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之前石蒜遭受的冷暴力,再一次降臨到青芷身上,但是青芷沒有石蒜幸運,蒔蘿早早跟青芷撇清關系,不相往來。
三天後下課後的傍晚,蒔蘿攔住了石蒜,将石蒜帶去了偏僻的小樹林角落,放開了石蒜的手後,露出來甜甜的微笑,這是石蒜第一次見青芷脫下枷鎖後,露出毫無負擔的微笑。記憶中的青芷,話很少,經常愁眉苦臉,身上散發着生人勿擾的氣息。
“你拉我來這幹嘛?”石蒜拉開距離的說,心裏還是不願原諒青芷讓她背了三周的鍋。
“對不起,我當初懦弱的沒有承認。”青芷鞠90度躬誠懇道歉說。
“別說的那麽好聽,如果不是夏冰無意間拉了你的床簾,你會主動承認嗎?”石蒜不吃這一套,要是真有誠意,一開始就應該主動承認。
“不會,對不起,我還是很懦弱。”青芷想了一下,還是夏冰沒有突然發現,青芷其實想等放暑假時最後走時再将東西搬回家,如此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了,雖然很對不起石蒜,但是還是存在僥幸心理,希望石蒜一直背這個鍋,“對不起,我知道你不願意原諒我,但是我還是想說一聲晚來的對不起。”
“我原諒不原諒你?有意義嗎?一句原諒求的你心安,不原諒你就會不心安嗎?”石蒜說,“我看不出你在乎過我的原諒?上個月我被冤枉時,你在幹嘛?陪着蒔蘿去操場,站在蒔蘿身邊将我趕出宿舍。”
“我确實不在乎你的原諒與否,可是如果我說這幾天你不顧流言蜚語坐在我身邊吃飯時,我很感動,很想跟你聊聊天。”青芷說。
“我只是看着你,可憐當初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希望你別誤會。”石蒜實話實說,補充說,“而且,你身邊位置比較大,我跟半枝蓮才會過去,大熱天的,我傻了才想人擠人吃飯。”
“拜托你,就當最後可憐我,陪我說一下話,求你了,我要被逼瘋了,我受不了她們的冷眼諷刺和閑言碎語。”青芷不願在這種問題上糾結着石蒜陪吃飯的本意。
“行吧,你想說什麽?”石蒜想到那三周臨近崩潰的自己,松了口。
“我可以回答你全部疑問。”青芷一臉溫柔滿足的說,“還有,夏冰那一百塊錢我沒有拿,我也不知道誰偷走了。”
“什麽?你的意思是說咱們宿舍真的有內賊?”石蒜驚訝的說。
“是的,我當時四五層樓沒有偷。”青芷說。
“為什麽?”
“因為潛意識裏不敢偷熟人的,害怕熟人一眼就看出來。五樓。”青芷沉默了一下後,情緒低落的說,“五樓是因為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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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什麽意思?”石蒜疑惑的問。
“簡單來說,那晚我父母吵架,心情不好,出于保護自己,身體裏誕生了另一個我,只是那一次出現,後來就沒再出現了。”青芷輕描淡寫的說,但面上卻暴露了不甘難過之情,嘴角顫抖,雙眼挂滿了淚水,掘強的不流下來,“我在五樓醒了過來,非常後悔,逃避的又回身體裏去了,所以在五樓停頓了。”
青芷眼淚低落時,背過身,嗓子哽咽的說,“我真的受不了這樣的家庭了,我爸天天去賭博,沒有一絲絲自己的責任,吃飽就去偷錢賭錢,我受夠了他,恨不得一刀結束他,解脫我母親,然後再一刀了結自己,算是還了我媽下半生安寧的日子。我有時候又恨,恨他們為什麽要生我下來?生我下來吃不飽穿不暖,又沒人管我,為什麽還要生我下來?校服的錢是我自己多年存的錢跟同學借的錢一起才夠買的,我的衣服都是別人穿到洗白的衣服,可是我覺視若珍寶,因為我沒的選擇。媽媽忙着賺錢,爸爸忙着賭錢,弟弟又是個小傻子,為什麽我要生在這樣的家庭?生來就為了受罪?我特別羨慕你們,家庭和睦,還能買女生的配飾,一切都能選擇自己喜歡的顏色,而我只能擁有別人用舊的東西。”
“你跟老師說了是另一個你做的了嗎?”石蒜問。
“說了。”
“只要大家知道不是你的本意做的,大家都是接受這麽多年教育的人,會原諒你的。”石蒜安慰說。
“不會的,你沒聽見那些人背後怎麽說嗎?要是真的是,每個人都希望學校趕緊勸退我。可是我真的很喜歡讀書的日子,我喜歡傲游在書本,去看看我從來沒見過的世界,帶有期待帶有希望的活着,為了以後去親眼看一眼這些描述的世界,可是我沒有機會了。”青芷說。
石蒜不知道要怎麽安慰青芷,聽着話怪怪的。
“我對這世界失望透頂,什麽壞的事情都被我趕上了。”青芷說,“家庭糟糕透頂,學校雖然不美好,但是我還有蒔蘿陪着,可是現在什麽都沒了。”
“別想不開,活着才是最好的。”石蒜總算知道為什麽聽着青芷的話怪怪的,原來青芷是想做一次告別,“她們只是嘴碎,喜歡在背後嚼舌根,只要忍過這段時間,馬上就會有新的談資了,因為再過一月就要高考了,高考的談資會沖淡你這件事。”
“你覺得紫菀老師怎麽樣?”青芷轉移話題。
雖然紫菀老師也對石蒜使了冷暴力,但石蒜挑着優點說,“對班級很上心,對每個同學的學習都非常關心,每月一次的談心,給同學出謀劃策學習方法,還有每次活動大勝,紫菀老師自費鼓勵咱們再接再厲,總得來說,是一個優秀的老師。”
“可是,在我心裏她不及格。”青芷說,“你不知道我多讨厭她,我身體素質不好,多病多災,身體運動後心髒要跳出來,犯惡心,特別不舒服。可是每次我請假不去跑操,紫菀老師都會冷嘲熱諷半天不肯給假。她不給假我只能跑完後獨自難受,也是因為第一次跑完很難受,蒔蘿在旁邊噓寒問暖。第一次有人對我如此好,我便将她當成生命中唯一的那速光。”
石蒜想起了半枝蓮說的眼中的一束光,心頭一暖,勸青芷說,“你可以做個體檢,拿檢測結果去請假,老師就會同意了。還有,蒔蘿不值得你對她那麽好。”
“體檢?我連校服都沒錢買,怎麽可能有錢做體檢?”青芷看淡一切哽咽着說,“我以前對紫菀老師耿耿于懷,她是我的神,我的信仰,可是她卻質疑冷嘲熱諷我。現在,我不怪她,我又憑什麽要求老師做到跟我感同身受?跟我一樣的不幸遭遇。我不怪她,我只是止不住的難過。”
青芷看着天空,最後關頭還是不甘心,“如果當初老師能多關心我一點,如果當初是你安慰我,我将你當成救命稻草,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
“會的。”石蒜安慰。這樣的假設壓根不存在,石蒜性格本就不會主動跟女生接觸,兩個不會走出一步的人,是不會相遇的。
當天晚上臨近門禁時間,石蒜不放心的拉開青芷的床簾,見床上沒人後,立馬意識到了,青芷還是選擇了一條極端的路。
石蒜立馬跟宿舍的人講後,裏面也給紫菀老師打了電話,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在校園高樓處尋找,最後蒔蘿在圖書館後發現了倒在地上,手裏握着書本的青芷。
蒔蘿害怕的站在離青芷20米的原地呼喚着青芷的名字,意識到是青芷可能死去了,害怕狼狽的逃跑了,邊跑邊慌張的掏出手機給紫菀老師打了電,磕磕絆絆的告訴老師,青芷在圖書館後。
紫菀老師帶着兩三個老師一起過來時,一位男老師,探了探青芷的鼻孔,摸了一下青芷已經停止跳動的頸動脈,輕聲說,“走了。”
青芷沒有選擇跳樓,而是選擇了服用農藥,一瓶結束了生命。
青芷的書首頁寫下兩句話:下馬敬紅塵,來生不做人。
紫菀老師連夜将消息告訴了青芷父母,讓學生都回宿舍去,這件事連夜處理中,未對外通知。
但是,青芷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紛紛表示惋惜,好像忘記了之前是誰在背後,逼得青芷對着世界再無留念。青芷的死只收到惋惜之情,卻沒有一人為她的死而自責過,自責在她死前搬弄是非、颠唇簸嘴。
“哎,怎麽這麽想不開,選擇了極端的路,喝農藥吶。”
“對啊,偷東西又不是她本意,丢東西的人又沒有人怪她。”
“對啊,又沒人怪她,心裏太脆弱,接受不了打擊。”
“她這麽脆弱,以後如何在社會中生存?現在這樣也挺好,至少永遠留在了美好的校園中。”
“逝者已逝,說再多也沒用。”
慢慢的變成了一場辯論。
“活在這樣的家庭裏,我會選擇逃離卻不會像她這樣輕率的結束自己的生命。雖然我們沒有權利選擇是否出生?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怎樣的活法。”
“你不是她,你怎麽知道她經歷了什麽才會最終選擇這麽極端的方式?她肯定是經歷了非人所能承受的事,最終壓垮了她。”
“不管經歷什麽,都不能當成逃避的借口。人只有迎面而上才能解決問題,逃避是解決不了的,只會将問題原封不動的塵封起來,再次打開又歸原點。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人經歷了一切絕望後,已經再也看不到光了,如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沙漠中去尋找虛無缥缈的沙漠綠洲。人活着沒有了信仰,沒有了光,人要為了活着而活嗎?這樣的活法跟機器人又有什麽區別?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活着才有一切可能,或許現在的你沒有了方向,沒有了活着的信仰,但是活着,你才可能拐角遇見了你的信仰,你的方向。可以是專心致志的搞事業,也可以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活着才有一切可能,死亡只是懦弱的逃避方式。”
“你倆說話真玄乎,就不能直接說一句,活着真好,你就頂一句,死了真好。”
“逝者已逝,再多争論又有什麽意義,哦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