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真假(下)

? 元芊驚得幾乎跳起來,她不是沒想過何無漪的古怪,只能說何無漪平時實在看不出來半分現代人的影子,哪個現代人可以真正的融入進來,又有哪個會跟個傻子一樣真的去相信夢中的一切!除了嚴顏主動把記憶抹除了,甚至簽了保密條約不允許她透露半分!

何無漪面色平靜抱了何瀾生坐在椅子上,那把湛盧劍立在一旁,黑色的劍身并不惹眼,但劍柄低落的血跡卻容不得人忽視半分。何無漪坐定來,想去撥開何瀾生散開的發絲,可她手上一片血跡難以下手,蹙了眉冷聲與元芊道:“我是誰你不需知道。”她連眸子也沒擡一下,仿佛一兩句之間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由。

元芊噎的不輕,但她已經抱了離開的心思,左右何無漪不過讓她回去索性放開了問:“你怎麽知道元朗?這裏是你的夢境?你……”元芊想問的事情很多,細想來她又覺得不對勁,之前何無漪并不像是裝的,那麽說她是剛記起來?那她又為什麽忘了?元芊臉色古怪的看了她好幾眼,卻聽何無漪反問:“瀾兒是怎麽回事?”

“不就是你看到的,回去了。”見她不回答還一口一個瀾兒,元芊便失了興趣,随口敷衍了她一句。

何無漪眼神轉冷:“為何?”

元芊又哪裏會輕易被一個眼神吓到,搖頭說:“你想知道,先回答我的問題。”

何無漪卻笑了,笑聲更似嘆息,有如千帆過盡的滄桑,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沉澱着的卻是元芊看不懂的情緒。“這裏如你是虛夢,我告訴你又有何用。當年元朗一行人被我驅逐,你也一樣。”

元芊卻被她輕輕的幾乎話惹紅了眼,氣急的道:“你胡說!他到死都沒走出來!”元朗,她的父親,那個懦弱的男人抛下她們母女困在那方虛假的夢裏,醉生夢死,甚至到死都沒面對過現實。

何無漪卻搖頭道:“他分得清,不然你也不該在這。”

“一代女皇武則天?呵……”元芊失笑,眼神中盡是嘲諷。元朗以為這樣就能彌補她麽,做夢當女皇…真是可笑之極!連眼前坐着的何無漪她都覺得萬分可笑:“何無漪你還真是天才,造出了這麽一副大唐盛世,騙的所有人都走不出來!”

“我并不歡迎你們。”何無漪冷淡的道。她臉色蒼白沒有半分血色,元芊以為她心虛,更是道:“可惜嚴顏想見的是她的母親陳幼安,想去的是2000年,你說她要是知道被我帶進了你這裏,會怎麽想呢?”

“她心心念念的何大夫,不過是一個騙子!”元芊情緒激動的看着何無漪繃緊的臉色,竟是無比暢快的吼了出來:“騙得她用盡了心思去愛你,愛你這一場虛僞的夢境!”

“她…快死了呢……癌症喲,何大夫你該怎麽去救她?”她彎起嘴角笑起來,那張美麗的臉上頓時豔光四射,“怕是,死也不會瞑目吧……”

何無漪抱了抱何瀾生,傷口處原本止住的血一時又湧了出來,她身體晃了晃才勉強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抱着何瀾生走出去。好似無論元芊說什麽都挑不起她的怒氣,那樣沉默卻又堅持的背影,竟讓元芊氣不打一處來,一手将桌子上所有的杯碟都推了下去。

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她看着滿地的碎瓷,泛紅的眼眶裏漸漸蓄滿了眼淚,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了起來。

何無漪一出她的院子便支撐不住的跪了下去,再任她如何掙紮都起不來。她抱着何瀾生小聲的哄着:“瀾兒,莫要怪娘好不好,好不好……”

而何瀾生的身體卻越發冷了。何無漪貼着她的面頰,覺得實在太冷才回了幾分神,忙慌亂的喊道:“來人,來人!”幸而半夜被驚醒的侍女聽見了,哆哆嗦嗦爬起來把她扶進了屋裏。沒多時整個別苑的人被驚醒了,點着燈把周遭照的猶如白晝般。

孫思邈處理完丘沙的傷勢趕過來時何無漪自己已經清理好了傷口,她見了孫思邈微微颔首道:“麻煩孫師兄了。”

孫思邈見沒被晚上的刺殺所亂反而心緒平穩了,臉色也有了些喜色,邊給她包紮邊道:“你沒事就好,小師侄萬萬離不得你。”

“我清楚的。丘沙的內傷還好,我一時失手傷了她。”

“你啊……幸虧沒傷着要害,死不了。”孫思邈一聽是她傷的,臉色就不好了。只是想想何老先生一輩子就這麽個女兒,他嘆了聲問,“可是誰要你們母女的性命?”

“元芊。”何無漪平靜的吐出兩個字,完全沒有隐瞞的意思。

“怎麽會是晉王妃?”孫思邈給晉陽治病對那位晉王的遺孤還是有些印象的,待人有禮處事有度,是個不錯的晚輩。

“阿漪,可是真的?”趕過來汝南慎重的問道,但她那神情已然是信了七八分。畢竟這片是她的封地,膽敢派人到她府上行刺的人也只有元芊和晉陽了。她當然不會以為是晉陽,見何無漪點了點頭,她當即下令:“把晉陽接到南苑,立馬封鎖北苑,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去!”

何無漪聽完問她:“要回宮處置?”

“畢竟她是李家媳,要先禀明父皇再做定奪。”

“汝南,可否拖些天?”何無漪緩緩的道,“晉陽與她自小親近,出了這事恐怕一時半會接受不了,等晉陽好了些再說。”

何無漪的說法的确沒有半分挑剔的地方,畢竟她求了父皇讓晉陽過來修養,若真的出了事免不了受責罰,只是這些話由何無漪說出來就不對勁了,不由疑惑的問道:“阿漪你?”

“嗯?”何無漪擡眸似有不解的問,那雙漆黑的眸子裏像是藏着深不可測的漩渦,如何也看不到盡頭。汝南險些被攝住了心魂,半饷才回過神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心下卻是大動,連着看了何無漪好幾眼,她身邊跟着的侍女有些看不過去,出聲道:“忙了半宿,何大夫也累了。”

“那阿漪你先歇着。”說完又留了一隊的精兵守着,才出了房間。只是她依舊心緒難定,看着何無漪的變化,又不由想起定遠大師那句批命:“至堅石之主已出,亂世将歇。”就因為那句批命,當年皇爺爺将阿漪奉為谪仙,更甚生了禪位的心思,若不是何老先生帶着無漪遠走……當今天下,又是怎樣一番模樣?

汝南一步步從臺階走下來,又笑了。阿漪的性子啊,也罷……

孫思邈給她治傷完後看着何無漪把藥喝了下去才放心走了,何無漪一個人坐了會又要了碗粥,等粥送來了她就遣走了屋子裏所有的人。她兩只手剛上了藥,孫思邈又交待過不能讓她碰東西便勸了幾聲,何無漪半句話都不聽不由分說的遣走了所有人。

等門關上了,何無漪才扶着碗低頭去喝粥,喝了小半口卻沒咽下去,而是回了床榻挨着何瀾生唇給她喂下去。手上纏好的白布慢慢又沁出了血,何無漪疼得有些蹙眉,蹭着何瀾生的臉頰委屈的說:“好疼,瀾兒要快些回來……”

“快些回來……”

遠方看着正在呓語的何瀾生,抽出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裏卻在罵曲楓不要命的給她做了深度催眠,也不知道能不能喚醒當時的記憶,要是出了岔子……現在元芊怎麽還叫不醒,他冷汗又下來了。正擔心着就見何瀾生醒了,他試着開口問:“嚴小姐,你還記得元芊麽?”

何瀾生氣息有些不定,仿佛從噩夢中驚醒般,琥珀色的眸子裏盡是惶然和警惕。方遠放柔了聲音去安撫她:“嚴小姐,放松……想不起來暫時不用想,放松身體深呼吸…”

何瀾生卻是揮了揮手說:“不用,我記起來了。”她頓了下,嗫喏着唇瓣半天才說:“我花三千萬請元芊給我造了個夢境是麽?”

“對對對,你記起來真是太好了。”

“好?”何瀾生冷哼一聲,卻不知自己該笑還是該哭,只是她緊緊抓住床單的動作出賣了她心裏的慌亂和無措。

方遠一點也不驚訝嚴顏會這樣,甚至歇斯底裏的鬧起來他都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畢竟毫不知情的在夢境裏過了十幾年,醒來無法接受也很正常。“呵呵,好與不好,嚴小姐說了算。只是夢境總歸是夢境,活在當下才是真。”

“我很好奇,你們這些造夢者是不是都是這樣的人?可以随心所欲的給別人制造回憶,然後一副理當然的說放下。”

“……”方遠讪讪的笑了笑,心裏卻忍不住吐槽這些客戶真是煩,要美夢他們給了,該醒來卻都舍不得醒來,真的醒不過來他們還得負責。尤其這位嚴小姐,逼的元芊和她牽了保密合同又必須在她身體負荷不起的時候叫醒她,資本家真是,元芊這會還沒醒呢!

何瀾生想來只覺得滿心氣惱,想的更多的是那個她付出全心去愛的女人,會是她在夢境臆造出來的?!只要一肯定那樣的想法,何瀾生就覺得整顆心都糾痛起來,她不顧世俗的愛上了她的親生母親,居然只是自己臆想麽?

荒唐荒唐!

何瀾生腦子亂成一團,狠狠的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猛然醒悟般直直的盯着方遠道:“你伸出手來。”

方遠摸不着頭暈的伸手給她,卻被一把反手扣住兩指搭住了手腕。

…..這是中醫的把脈?方遠瞧着她聚精會神的樣子驚詫不已,調查中沒說過嚴顏會中醫啊,還如此熟練的動作,顯然不是會一點點。

“腎陰不足,肝氣虛。”何瀾生松了手。

“什麽意思?”方遠一聽有毛病,有些緊張的問。

“時常晚睡,睡眠不均,頭發易污濁油膩,是不是?”

“你真的懂中醫?”

何瀾生怔了怔,眼睛驟然亮了起來:“方遠,如果我沒料錯,元芊還沒醒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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