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空白
? 兩人鬧得一身脂粉,還是不得不燒水沐浴。念心給兩人買的都是水藍色的長袍,連着鞋子都買了一雙。何瀾生穿上後暗嘆一句念心眼力實在太好。她跟在何無漪身邊久了也不太在意梳妝打扮,仗着年齡小紮了個高馬尾算是了事。
弄好後見念心愁眉苦臉地給何無漪梳發,便有些做不住了。汝南公主的發式很好看同樣也極其繁雜,但她覺得婦人們盛行的發式都不适合她,她也不想看着無漪把頭發盤起來。
“我來吧。”何瀾生踮起腳搶了念心的梳子,把玉簪拿下,三千青絲便散落了下來。念心看的心裏滴血,她忙了半天容易麽。“少谷主,別瞎鬧了,快趕不上了…”
“嗯,不着急很快的。”何瀾生把她的頭發梳齊,用緞帶綁了個高馬尾便把梳子放下了。“好了,走吧不然遲了。”
“谷主,不是該上妝麽?”念心頭疼的望着倆已經出門的人,嘆了口氣,咋就怎麽不讓人放心呢。少谷主小孩子脾氣谷主還慣着她。
何無漪本來就不上心那些,就随她出來了。“瀾兒,今天是怎麽了?”
何瀾生頓了頓,怎麽了…?她望着何無漪擔憂的目光搖頭:“無漪這樣就很好看了。”
“瀾兒……”何無漪喚她,卻見到何瀾生笑了起來,眼眸中浮現疑惑的表情,一時拉着何瀾生定在原地。念心趕出來時見她倆還沒走松了口氣:“谷主,天冷了,帶着大氅去,別讓少谷主受寒了。”說着抖開紅色的披風,給何無漪系上了。
天色已黑,街上不少人家門口挂起了燈籠,約麽照得見地上鋪的青色石磚,寒風過去虛影惶惶,吹散一路啪嗒啪嗒的馬蹄聲。
那是貞觀五年的冬天,她們在長安城冷清的街道上逆風而行。
何無漪對長安的街道似乎極其熟悉,轉過幾條街就到了汝南公主的府邸,大門外燈火輝煌,門庭若市。迎客的管家見到何無漪笑着迎上來:“您可來了,殿下說着要去找您呢。”
何瀾生有些詫異,起初汝南公主對無漪的好,因看多了宮廷劇的影響她還以為是有所企圖,這般看來倒真的是少時交情極好。
何無漪躬身賠禮:“家中有事耽擱了,讓公公久等了。”
“這可折煞老奴了,何大夫快請進。”管家親自帶着她們過去,還在路上前廳的酒香就傳到了鼻尖,何瀾生聞了聞,被何無漪看見直接賞了一個毛栗。
“阿漪,你總算來了。”汝南公主一襲華麗的長裙從屋裏出來拉着何無漪進去,她氣度大方,親密的摟着何無漪的肩膀做的也自然而然。暈紅的眼中帶着絲絲的醉意,她本是生的極其美豔,笑起來是媚态橫生,生生将滿室的光芒都奪了去。
“阿漪,可教我們好等,罰酒三杯。”汝南公主擡起蔥蔥玉指在桌上擺了三個酒杯,一一都斟滿了酒,笑着看向何無漪。
Advertisement
“阿漪也太不夠朋友了,早說了要過來,一晃都好幾年了,罰,應當罰酒。”說話的是也是個錦衣男子,約麽二十幾歲,他之前似乎也喝了不少,臉上帶着些醉意。
坐在桌上抱着酒壇子的青年男子擺了擺手,正是當初何瀾生在屋頂看到的騎毛驢的男子景庭。“唉,罰酒多沒意思,不如咱們來行酒令。”
“好,我先來。”李崇義剛要開口,汝南公主就拉着何無漪坐下來,大家便玩開了。來的人大多是二十好幾的年輕人,她被侍女顧看着,坐在外面也攙和不進去,也就閑閑的坐在那發呆。
“何瀾生?”身邊一股酒味湊過來,是那個叫景庭的男子,昨天還見他清秀俊雅頗具古代讀書人的風骨,此刻卻醉的臉色醬紫,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何瀾生點頭:“我是。”
“性子和阿漪一點都不像。”他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腦袋,“死氣沉沉的真是難為阿漪照顧你。”
何瀾生仰頭逃開,無奈的對着醉鬼說:“醉了就去睡。”
“小丫頭,沒大沒小,都是阿漪慣出來的。”景庭看着她也笑了,“你長得和阿漪當年真像,看到你就想起我們跟着阿漪到處跑的時候,滿長安的人都躲着我們。”
何瀾生憤憤的吐了一句:“熊孩子。”心中也不乏羨慕嫉妒恨的心理,當年的無漪會是怎樣一番風采,她都無法領略到,那些都是他們之間的故事。
“呵呵,你倒是老成。若是這般,以後也少讓阿漪與你操心,別傷了她。”景庭抱着酒壇子又開始喝酒,見何瀾生低眉坐在那,倒了一大碗給她,“喝吧喝吧,今晚不醉不歸。人生難得幾回樂,回首又過十三年……”他迷迷糊糊的念着,喝道最後直接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何瀾生沒動那碗酒,坐了一會驚覺場內靜了不少,一望居然不見何無漪的身影,有些慌張的問了周邊的侍女,說是去了後溪園,頓時顧不得那麽多追了過去。
“阿漪,還記得當年你救得那只貓麽,現在還在我府上好好呆着呢。這麽多年,你都鮮少來信,我都不清楚你過得如何。”
“還好,有瀾兒陪着,這幾年過得很好。”
何瀾生聽見李崇義和無漪在一邊說話不知要不要貿然上前,踟蹰了一會還是站在了暗處。他們說的也都是些尋常事,但何瀾生是看得出李崇義的心思的,只好按捺着煩悶繼續聽下去。
“阿漪,你為何會突然嫁給了嚴端昌,他有什麽好?!”李崇義許是喝多了酒,說話帶着幾分皇族子弟的傲氣。
何無漪只是應了一聲:“嗯。”
許是何無漪并未生氣讓他大為高興,便忍不住的說:“阿漪,嫁給我好不好,這麽多年,我一直等着你。”
何瀾生有些站不住要出去,卻聽何無漪聲音平淡的說:“為何?”
或許是太過于平淡,她收回了出去的心思,只是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阿漪,從小,從小我就喜歡你。”
何無漪也點頭說:“我們是朋友啊,我也喜歡你的,崇義哥哥為何要娶我呢?”
李崇義有些繃不住情緒,抓着何無漪的手說:“阿漪,我對你不單單是朋友,我愛你啊,自然想娶你!”
何無漪對此只是搖頭:“我不懂,也不會留在長安。”
何瀾生站在那苦笑,果然如此啊。
李崇義見她這麽說,氣道:“阿漪,長安城有這麽多朋友你何必大江南北的漂泊!你不懂可以慢慢懂得,我一生必當愛你娶你。”
何瀾生皺着眉從暗處走出:“無漪,回去吧。”
“瀾兒……”何無漪見何瀾生來了就揚起了笑臉,“崇義,放手吧。”
“阿漪,你是我的,你今生必須是我李崇義的妻!”他抓得極其牢,何無漪如何掙得開,略微蹙眉,“崇義,你喝多了。”
“你放開她,不然我喊人過來。”何瀾生見事情不對勁,有些惱怒身邊沒帶一個人就這麽跑過來了。
“你喊,我與阿漪兩情相悅喊人來又如何?”
“你無恥!”何瀾生氣的沖上前一口咬在他手上,咬的他手背出血,被他一把推到在地。他摸着咬破的手臉色惱怒,揚起手還要有所動作時被何無漪一聲喝住:“李崇義,你敢!”
李崇義神色清醒了幾分,頗有些懊惱的說:“阿漪…我喝多了。”便匆匆離開了花園,遠處的一道婀娜的身影停了會也走出了園子,一身裙裝搖曳生姿正是這府邸的主人汝南公主。她趕上走在前面的李崇義,拍了拍肩:“崇義哥哥,你這是何必。”
“汝南,你說阿漪怎麽就,怎麽就……”他臉色極其不好,愁苦的坐了下來開了桌上的酒壇子就拼命灌酒。汝南公主見他如此也不勸:“阿漪與我們不一樣的,長安城縱是再繁華也留不住她。”
“我知道,可她如此聰慧怎麽連我這份心意都不懂。”
“怪只怪情字傷人。”汝南公主嘆了一聲也倒了杯酒慢慢的喝着,“阿漪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沾上那個字。”
情字傷人他又如何不知,李崇義咽下喉嚨裏苦澀的酒,紅着眼睛問:“那她為何會嫁與姓嚴的病秧子?”
汝南笑了笑,眼中倒是有些傷痛:“大概,因為她身邊那個孩子吧。何瀾生,倒是取得好名字。”
“一點都不像她,我忒是不喜。”
“我也不喜,太粘着她了,眼神像是…”汝南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與李崇義一塊悶聲喝酒。她緋色的裙擺落在地上,沾上了草屑枯葉也不在意。冬夜寒氣逼人,酒也越喝越冷,見李崇義醉過去了,她招了招侍女把他擡回去,起身晃晃悠悠的走着。“阿漪睡了麽?”
“回殿下,方才琉兒領着她們去了西林園,這會應該是睡下了。”
“打聽下長安城有哪些重病的,明個告訴她,回吧。”汝南公主似是累了,嘆了口氣獨自踉跄的走回去。
打更的鑼鼓敲響,熱鬧了一夜的汝南公主府終是熄了燈,何瀾生安靜的窩在何無漪的懷裏,腦子裏想的全部是園中無漪的話,我不懂,我不懂……
原來她是不懂的。
如此,也是好事吧。無漪,若你不懂,那麽就不要懂,對誰都不能懂……
對誰都不能,對我更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