺瞞着她。錯了錯了,她一個現代人為何成了小孩子出生,真正的何瀾生在哪裏?

“嗯,娘在呢,不哭。”何無漪疑惑的問道,“告訴娘,怎麽了?是不是貂皮不舒服?”

何瀾生哽咽的開口:“無漪,無漪,我……我不是”可話到一半她說不下去了,喉嚨裏卡着什麽東西,她張着嘴想使勁的拉動聲帶,卻使不上勁。

好疼,心裏好疼。

“不是什麽,瀾兒?”何無漪擦着她的眼淚,緊張的眼圈都紅了,“娘害怕,瀾兒你怎麽了?”長長的睫毛沾着淚珠,一滴一滴的落在貂皮上,何無漪卻不顧,整個心思都落在了何瀾生身上。

何瀾生喘不上氣來,因為何無漪哭了……許久,何瀾生才抖動着嘴唇,低低的喚道:“無漪。”

“瀾兒,是不是好些了。”何無漪輕拍着她的背,見她臉色好看了些才略略放了心。

“無漪,何瀾生。”

“嗯?”

“我,沒事。”何瀾生搖頭并不想解釋,而是第一次主動的環上了何無漪的脖子,親昵的蹭着。不知不覺,她再也剝不開何瀾生的身份,何無漪把何瀾生這三個字連着血刻進了她的骨肉裏,靈魂裏。

何無漪抱着她,臉頰貼着她不長的頭發,輕輕的哼起不知名的調子,聲音悠悠揚揚在山林中蕩起陣陣回音,何瀾生閉着眼睛靜靜的聽着……失控的情緒漸漸被撫平,她松了手卻又被何無漪抱緊:“讓娘好好抱着你。”何瀾生紅着一張小臉,讷讷的由她抱着。

車輪咕嚕咕嚕的轉動,往着前面的路慢騰騰的挪去。此去經年,長安城的面貌仍不可知,何瀾生在跌跌撞撞中已經學會了走路,而後被何無漪牽着一步一步走進千年前的唐朝。

貞觀五年的秋天,她們還在路上慢騰騰的走着,到一處留一處,醫一處停一處。何瀾生從馬車中走出,小小的臉繼承了何無漪的清瘦,還有如她一般的墨色星眸,卻深邃的不該出現在一個五歲的孩子身上。淡青的裙角在微風中搖曳,何瀾生拂過吹亂的鬓發,見到不遠處厚重城牆上鐵畫銀鈎的商州二字時,她便知道,她們距長安城不遠了。

一晃走了三年多,無漪當初一句話還真夠任性的,何瀾生搖頭微微一笑,透出點無奈又縱容的味道來。年少老成的模樣,引得路邊的人頻頻朝她看去,何瀾生也不在意。

“瀾兒到哪了?”簾子裏探出一白皙的手,手腕處系着一條紅繩,鮮豔的顏色襯着白皙的手腕晶瑩漂亮。何瀾生執手牽過,撩起了簾子,女子溫柔的笑容映在她的眼裏,不由放柔了聲音道:“前面是商州城了,無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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