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病
到了屋裏何無漪就把何瀾生扔到床上拿被子包住,見她嘴唇都冷得發紫,心疼的說:“好好呆着,莫要再出來了。”嘆了口氣去廚房煮姜湯。走到一半突然聽得咕嚕咕嚕的聲音,回頭望了把頭埋在被子裏的何瀾生好笑不已:“餓了怎麽不早說?”
“還不是為了等你。”何瀾生探出腦袋說的理直氣壯,飯也是她做的,餓了想吃有什麽不可以。氣惱的嗔了眼還在笑的何無漪,沒料想她笑的越發歡暢了。
“娘賠罪還不成麽,罰娘給你盛飯好不好?”何無漪說完也不等她就去了廚房,鍋裏還放着蛋花湯,何無漪再切了幾片生姜放下去,添了根柴。天氣潮濕連柴都難燒着,何無漪拿着蒲扇扇了半天才着了。
好好的蛋花湯何瀾生沒吃到半點蛋花,一碗清湯到底裏面全是生姜,喝完肚子就咕嚕咕嚕的抗議。她坐在床上瞄了眼何無漪的碗裏,雙眼恨不得噴出火來,好呀她辛苦做的飯居然全部獨吞,太過分了。
何無漪見她端着空碗眼神直直的望着她碗裏,笑眯眯的拿起湯碗裏的勺子舀了一勺子送到她嘴邊:“慢些吃,娘又不和你搶。”何瀾生瞪着她,都明晃晃的搶光了。她使勁的嚼着米飯,吃完了何無漪又舀了一勺子喂她,何瀾生才有些不自然的撇過頭去,“我自己來。”
“現在還冷不冷?”何無漪拿帕子擦着她的嘴角,問的溫柔。何瀾生有些想躲,又舍不得躲開去,紅着臉抓着何無漪的手:“我不冷了。”五月的天氣刮風下雨淋濕了也冷不到哪裏去,她只是不喜歡無漪身邊走着個男子,她愛不得,卻又自私的不想任何人挨着她靠近她,男的女的都不行。無漪是她的,她的……娘親。
“那好好吃飯,傻傻的抓着娘幹嘛。”何無漪輕輕的掙開來,起身去梳妝臺上端了盛好的米飯給她。何瀾生埋頭吃飯,又不自覺的往何無漪身上瞄去。何無漪看到就坐近了些,瞅着她的眼睛笑着問:“娘比米飯還好看?”
何瀾生被抓包嘴裏的飯噎在喉中,漲得她一張臉通紅通紅,咽了半天才咽下去,卻是不敢再去看何無漪了,低頭乖乖捧着碗吃飯。何無漪給她順着背,靜靜的望着她。
當夜何瀾生睡得舒服,感覺抱着的人很暖和,暖和到後面都發燙了。她猛的掙開眼睛,摸着何無漪身上燙的不行。“無漪,無漪……”何瀾生喚了兩聲,摸到她的手腕探上脈搏。脈象上只是傷寒發熱讓她稍稍放了心,無漪身體底子好,多半躺上一天就好了。夜裏黑看不清什麽,她起身想給她擰條冷毛巾來退熱,剛爬出被窩就被何無漪拽到了懷裏。
“瀾兒……”何無漪喃喃的喚道,聲音幹澀,呼出的熱氣拂在何瀾生的脖子上,因着何瀾生露出來肌膚涼涼的,她又抱緊了些,發燙的臉蛋蹭了蹭何瀾生的肌膚。夜裏四周都安靜極了,只聽得何瀾生微微的吸氣聲。只是一會,何瀾生便好生的在她耳邊哄道:“無漪,放開些。”
何無漪卻收緊了,顯然是舍不得她這塊涼涼的“暖玉”,她低低的喊了一聲:“渴…”何瀾生的摸着她的額頭,燙的不行,恐怕是高燒耽擱不得,她力氣不大掙脫不得,軟聲哄着她:“我去給你倒杯水,待會就回來。”
好說歹說何無漪才松了手,何瀾生披着了件衣服起來,點了燈就去擰了條毛巾貼在她的額頭上。何無漪臉燒的通紅,眉頭死死的纏在一起,很是難受。何瀾生見着心疼,幸好水袋裏還剩着些水,涼是涼了些也比用井水好,倒了半碗急忙喚她:“無漪,張嘴,來喝水。”
何無漪微微睜開了眼睛,眼裏血絲密布,一會又蔫蔫的半合上了。何瀾生心裏自責,昨天她淋了場雨又熬夜,今天還忙了那麽久不病才怪,半抱着她起來喂了些水,水涼她也不敢多喂,又換了趟毛巾。摸着她還是發燙的臉頰,何瀾生擔心的問:“我去給你抓副藥吃?”
何無漪生病從不吃藥,連帶着何瀾生冷了熱了也不給吃,熬熬多半挺過去了,像這種發熱一般何無漪都拿藥酒給她擦擦身體,好好睡一覺差不多就退了熱。可何瀾生現在哪裏敢用藥酒給她擦身子。
“不用了…睡會。”何無漪擡了擡眼,聲音有些虛。何瀾生理了理她纏在臉上的頭發:“身體不舒服怎麽不早說,你當你是鐵打的麽?我下次不和你置氣了,乖乖的等在家裏就是。”暗嘆一聲,她這樣子不退熱怕是不行,只得去找了藥酒過來。她心裏存着那些心思也不敢多想什麽,從臉上抹到脖子就停了,然後把衣袖推上去擦拭了手腳,便給她蓋上了被子。
何瀾生望着她已然睡過去的臉龐,才動了動發燙的手,輕輕的撫摸她的眉眼,從眉尾到眼角,慢慢的劃過鼻尖落到那有些幹裂的唇瓣上……藥酒味熏得她好像醉了,臉上微微的泛着一層紅暈,她的指尖在何無漪的唇上滑過,眼神暗沉了幾分,微微低頭卻只是輕輕的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飛快的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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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瀾生關上門後怔怔的靠在門扉上,眸子裏滿滿都是掙紮,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能想的,不能再過了。無漪若是知道了,會成什麽樣子?何瀾生苦笑一聲,無漪真的不知道麽,她自認自己是個失敗的僞裝者,甚至很多次從無漪的眼中都能看到自己的癡戀的眼神,無漪她……真的不知道麽?
自小她心裏想着什麽,哪裏逃得過她的眼睛……可她這些年來一顆心如若深潭古井,平靜無波到令人絕望。教她如何去多想,她又如何敢多想。她們之間隔着的,完全是無法跨越的禁忌,天理不容世人唾罵。
若她是個純粹的十三歲古代少女,便會毫不猶豫飛蛾撲火的朝着無漪去,但她不是,她寧可死了也不能用那樣的感情弄髒她半分!她凄然的笑着,笑着笑着忍不住嗚咽起來,可她又只能低頭捂住嘴巴,深深的把所有的嗚咽都藏起來,一點都不能讓無漪知道。
許久,何瀾生覺得冷了,才站了起來,摸着路去廚房打算燒水,卻沒注意屋裏的燈何時滅了去。
次日一早何無漪差不多退了熱,何瀾生摸着額頭還是有些燙,便自作主張的煎了副藥。何無漪倦倦的躺在床上,見她端了碗藥過來就撇過了頭。
“多少喝一點,現在不是使不上勁麽,你醫術比我好怎麽還不知道良藥苦口利于病?”何瀾生笑着說她,何無漪更是不理,直接躲進了被子裏。
何瀾生失笑,無漪開藥方可是絲毫不眨眼的,有時候藥方古怪的她都不忍直視,如今輪到自身了沒想到躲得這麽厲害。無奈之下只好用上苦肉計:“無漪,我煎了很久的,手也燙傷了。”
何無漪一聽立馬轉過身來:“怎麽燙着了,抹了藥麽?娘從不喝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抓了何瀾生的手仔細瞧着,見她大拇指指腹的确燙紅了一塊,放在嘴邊吹了吹,說:“去抹燙傷膏。”
何瀾生笑着說好,還是端了藥給她:“無漪要先喝了藥我再去抹,不然我不放心。”她攪了攪冒着熱氣的湯藥,一股苦味相當不好聞。良藥苦口良藥苦口,她心裏念着就吹涼了一勺子遞到了何無漪的嘴邊。何無漪蹙着眉,微微張開了口,藥汁喝完何無漪的臉色也白了一層。何瀾生還沒把手裏的蜜餞給她,她翻身就吐了出來。
看到白色方帕上浸透了墨黑的藥汁,何瀾生沒想到事情這麽嚴重,放下湯藥端了水給她漱口。何無漪乖乖的接了,臉色才好看了些。
“我買了蜜餞,含着苦味會淡些,要不要吃點?”何無漪點了頭,何瀾生才敢給她吃。心裏卻是疑惑起來,因着開藥鋪的緣故,無漪對她藥理這方面要求極其嚴格,還讓她嘗遍了百草,誰說當時她沒有陪着一起,但什麽味道可說的清清楚楚絲毫不差,按理說不應該啊。
“娘嘗百草時怕苦,逃了幾次都不行便下了功夫,之後再也不碰了。”何無漪淡淡的說,神色懷念,“娘早些也配了些不苦的藥,可不苦就是不行……”何瀾生下意識的問她:“那時無漪多大?”
“嗯,四歲左右。”
“……”讓一個才四歲的孩子嘗那麽苦的藥草怎麽能幹的出來,無漪她會喜歡喝藥才是怪事。何瀾生心裏對藥谷也生出些惱怒來,心疼的說:“以後不喝藥了,無漪…?”
“娘沒事,躺一天就好了,瀾兒去抹藥吧。”何無漪給了她一個虛弱的笑容,便又合了眼。何瀾生敏感的覺得她有些心事,想問又怕問出些她難以面對的事情來,若是無漪察覺到了又能如何呢?無論在何時何地,她都只能以女兒的身份愛着她,而她要的也是份親情。
何瀾生垂着眸子替她掖了掖被角,尋了燙傷膏抹了就出神的站在那,站了許久,聽到拍門聲才回過神來。拉開門見得是個年輕小厮,何瀾生暗道最近怎麽總有人早上門來:“請問?”
“何大夫昨日說還需一診,今天怎麽總也不來,還要我家大公子親自來請麽?!”小厮開口就咄咄逼人。何瀾生暗道又是陸府,心生不悅:“我娘昨日回來染了風寒,出不得門。不怕被傳染,你大可進來看看。”何瀾生假咳了幾聲,推開了大門才見得站在不遠處的一臉倨傲的年輕男子。他甚是仔細的打量了眼何瀾生,顯露出幾分興趣來。見他像是打量所有物一般的眼神,何瀾生心裏冷哼,狂妄自大。
“在下陸展峰,今日實在唐突了姑娘,姑娘若有不便在下他日再來,我弟第危在旦夕,需得何大夫相救。”陸展峰拱手賠禮道,一番謙謙君子的做派更讓何瀾生不悅,先讓小厮惡言相向再來一番賠禮道歉搏取好感,還真當她不谙世事。
“我娘病重,你們另尋名醫吧,慢走不送。”何瀾生冷淡的送客,見小厮還要頂嘴睨了他一眼,“陸大公子身份尊貴,怎麽帶着只亂吠的狗。”
“此等蠢物污了何姑娘的眼還望海涵,在下他日必然親自登門。”
“陸公子即為讀書人,請自重。”何瀾生沒心思和這種人玩嘴皮子,一甩袖子就關了大門。陸家盡管是地頭蛇,這院子前前後後都是人,何瀾生倒是不懼他光天化日幹出什麽來。反正事情辦得差不多了,等無漪病一好就離開。
“誰過來了?”何無漪聽得聲音起了身來,何瀾生忙把她推回床上,“陸家的,已經被我打發了。”
“那瀾兒随娘睡一會吧。”何無漪拉了她的手說,何瀾生也不推辭,脫了外衣就躺在她身邊。無漪身上暖暖的,出了些汗,何瀾生探着她的脈搏,想着一覺起來給她燒水洗個澡就能好了。
“別想了,乖乖陪娘睡一會,睡一會就好了。”何無漪抓了她的手輕輕的哄道。何瀾生微微怔了下就被她抱緊在懷裏,慢慢也就睡了過去。
何無漪靜靜的看着她,許久才緩緩嘆了一聲:“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