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何

? 一呼一吸間兩人氣息交纏的難解難分,何瀾生僵在那,鼻尖盡是淡淡的藥草味,微微聞了一絲腦子就如喝醉了般暈乎乎的。她的目光定在嘴邊的唇瓣上,心裏幾番掙紮,終是閉上了眼睛,緩緩的湊近。

她的手抖的厲害,死死的擰住手裏的衣衫方才鎮定些,僵直的身體貼在何無漪的身上,唯獨心髒飛快的跳動着,咚咚咚的敲得耳膜轟鳴作響。明明那麽近的距離,卻像是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碰到無漪的臉頰時,她已然渾身乏力的倒在她的懷裏。

何無漪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背,動作輕輕緩緩溫柔如水,她輕輕地嘆道:“瀾兒……”聲音方落下,她又起身坐了起來,拿了旁邊的半袖要與何瀾生穿,而後院已然傳來了少女欣悅的聲音:“何姐姐,何瀾生,你們想我了沒?”

心緒難平的何瀾生聽到聲音後驚然回神,也不顧臉上還挂着些許淚跡起身就要坐起來,兩人一低頭一擡頭,慌亂中唇瓣相觸,何無漪飛快給她套上了半臂,系上了帶子。不是那一剎那的柔軟,何瀾生恍惚以為方才是自己的錯覺,她呆滞的坐在涼席上,望着何無漪平靜的臉龐,眼中的淚水就那麽滾落了下來。

何無漪用指腹拭去她臉上的淚,柔柔的喚她:“瀾兒,瀾兒……”她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只是把何瀾生的擁入懷中。何瀾生不言不語的随她抱着,認命的閉上了眼睛。如此不能更明顯了,無漪偏了過去,萬無可能的……

“何姐姐,你們在這啊。”曹姝妤進來見兩人頭發散亂,衣襟不整,何瀾生整個身子陷在何無漪的懷裏,詫異的長大了嘴,随後捂着臉大喊:“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喊完後又愣了下,不對勁啊?目不轉睛的往兩人身上瞧去,何無漪回視過來,不輕不淡的說:“曹姑娘,許久不見。”她坦坦蕩蕩的打招呼,反而叫曹姝妤尴尬不已,方才自己如何想歪了呢,呸,都怪尋歡樓那女人。

何瀾生聽得她話苦笑不已,輕輕推開了何無漪,她眼圈泛紅淚痕還挂在臉上,此時日頭雖已落山,還是看的清清楚楚。曹姝妤啞然而立,抓了抓頭發,這才覺得自己來得相當不是時候,一想這來都來了都是朋友也該關心下,就問:“何瀾生你哭什麽啊?”

“沙子蒙了眼這會好多了,還虧得你這只團兒來了。”何瀾生淺淺的笑着,她方才哭得臉色發紅,笑起來一掃頹然容光煥發引得曹姝妤多看了幾眼,而一旁何無漪的神色卻越發沉靜下去。

“什麽這只團兒那只團兒的,何瀾生你這小鬼又和我過不去,我找何姐姐說話去。”曹姝妤瞪了她一眼,可看到何無漪沉靜的臉色沒由來心裏發怵,還是挨着何瀾生一起坐了,一個勁的對她使眼色,自來熟的很。

何瀾生此刻覺得曹姝妤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脾氣也是挺好,她此時還真沒辦法面對無漪,哪怕她就坐在她身邊她也提不起勇氣去看一眼,她敗得徹徹底底。心裏頓頓的犯疼,疼的厲害何瀾生面上卻不見絲毫難過,反而頗有興致的和曹姝妤聊天:“聽說你被家裏拘着,是不是很沒意思?我…我娘說明天她要去尋歡樓,我也想去看看,裏面有什麽好玩的?”

話出口她就開始懊惱,無論如何都管不住自己似的,開口閉口想的都是無漪,哪怕她心裏惱怒的逼迫自己只能想她們是母女,還是控制不住的難受。她死死的掐緊手心,卻感覺手被一雙溫潤的手包住而後一點一點的把掐進手心的手指掰開來,溫柔卻不容抵抗。何瀾生松了勁就被牢牢的握緊。何瀾生眼眶泛紅慌忙撇過頭,才堪堪忍住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曹姝妤一聽尋歡樓眼神就有些閃躲也沒注意何瀾生的異樣,遲疑了一會才磕磕巴巴的說:“尋歡樓,何姐姐還是別去為好。裏面的女人怪怪的……”

“哦?”何瀾生眼眸一轉,道:“想必這個時候尋歡樓裏莺歌燕舞正是熱鬧吧,不如先去看看?”何瀾生想找個地方靜一靜幹脆破罐子破摔如此提議。

一直沉默無言的何無漪,擡了擡眼睑,伸手就把何瀾生拽進了懷裏:“瀾兒,莫要胡鬧。”竟是牢牢的鎖住了她,教她動彈不得。何瀾生動了動沒掙開,瞧着曹姝妤一臉我想歪了的眼神,臉上一紅卻是佯作淡定的說:“曹姝妤,你怎麽想,要不要去逛逛?”

何無漪見她還在說,直接将她抱起來就走。“曹姑娘,夜了早些回家,莫要令尊挂念。我還需管教我家瀾兒,今日怠慢了,下回再聊。”

曹姝妤半響才收起落在地上的下巴,挪出了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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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瀾生起先驚得要掙脫開去,聽得何無漪氣息不穩的喘了口氣,又心疼的不敢亂動了,她半低着頭靠在她的懷裏,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漿糊。她都有些分不清無漪到底是怎麽想的了,發生了之前的事情,沒有傷心沒有退開甚至還鎖着她的腳步。“無漪,放我下來。”

“不放。”何無漪搖頭,一直抱着她進了屋裏才放手,摸着她的臉頰哄道:“去洗洗,臉上黏糊糊的。”

好像什麽都沒發生般,一切回到了原點。也大概沒有比這更好的處理方式了,無漪忽略了剛才的種種,依舊寵着她,何瀾生甚至想她只要舉動不過界亦或者過界了無漪也會繼續寵着她,無漪不想改變。

何瀾生目光複雜,咬着唇角問:“無漪……你有生氣沒?”你有感覺沒,你該知道的。但何瀾生如何敢問,方才鼓起所有的力氣結果也不過如此,她又如何一而再再而三仗着她的寵溺愛護這樣逼迫她。已經不能再明顯了,還又能試探出什麽來,她于自己不過是最純粹的親情,如何能拿那份見不得天日的逆亂心思出來……

“娘怎麽會生你的氣,乖,洗了好好睡一會。”

“無漪…”何瀾生抓住她的手,目光定定的望着她,眼框又紅了一圈。何無漪暗嘆一聲,抱緊了她,“瀾兒,你這孩子實在太傻,叫娘如何……”她再也說不下去,眼框泛濕,已是落下淚來。

何瀾生望着她喃喃的喚着:“無漪,無漪……我又在胡鬧了。”看着何無漪的眼角的淚,漸漸又悶笑起來,“無漪,你抱得好緊,我身上又出汗了。”

“娘松開就是,你別…”

“我沒事。”何瀾生抹了把臉上匆忙轉過身去,“無漪也忙了一天,去洗洗解乏吧。”說着快步進了內屋就關了房門,何無漪在門口站了許久,聽得裏面水聲響動才走了出去。

是夜何瀾生無言的躺在床上,何無漪給她搖着蒲扇,徐徐的風吹在臉上,她閉緊眼睛想要入睡卻半夜都沒睡着。聽着身旁平緩的呼吸聲,她支起身子拿過一旁的蒲扇給睡着的何無漪扇風。

此刻窗外的月光斜照進房裏,皎潔的清晖灑落在窗臺,屋外鳥獸蟲鳴,靜谧的很。何瀾生的心思卻不曾從身邊的人身上移開去,她輕輕的扇着風生怕聲音大了一點就會吵醒她,好像之前閉着眼睛裝睡不理無漪的家夥不是她一樣。

想着之前種種,她搖了搖頭,沉沉的閉上了眼睛,手裏的蒲扇搖着搖着最後垂落了下來,她翻了個身喃喃的喊着:“無漪……”

眷戀的輕嘆,載着幾許情思,悠悠的纏繞在耳邊,揮之不散。何無漪睜開眼睛靜靜的看着安睡的何瀾生,看了許久直到天色隐約見到一抹魚肚白,才緩緩的湊近何瀾生安靜的睡顏,凝視了微微張開的唇瓣許久,眼神幽深如海,終是微微側過了視線低頭淺淺的親在她的臉頰上。而後緊緊的抱着她嘆道:“瀾兒,娘該如何……”

何瀾生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陽光刺得眼睛有些疼,她低頭眯着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又滾回了無漪的懷裏,哎…無漪怎麽還在睡?

“無漪?”

“醒了?念心都催了好幾遍了,再晚早飯都沒了。”何無漪點了點她的鼻子,見她呆愣愣的模樣就笑起來:“怎麽,還沒睡醒?”

“還…不是,我這就起來。你今天不是要去尋歡樓麽?”何瀾生對着無漪的笑容也自然的笑了,心裏放下心來,怎樣無漪都不會與她生氣的啊,果真是寵她寵的沒邊了。剛坐起來卻覺得肚子有些難受,何瀾生摸了摸又不覺得哪裏痛,奇怪了下也沒想那麽多。

“瀾兒陪我去麽?”何無漪從床邊取了兩套衣服,何瀾生一看愣了下,居然是男裝。“自然是要去的,穿男裝出門?”

“念心說去那裏比較方便。”何無漪無所謂的說,“瀾兒不喜歡就不穿。”

“的确女裝不便,無漪怎麽不早些叫醒我,會不會晚了?”她拿了上面那套小的男裝抖了抖就開始穿起來,看到裏面抖落的白布帶臉上一紅,這該說念心事無巨細心思周到還是……她拿着裹胸布尴尬的不知道說什麽好。默默低頭瞄了眼胸前的包子,唉唉……好吧,她才十三,還有得長的。

“這個就不用了,瀾兒現在不宜束着。”何無漪臉上也染上了一絲粉色,“穿的寬松些也看不出來什麽。”

何瀾生紅着臉點頭,反而又問:“哦哦,那無漪要不要綁?”

“……依照夏雨那般,應是要綁着的。”何無漪咳了聲點頭說,臉上又紅了些。

“那還是不穿男裝了,綁着難受。白天尋歡樓不開業,裏面也沒男子,我們從後門進去就好。”再說她們倆的樣貌怎麽看都扮不出男的,何瀾生便把衣服脫了下來,起身去找平時的衣服。“無漪,放着的衣服呢?”

“念心嫌舊了,說你最近長得快都不怎麽合身早上收走了不少。”何無漪把男裝放在一邊,也起了。

“怎麽一件長袖都沒了,無漪你的衣服也只剩了些……”何瀾生拿着兩件花花綠綠的裙子出來,何無漪上前去看,再在櫃子裏翻找了下,平時穿的衣服一件都沒了。

念心這是要逼着她倆穿男裝去,真是……用心良苦。何瀾生放下手裏的衣服,無奈的搖頭。

何無漪對這些向來無所謂,道:“算了,就男裝吧。”

手裏的男裝是質地極好的絲綢,念心顧着她的喜好,淡青色的袍子樣式簡單,甚至配了一整套的腰帶,鞋子,帽子。何瀾生躲在屏風後面穿完了,夏天的衣服輕薄穿着寬松也看得清胸前的起伏,她心裏默默哀嘆,會不會很明顯啊,看起來不男不女太奇怪了。

她尴尬的想要去找那條裹胸布,剛走出來,就撞見何無漪在穿上衣,何瀾生便上前幫她整理。何無漪穿的是一套月白的長衫,待她細致的整理好後,有些像年輕公子們喜歡的樣式。

何無漪本就清瘦,外加身材極好,男裝穿着雖有幾分羸弱,但她氣質清雅,沉靜自然,一舉一動竟流露出幾分名士風流。若是手裏再拿把折扇,就算是晚上去尋歡樓恐怕也有不少美人撲上來,當然前提是她遮了面。何瀾生想到這點就要笑,盡管束了冠帽,一眼也看得出她是個女子,怪只能怪無漪那張臉太溫柔了。

“笑什麽?”何無漪敲了敲她的腦袋,而後對着她審視了一番說:“瀾兒穿好了,就這樣?”

何瀾生捂着胸口大窘:“還沒有,方才那塊布條放在哪裏了?”

何無漪聞言就笑了,指着落在地上的布條說:“髒了。”

“……我要去找念心,不能這樣出門。”何瀾生說完還不忘去照了眼銅鏡,銅鏡看不太清只要對着水盆看,雙頰暈紅眉眼含俏,帽子外面還垂着幾绺頭發,一身男裝穿的松松誇誇……何瀾生更加窘迫,幹脆摘了帽子省得看起來不倫不類。

何無漪對她招了招手,說:“過來,娘給你理理。”

何瀾生想躲開,無漪太寵她了,雖然不知道別人家母女怎麽相處的,可有些話分明暧昧無比也慣着她,有些舉動也隐約的過了她也不介意……這般的相處縱然沒有結果她也喜歡的,或許不能更喜歡了,但只要靠的太近就無法遏制住那份心思,還是遠離些好。

何瀾生這麽想也就躲了下,可她忘了何無漪不曾讓她躲開過。何無漪把她抓了回來,解了腰帶幫她重新穿,何瀾生望着她專注的臉龐幾番欲言又止,嘆口氣只好随着她。

“瀾兒想說什麽?”何無漪幫她梳着頭發,随意的問。

“沒什麽,無漪很久沒幫我穿衣服了。”何瀾生說的敷衍。何無漪輕笑,親了親她的臉頰:“瀾兒喜歡,娘天天可以給你穿。”

何瀾生紅着臉不說話了。

她們倆人換好衣服在念心的無數唠叨中出了門,駕了馬車到了揚州城有名的花街,街裏偶爾想起幾聲犬吠,時不時走過幾個睡眼朦胧衣衫不整的男子,整條街脂粉味撲鼻,何瀾生鼻子癢的總想打噴嚏。尋歡樓大門緊閉門口一點動靜也沒有,何瀾生想下車去拍門卻被何無漪拉住,兩人駕着馬車繞道到後院。何瀾生見她這樣輕車熟路,不免拿眼睛瞧她:“昨天是看了病才和我說的麽?”也是,不然無漪怎麽知道得的是花柳病。

“也不算是,娘可沒進去過,聽人說的。”

“無漪不是說病拖不得麽,按往常昨晚應該立即趕了過來啊。”何瀾生才不聽她解釋,心裏堵着氣呢。就算是不知道,昨晚說出來也存了心思戲弄她。

“晚上人多雜亂,怎麽過來?”何無漪栓了馬牽她下馬車,“天天胡思亂想,娘做什麽還瞞着你了。”

“我哪裏知道你瞞了沒瞞。”何瀾生扭頭不理她,快步敲了後院的門。何無漪忙跟上她,低聲在她耳邊說:“瀾兒這副樣子,小心被人抓了去當小相公。”

何瀾生才記得她們倆穿了男裝出門,窘着臉哼了一句,學着男子般負手而立,瞄了眼她們交握的手說:“出門在外,何大夫也應注意些才好。”沒想何無漪笑着拉緊了些,柔聲道:“不打緊,反正是我家的。”

何瀾生臉迅速蹿紅,嗔了她一眼,卻是握緊了些,不管了,只要與她在一起怎樣都好。

“請問,兩位公子?”開門的女子瞧了她們幾眼,疑惑的問道。

何瀾生暗嘆這姑娘是什麽眼神,只好配合的壓低了聲音說:“我們是大夫,那……”說了半天無漪也沒說誰病了,何瀾生見她許久不接話扯了扯她袖子。何無漪這才從何瀾生臉上移開目光,道:“鄙人姓何,潭煙姑娘昨日派人請的大夫。”她聲音清潤,一聽便是女的,何瀾生裝也裝不下去了,只好咳了聲故作淡定。

女子在她倆身上逡巡許久才疑惑的打開了門,有些拘謹的笑道:“何大夫,請進。潭煙在前面那個院子裏,我帶你們過去。”私下嘀咕了一句,潭煙哪裏請得起這麽有錢的大夫,莫非是老相好?

何瀾生覺得奇怪,她們都說女的還能說是老相好?想到昨晚曹姝妤說這裏面的女人怪怪的,早知道問問夏雨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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