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少小不識真心意,欲寄相思無從寄
話說在很久之前,京城有三大派系,青春府,立海府,冰帝府。
青春府現任當家,手冢國一年逾三十也未曾有一子半女,雖表面上仍無所謂的狀态,但心中總有心結。終有一日,太醫報其夫子彩菜已有喜脈,二人自是喜不自禁,恰逢彩菜夫人表妹不二淑子也身懷六甲,二人便指腹立約。
這年二月,淑子夫人産下一子,取名周助,十月初,彩菜夫人也生下一子,名為國光,二人雖嘆指婚約難成,但均為自家長男心喜不已。
周歲時,長輩會将孩子放在大圓桌上,圍一圈什物,讓小孩子抓周,不二家的小周助眼睛四轉幾圈,笑眯眯将手伸向文房,讓不二家老爺大為欣喜,稱兒子定會繼承不二書香世家,侪身翰林。而彼時手冢少爺眉頭微皺果斷地抓起一把孩子玩耍的劍,讓手冢國一大為欣慰。
幾年後,淑子夫人因外子長年任職在外,便帶着孩子時時住于表姐家中,二人作伴,孩子們也可以一起讀書習武。再幾年,正适皇帝三年選秀,不二家長女由美子因是高官家眷,畫象送入帝宮,不日中選,送入宮中,因緣際會,深得帝寵,不二大人提為巡撫使,游巡各郡,待歷練夠時再召回京。不二大人見自家夫人與表姐親近,孩子也都小,便将皇帝賜予的官邸修于青府旁,名為大觀園,亦用作日後長女省親之用。
這都是故事的開端,正因為這些,手冢國光與不二周助的故事才會開始。
世家中都會自聘西席為女子教書,青府也不例外,只不過這這所私塾是三大派全力同修,所以自然上學時有各家的子弟。
這日,恰逢西席換了先生,早課時間略有改變,手冢早上準備好後,便去叫不二,彩菜夫子認為,他二人自腹中便有盟約,雖未有果,但畢竟有緣,應該多親近,故每次不二與父親相聚回來時便會讓他與手冢同住,互相照應,以至手冢自小開始便十分會照顧人。
他踏入不二房中,輕輕搖醒不二,不二睡意正深,被擾醒後,微眯起眼低:“你怎得不去叫別人?”
手冢待他完全醒來才淡淡道:“不是你昨天說今天起來後要叫裕太嗎?”要不是他怕睡不醒,昨日才不會離開裕太睡回到自己這裏。一句驚醒不二,他連忙起身,手冢見他匆匆穿衣,忙提醒:“今兒個天涼,你就這樣穿夾得出門,小心要着涼的。”說着拽住胡亂洗把臉的不二,拿了衣服給他套上,又拿梳子将他微亂的頭發梳好。便見不二如離弦的劍般迅速向裕太房中跑去。
手冢見書桌上的文房與書本完全沒有拿,不由透出一分無奈,忙包了向書院走去。
少時,手冢正低頭默背《孟子》中一卷,正背至一半,就聽身後的菊丸大聲叫:“不二,不二,你來了,好慢啊!”擡頭便見不二領着小其一歲的弟弟裕太走進來,手冢眯了下眼,又低下頭背起來。
不二坐好後,看自己的書已擺好在桌上,笑眯起眼睛,不出所料,包書的包袱裏還有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後是一塊糕點,手冢自是料到他不會吃飯特特預備好的。便笑眯眯地拿出來小口小口咬着吃起來。邊吃邊探頭看他,笑道:“手冢,你竟然在背《孟子》,好老的東西。”現在的孩子們不是都愛背花間詞或詩經之類的東西嗎?
手冢不理他,繼續背,這不二,自記事起,每日便與他作對,聲稱定要将手冢的臉上榨出些許表情,二人相識這些年,互有勝負。手冢對上不二,自有諸多無奈,不理他不二自有萬般本事與他糾纏,理他,他又不知道想生出些什麽事來,偏生自己對他一點氣也生不出來。實是頭痛。
可見不二還有閑聊之意,手冢只得擡頭說:“周助,孟子是日後考學必背之書,不可大意。”
不二笑起來:“原來手冢還要考學?你想做文武全才,好了不起的目标。”手冢瞪他,他這麽用心背是為了什麽,還不是某人寫文章時總坐在自己屋裏寫一句問自己一句出處,也不知将來誰要考學!
但事實又不可告訴他,手冢只好說:“你也好好背,別總是貪玩。”不二嘟起唇,翻着書,低道:“去年不是在你的欺壓下把四書都背了麽?誰會這麽快就忘了?”眨眨眼他又拍手笑:“原來手冢你記性不好,你早說嘛,周助哥哥我是不會笑話你的。”
身後菊丸與乾已偷笑出聲,手冢只一板一眼地說:“溫故而知新。”不二正要回嘴,先生走了進來,他只得用口型道:“老古板!”手冢瞪他低道:“好好聽講。”
新先生第一堂課只講了一段孟子的《勸學》,又留下幾個對子,讓大家練習。下課後因未到午飯時間,孩子們也不先回去,便在學堂互相聊天玩耍,雖三大派略沾親,但底下弟子只不過是點頭之交,孩子們雖小但也不算十分親近。手冢看看時間,近日母親身體不好,這時尚早,決定先回去看看母親。便先行離去,誰知他剛走了一半路程就聽後面有人飛奔而近,他回身,只見海堂喘氣道:“前輩,不好了,不二前輩與冰帝的人打起來了。”
手冢一驚,忙飛奔回去,邊問是怎麽回事,海堂便如此這般講起來。原來是裕太無意碰翻領桌冰帝弟子的墨瓶,墨汁翻到書頁上,裕太道歉後,對方卻不依不饒,冰帝當家少主跡部今日也沒有來,一時新進的小弟子因與那名弟子交好,便不知好歹地起哄鬧将起來,定要裕太将書上墨汁一頁頁擦淨。那種東西怎能擦淨,裕太脾氣沖哪吞得下這口氣,幾人便推搡起來,不二本在屋外與立海新弟子幸村交談,見到此不由分說攔在自己弟弟面前,不二的好友也不是省油的燈,見友人受欺也跳了出來,大石攔也攔不住,立海府的人本是因着與青春府是親戚關系在勸架,誰知冰帝的幾個帝子如此不懂事竟亂罵起來連立海府一塊罵起來,這下立海下的弟子也不再忍氣吞聲,幸村也被卷進去,于是真田也護着自家人,漸漸便失控得不知是誰與誰打到一起了。
手冢聽到這裏,又是氣又是擔心,這不二護個弟弟也能把三大府全卷進去,可他偏又是當今皇妃的弟弟,如果受點傷可不是小事。
手冢趕到時,卻見冰帝中人一拳便向不二掃下,心中大急,一時不細想便已擋在不二身前,那一拳生生砸在他肩上,他一進踉跄,坐在地上,身邊不二沒扶住與他一同坐倒。
菊丸桃城見自家人被打,原本只是互相推搡叫嚷瞬間演變成全武行。手冢撐起身,拉起一旁驚呆着看他的不二說:“帶裕太到外面去,別卷進來。”說罷将他二人推到門外,順手拿起立在外面的長棍,心知這場武鬥靠勸說已難以停下,三邊全是好強的人,只得以強制強,想着便已踏進屋裏,留下完全呆滞的不二與不知所措含着淚花的裕太。
少時手冢已技壓衆人,将手中的長棍放至一邊,此時不二走過來站至他身邊拉住他,手冢回頭見他抿緊唇額頭手背已有多處起了皮,身上還有多處小小淤青之跡,本已壓下的怒火不由又升了起來。
此時幾位學院的學生聞聲而來,大家看到這種狀況一時吃驚不吃所措,手冢将不二護到身後,擡起頭,小小的臉上面無表情,眸中一片深沉,連不二也不知他到底想什麽。只聽他沉聲道:“你們幾個收拾東西,我去回老太太和父親,這種學不上也罷。”說着拉上不二,轉身離去。
從書院出來,一時也不早了,待大家散了,回了房裏了,手冢将不二拉到凳子上,從櫃子裏拿出藥膏來,一點點給他擦開,不二看他凝神皺眉,只苦笑用手擋着:“男孩子擦傷點,不礙大事的。”
手冢拉住他欲掙開的手,緩緩壓下,重新拿起藥膏為他一處處塗好,不二倒不好再動,少頃,只見他收好藥,坐到不二面前,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說:“周助,你記住,不要不拿自己當回事,你若受傷,我會心痛。”
不二聽到這裏一震,本想頑笑幾句扯開,但見手冢緊盯着他,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只得緩緩點頭。
手冢也點點頭,臉色才緩下來,叫人送飯菜,将筷子遞給道:“快吃罷,你不是一直想吃鲈魚麽?我昨個兒就告訴他們給你預備了。”
不二不語,只低頭吃飯,一頓飯罷,不二坐在窗前看書,看手冢在一旁習字,他的字筆挺有力,有如他的劍法一樣,不過人家都道劍若其人……才想着,就叫一位小厮叫嚷着二爺跑進來,不二不由吓一跳,手冢擡頭,不悅地道:“嚷什麽?”那人喘氣急道:“老爺叫你呢,黑壓壓站了一屋子人,不知說什麽呢,二爺您快去吧。”
手冢換了衣服,不二站起身看他出去,不知為何,心突突地跳得厲害。
手冢走進大廳,果不其然,只見冰帝府少主跡部景吾帶着管家和幾個弟子坐在廳中,那幾個弟子正是今日鬧事的幾個,定是回去胡亂渲染吧。手冢淡淡看他們一眼,向父親行禮。手冢國晴此時面色發青,雙手微顫,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說:“我問你,今日,你可是在學堂裏與人動手。”手冢沉默一下點點頭,跡部輕哼一聲道:“世伯,你看,這可不是我亂講。”國晴怒目從心起,一個耳光打上去,連聲叫人把這不屑子綁起來,要重打。
屋外小厮戰戰兢兢過來幾個按住手冢,另有一個拿來寬竹板,才打了幾下,國晴便搶過來狠狠打上去,怒叫:“我教你武學,豈是讓你與人尋釁,家裏的臉都讓你丢光了,日後你還不要仗着幾分武學橫行鄰裏,你這樣,我不如趁早勒死你大家清靜。”
手冢咬住唇,也不辯解,也不叫饒,只任父親打上來,少時,縱他忍耐力過人,也覺得痛得要暈過去。正在此時,只聽有人叫老太太來了。說話間大石與不二已跟着龍崎進來,國晴忙上前請安,要扶她上座,龍崎甩開他,冷道:“我還沒老到這種程度。”跡部幾人也忙着行禮,龍崎俯下身看孫兒已全身冷汗氣息庵庵,不由心疼,冷着臉道:“跡部少主,事情是如何,我青春府自然會有交待,時間不早,不便留客。”說罷不理他,回頭罵國晴:“當我死了嗎?什麽都不問都打人,也好意思教訓兒子,不看自己像不像話。”
跡部本只想讨個道歉,換回面子,不想情況竟至如此,不由拱手道別,擡頭,只見不二倚着門邊,不帶一絲表情,挑着眼角,冷冷斜他一眼,讓他頓時如浸寒冰,忙匆匆離去。哪料不二竟送他出門,路上也不看他,直讓他們冷汗直流,不二将其送至門口,忽而開口:“跡部,你可知手冢為何今日會大鬧學堂,為何挨打也不肯說一個字?”跡部回頭望他,這不二平日總是見人三分笑,今日竟冷得與手冢不相上下,只見他淡淡地說:“跡部,是人都會護短,但是你也要搞清楚,你問你身後幾個人對我和我弟弟做了什麽?如果手冢不背這個黑鍋的話,明天,縱是三大門派也抵不過聖旨如山,對皇妃弟動手,是什麽罪名,恐怕他們還不知道吧。”說罷,叫聲送客,便轉身離去。
跡部看他背影,眯起眼睛看身後頭欲埋入地下的弟子:“嗯哼,竟敢對本大爺扯謊,你們幾個給我好好等着。”
不二回到房中,衆人已散去,只留下幾人看着,不二看手冢臉色蒼白,唇上赫然是忍痛是咬得血印子,心裏又是氣又是痛,從自己櫃裏拿出一白玉盒,揮手叫人都下去,坐在床沿,将盒子放到床頭,伸手欲掀開他身上的沙被,手冢忙回頭,用手壓住道:“你別看了,也沒什麽,而且也上過藥了。”
不二知道他怕弄髒自己的手,推開他的手,瞪着他,咬牙切齒道:“手冢國光,不是你一個會心痛,你怕我因着身份畢竟與人不同,日後更惹人妒恨,受這冤枉苦,我看裏,心裏疼得快要……”說到這裏,猛然住口,低下頭去,他本差點要說心裏疼得欲死,卻覺得十分唐突,又有幾分羞惱,慌忙住了口。
手冢見他手裏抓着衣服下擺,輕咬着唇,眼底泛紅,知他定是一個人悄悄掉過淚,心裏忽覺得什麽痛也不打緊,便伸手覆上他的手背,低道:“對不起。”
不二搖搖頭,低道:“你不要再做這傻氣事了。”擡頭看他額上一層汗,知他十分痛,忙從邊的水盆中擰出由帕給他擦,而後才掀開被子,卻他肩背上交錯上無數幾指寬的淤青痕跡,都已腫了起來,不由低叫:“怎麽下得這樣狠的手!”忙從盒子裏挑了藥膏給他擦邊說:“這是由美子姐姐從宮裏賜得,最是止痛不留疤。”偏頭見他皺着眉,咬住唇,硬是一聲不吭,低嘆:“在我面前也不肯喊痛麽?”
手冢搖頭,聲音略啞:“叫出來也還是痛,叫了又有何用。”
不二複給他蓋給被,停了半晌,手冢昏昏欲睡之跡,勿聽不二問:“手冢,你是因為由美姐是皇妃才為我擋下麽?”
手冢聽了瞪大眼,轉過頭來,眼中盡是怒氣,不二不由心裏緊張地咚咚跳起來,手冢低聲道:“你聽着,周助,我不會因為你姐姐是什麽人才會對你好,也不會因為姨媽與我娘訂了什麽才對你好,更不會因為誰的囑托才對你好。我是因為你是不二周助,才對你好。”
不二慢慢笑起來,點點頭:“我記下了,你不用說了。”說着又掖掖被角,坐在床沿輕握住他的手,低道:“你快睡會兒罷。”手冢松口氣,阖眼睡去。
在手冢養傷期間,不二又幾番去冰帝府與跡部“談話”,後又怎得遇到幸村周旋調和,幾人不打不相識成為摯友,此不再提。彼時,他們之間最大的人還未至十歲。
一晃又是兩年過去,不二在手冢住的日子總是長過與父親巡游各地,一日,手冢正握着他的手教他劍法,他貼身廚師河村拿了封信進來。不二放下劍打開讀完,放到一邊慢慢坐下,手冢見他臉色不佳,坐到他身邊,不二緩緩轉過頭,虛虛一笑:“手冢,爹叫我今後一年中至少十個月和他一起出游,多拜訪名師,認識一些朋友。”
手冢一聽心中一緊,低道:“京城不好麽,你姐姐也在這邊?”
不二搖搖頭:“父親希望家人可多多在一起,而且,我也十二了,總是要見見世面的。”說到此間,他擡頭一笑:“手冢不久也要開始進入商行與堂會去學習了吧,說不定我們哪一天會在哪裏見面呢,再過幾年,彩菜阿姨也要給你訂下一家門當戶對的小姐,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來啊,不知道手冢的命定之人是……唔!?”
不二話語勿而終結,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放大的面孔,不知該推開他還是說些什麽,終于,手冢放開他,坐正,嚴肅地說:“周助,我有些話一定要說的。這麽多年,我對你怎樣,你心裏有數,你可記得,那年我被父親打後對你說的,我是因着你才對你好,我為着你,心裏時時都有塊心病,今日,我就把話說清楚,我心裏只有周助你一個人,我醒着睡着,眼裏也只有你一個人,不管你走到哪裏,我也只想你一個人。”
不二聽到這裏,頓覺雷轟電掣,手冢見他呆怔,也只得嘆氣,不再說下去,低道:“對不你,我太急了,你別放在心上。”
不二本心裏幾分驚詫,幾分緊張,幾分歡喜,不知如何回答,卻勿聽他一句別放在心上,不由驚急起來,為何不放在心下?難道他只是說着玩玩而已?想到這裏,不由心中又悲又氣,伏在桌上輕泣起來。
手冢吓了一跳,他認識的不二基本不哭,怎得今日哭得如此悲傷,忙上前将不二摟進懷裏,不二一靠近他懷裏,更是傷心,哽咽着話難說全:“你,騙人,說心裏只有我一個人,還叫我別放在心上,誰知你心裏想着哪個鬼?”
手冢忙道:“我說心裏只有你一個人,當然是真的,我怕你煩心,才叫你別放在心上。”不二擡上進心頭,氣憤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麽?”手冢一急,沖口而出:“我想娶你過門”—_—!!
頓時二人都住了嘴,不二慢慢把頭低下,手冢急道:“你若生氣,我不提便是。”不二聞言,立刻擡頭瞪他:“你要反悔?”手冢忙道:“不反悔,我不反悔。”說罷,他不由小心輕聲問:“周助,你同意麽?”
不二盯着他那總是有些少年老成的臉,此時卻露出與年紀相符的忐忑,這張臉如此英挺,假以時日,将迷倒多少女子,自己又不能常在他身邊,想到這裏,他忽而坐在他腿上,将頸上長年戴孝的纓絡上挂着的金鎖取下,挂在手冢頸上,想想,又拉開他的衣襟塞進去,拍拍他胸口,輕聲而狠狠地說:“鎖住你,看你還跑得了不。”
手冢環住他的腰,看他孩子氣的舉動,手貼上那多鎖的位置,額頭抵上他的頸,輕道:“你放心。”不二伸手環住他,咬牙切齒地說:“我自然放心,你若敢亂來,我便紅杏出牆,我機會比你多得多。”
手冢無奈嘆氣,想到什麽,從懷中拉出一塊玉,挂在他的纓絡上,放好:“這是手冢傳的古玉,有鎮邪,驅毒的作用,你要四處游學,還是要小心。”
不二看着他,忽而而投身到他懷裏,放聲大哭:“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嗚嗚嗚……我不去。”手冢聞言也不由紅了眼圈子,輕輕拍着他的肩,不敢掉下淚來,他們還不夠強大到保護心愛的人。
十日後,一輛馬車接走了不二,他微笑與衆人話別,唯獨在面對手冢時,一滴淚從他低垂的臉上滑下。
直道相思了無益,一寸相思一寸灰,此時欲別魂俱斷,無那揮淚望別影,願君遠方自珍重,面向春風各自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