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真假
? 秦商曲以為留些時間給嚴顏考慮,她的情緒會緩和一些,過了一晚也該想明白當下先治病要緊。畢竟是成年人,孰輕孰重肯定分得清。但第二天早早去見她,卻仍是那份魂不守舍的低迷樣子,也只能無奈嘆氣。
“嚴顏,去外面看看吧。”
何瀾生坐在病床上搖頭,沒有半點想出去的心思。她眼底還留着昨夜哭過的痕跡,一雙眸子裏盡是血絲,紅的有些吓人。
秦商曲無奈的勸:“你也別太悲觀,這次手術順利就還有希望。”
“是麽?”何瀾生問了一句,臉色卻不急不緩的。她小時候不知道自己生病,每月每月的往醫院檢查身體也習慣了,等到奶奶去世之後才清楚實情,那時她才十四歲,每個人都說她活不過一年,而她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等死。然後她挨過了十五歲,往後卻是十六歲,十七歲……每年每年都過的心驚膽戰。還有希望……是還有多久呢,一年還是兩年?等死一般的日子,她早就累了。
秦商曲實在看不過去嚴顏這樣輕易放棄:“你再好好想想,想想陳阿姨,想想你奶奶。”
何瀾生垂了眸子不答話。
病房裏氣氛沉悶,秦商曲也不知該拿什麽話勸她。嚴顏心一死,那就真是沒幾天可言了。就算看慣了生死,秦商曲也不想一條生命就輕易從自己手上沒了。恰好方遠打電話過來說到了,她當即把人叫到了病房。
“秦大主任,可讓我好找。”方遠一身西裝革履穿得人模狗樣的過來,秦商曲第一眼還以為他來談生意來着。“你怎麽這副打扮?”
“嚴小姐不是商場精英嘛,我是投其所好,聊起來也有感覺。”方遠提着公文包說,秦商曲聽完有些怪異的皺眉,她這兩天實在沒看出嚴顏身上什麽商場精英的氣場,反而說話咬文嚼字的像個讀古文學的。但方遠好歹是個職業心理咨詢師,她也沒想太多讓他進去。她後腳也想跟進去卻被方遠攔住了:“給我點時間和當事人單獨聊聊。”
秦商曲隐約覺得有異,正巧有醫生過來叫她,一手術急需她協助。秦商曲連句話都來不及說就趕過去了。
方遠見她走遠,整了整衣服坐下道:“嚴小姐,感覺還好?”
何瀾生覺得他話裏有話,這人隐隐約約見過有沒印象便問:“請問你是?”
“我是方遠,遼陽心理咨詢室的方遠,嚴小姐還記得吧?”
何瀾生蹙起眉頭,雖然沒有印象但心裏卻篤定這個人是誰了。“和元芊有關?”
“看來嚴小姐還沒記起來,曲楓下的催眠有些深了。”他似是埋怨又似輕笑般的說,面上的表情很是怪異,何瀾生蹙着眉盯着他竟覺得頭暈目眩的。“放輕松,閉上眼睛放輕松,然後想想11月16號那天……”
何瀾生昏昏沉沉的,昨夜的夢好似又重演了一遍,可這次卻清楚多了。
北苑的正房門口,鬧的動靜很大。晉陽如何也睡不下去,穿了衣服起來硬是要去看看。元芊攔她不住,只好陪她一起去。剛進去,便見着何無漪手裏的劍落地,抱着何瀾生在那痛哭。左右的人亂的人仰馬翻,又是拉扯又是驚呼,連汝南公主都亂了發髻滿臉的慌亂。
“還不快抱小師侄進屋,哭有何用!”孫思邈本想直接抱了何瀾生進去,奈何何無漪死也不松手。方才那一巴掌打的他現在手還打顫,到底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不服老都不行,只得對怔愣在那的何無漪斥了一聲。只是看着她神色凄苦,半張臉都腫的老高也是不忍心看。
晉陽更是心下打顫,忙快步拉了何無漪道:“何姑姑快些進去,小何姐,小何姐怕冷……”她看着不省人事的何瀾生,言語哽咽竟是說不下去。她年紀小又瘦弱的很,很有幾分當初何瀾生的模樣,何無漪竟是聽進去了幾分,抱着何瀾生道:“瀾兒不冷,不冷的。”說着幾步之間就進了屋。如此院子裏一群人才是松了口氣。
唯獨元芊還有幾分疑惑,又不确定 “何瀾生”到底死透沒,只是一直暗暗壓抑的心思自打嚴顏一走,就越發冒出頭來了。這裏本就是虛的,何必再做糾纏!
且說何無漪抱了何瀾生進去便大門緊閉,只遣了人說要熱水。幹淨的熱水端進去,血紅的冷水端出來,看的汝南等人臉色發白,坐立不安。“孫大夫,那何瀾生的病?”
孫思邈搖頭:“離魂之症,藥石無用。小師侄雖面色無恙實則內裏空虛,現如今三魂七魄不在其位,就是華佗扁鵲在世也救不得。師妹她,想必早就心裏有數。”
“怎會如此?”晉陽愣愣的問:“果真沒有其他法子麽?”
孫思邈沉沉的嘆了一聲,俱是無可奈何。
晉陽面如灰色不由悲從心來。之前何大夫她們是如何羨煞旁人,她曾想世間有人待她如斯,一生就足矣,而沒幾天竟是要天人永隔……她茫然要去尋元芊,可元芊心思還在何瀾生身上,一直盯着那緊閉的大門,想着嚴顏到底走了沒。晉陽臉色蒼白地收回了目光,她本就在病中,心緒難平誘得胸口發悶,猛地咳嗽起來。
衆人這才記起這也是個重病的,生怕一個不好晉陽也跟着出什麽事,又是一頓安撫照顧将她帶回屋歇息。元芊心裏還記挂着何瀾生的事情,孫思邈雖說救不得但又何無漪在她總是心裏不安,左思右想都覺得該派人去補一刀确認為好,到時即便敗露她也正好從此脫身。送了晉陽回去她便一刻不停的回了屋招了心腹:“今晚子時三刻,不惜一切代價擊殺何瀾生。”
事情吩咐完,元芊就松一口氣。管他萬裏江山大唐盛世,一醒來什麽都沒有,元芊早就不放在心上,撂了手裏的攤子反倒一身輕松。可高興勁一過,她反倒放心不下晉陽來,但晉陽是李世民的愛女,她不在了還有上萬個元芊趕着去伺候她,狠了狠心備好毒酒一壺,等着手下人來消息。
那晚晉陽躲在被子裏偷偷的抹眼淚。
那晚何無漪抱着渾身冰冷的何瀾生哄着,眼睛都沒合一下。她額頭的傷已經止了血,胡亂倒了些藥,都沒好好包紮一下。她關着門又派了丘沙好好看着不許人進來,丘沙雖是擔心也應了她。
若是小主人還醒着,也必然會應的吧。丘沙如此一想,也不管何無漪如何失常,拿着劍守在門外。只是屋裏那一聲聲瀾兒,聽的人肝腸寸斷,心也是絞在一起般。丘沙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竟是滿心苦楚。小主人若是能聽到,那該多好。
時至半夜,院子裏幾乎無人走動。丘沙正打算回屋歇息,卻聽得不遠處飛檐走壁之聲,來人足足有十人之多,不出一會就到了北苑四周,更有兩人輕功不弱與她。丘沙緊握佩劍,暗恨自己太過粗心大意,未曾料到有人敢在汝南府內行兇。不過十人分開行事,她舔了舔刀刃,猶如鬼魅般消失在陰影之中。
晉陽這廂屋裏落下一黑衣人,小聲的喊道:“主人,何無漪母女有難。”
晉陽猛然坐起問:“什麽?”
“晉王妃派人行刺。”
晉陽臉色更是蒼白,半饷才說:“……救。”黑衣人領命,倏爾消失在屋內。晉陽掀開被子起來,外面冷風一過吹的渾身冰冷。
丘沙悄無聲息的摸上了第五個人的脖子,手起刀落轉身就走。然而子時三刻打更人一過,餘下幾人暴起直撲正房。丘沙顧不得暴露位置大喝一聲:“何大夫快走!”她本想只需拖住一會,以何無漪的輕功自然無人能追的上,但哪裏想到何無漪根本沒聽進去。丘沙見何無漪沒出來哪裏還敢戀戰,不顧腹背受敵奔進了屋內。“何大夫!”
何無漪抱着昏迷的何瀾生踉踉跄跄的躲着,手臂已經被劃開了幾刀,鮮血染紅了破碎的衣袖,她卻毫無知覺般的抱着何瀾生。“別碰瀾兒,別碰她!”
“快走!”丘沙看的心疼,擋住一人正欲扯過何瀾生的肩膀替她抱着,卻見何無漪反手向她揮了一掌,丘沙來不及反應硬受了她一掌,被拍飛數尺摔在地上,只聽得何無漪怒極的喝了一聲:“別碰她!”
話剛落,那三人正好得了時機一齊攻來,何無漪反手抽出湛盧劍相抵,之間那瑩瑩如雪的劍身上劍氣縱橫,何無漪輕喝一聲內裏猛然暴漲,生生把其他兵器都絞斷了!幾人心下駭然,扔了刀柄急退,卻砰地一聲被殘刃釘在了牆上。
何無漪一手攬着何瀾生,一手執劍而立,目光森然的掃了眼奄奄一息的幾人,便轉身離開。
丘沙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想開口卻咳出一口血來,她內傷傷的極重,扶着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喊:“何……”
“去找孫思邈。”何無漪扔下這一句,抱着何瀾生一瘸一拐的走了。來遲了幾步的暗衛見了,便擡了丘沙去找孫思邈治傷,對何無漪半步都不敢攔。
元芊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消息,心裏越發的不安。在房間裏來回踱了幾步,正要出去卻見門霍的打開了,冷風撲面而來冷的元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哆哆嗦嗦的正要關門,擡眼一看吓得她差點尖叫:“啊……”
門口的正是何無漪,還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何瀾生。她一身是血目光滲人,元芊還真以為自己見了鬼了。“何…何大夫怎麽了?”她開口道,牙齒卻忍不住打顫,甚至連看看何無漪一眼都不敢看,何無漪進一步她便控制不住的退一步。
“你是誰?”何無漪盯着她問,又說了一句,“你姓元?”
元芊心裏咯噔一下,這才意識到何無漪與平時大不一樣,根本就是變了個人。但她的意思是?她怎麽知道我姓元?!
何無漪卻道:“元朗居然還有一手,但是你,也敢做武則天?”
元芊猛然直直的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穿過個洞來:“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