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為什麽總躲着我
回到家時已是傍晚,周密讓曲執把藥箱拿出來,準備給他處理傷口。
“牙有沒有事?”周密輕輕擡起曲執的下巴,讓他把受傷的地方對着自己。
“沒有。”曲執的臉慢慢腫了起來,連帶着口齒有點不清。
“你這嘴角有點裂開了,真不用去醫院?”周密端詳了半天之後皺眉道。
曲執搖搖頭。
從機場回來,倆人一路上除了必要的對話,沒有任何交談,此刻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周密在拿酒精給傷口消毒,曲執雖然疼,但忍着沒叫喚一聲,周密看着心疼,可又不能不處理,只好一邊擦一邊吹氣,希望能減輕點痛苦。
曲執的嘴唇被周密的氣息吹得癢癢的,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
周密敏銳地捕捉到了曲執的小動作,停下了手中的操作,皺着眉看着他。
曲執被盯得有些發毛,這才張開許久沒出聲的嘴問道:“怎麽了?”
周密深吸一口氣又呼出來,曲執看着他胸腔的劇烈起伏,不知所措。
許久,周密才仿佛剛調整好心态似的,反問道:“你最近為什麽總躲着我?”
曲執完全沒想到周密會直接問出這個問題,心虛地移開了原本落在他臉上,想要一探究竟的目光。自己本來是因為有許多問題沒想通,所以不敢和周密有更多接觸,怎料到今天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周密不僅為了自己打架打到了警察局,還看出了自己在躲着他。
曲執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蹩腳地轉移起話題,“那個,今天,謝謝你。”
周密又把曲執的下巴擡高了一點,柔和地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謝我幹什麽,明明是陳朔叫我過來幫忙的?”
曲執無言以對。
周密輕哼一聲,“你需要幫忙時都不知道找我,現在就不要跟我說謝謝。還是說,你是在替你的前男友,謝謝我幫他找到了他的現任?”
曲執沒想到一切都沒能逃過周密的眼睛,眼神瞬間黯然,良久,才自我辯白道:“我沒和他在一起過。”
周密本來只是因為注意到了曲執把聞重護到身後的動作,以及聞重提及張九九時曲執的不自然,猜測兩人的關系可能不同尋常,所以才想稍微詐一詐曲執,只要他否認,自己就相信,萬萬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招了。
“沒在一起過,”周密有點生氣了,“就是還是想在一起啊,你喜歡這樣的?”
曲執想和周密說,他本來也以為,自己現在仍然沒辦法平靜地面對聞重,但卻在今天重新見到這個人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對他沒了感覺。曲執想和周密說,如果自己對聞重還有最後一點不同于朋友的感情在,那也只是當初求而不得的遺憾,他不會再在這上面糾纏不放,而是會像接受生活中其他無數的遺憾一樣,接受并遺忘。曲執想和周密說,如今的聞重已經不能讓自己再生愛慕,相反,自己今天看着他的時候,心裏想到的,卻是你。
然而,曲執并沒有勇氣說出這些話,他不知道這樣的話,會把他和周密的關系帶向何方。他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你撒謊。”周密斬釘截鐵。
“是真的,”曲執連忙否認,他擡起頭,認真地盯着周密的眼睛,“我從來不會對不向我說謊的人說謊。”
曲執的眼神反倒把周密看得心虛起來,他沒再說什麽,沉默着處理好了傷口。
正收拾着醫藥箱,周密的手機這時響了起來,是趙東的來電。
曲執見狀接手了收尾工作,周密則接起了電話。
“小周總,你快來公司吧,”趙東的聲音十分焦急,“吳總過來了。”
周密感覺大事不妙,和曲執簡單交代了幾句別沾水、少說話之類的囑咐,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陳朔剛送完聞重去見張九九回來,正遇上周密火急火燎地出門,陳朔覺得他可能甚至都沒注意到是自己,就已經沖進電梯下樓了。
“他這麽着急去哪了?”陳朔關上大門,一邊脫外套一邊向曲執問道。
曲執從自己屋裏出來坐回沙發上,搖搖頭,“好像是公司的事兒。”
說起周密的公司,陳朔似乎想起了什麽,走到曲執身邊坐下,略顯猶豫地問道:“周密的公司,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
曲執被陳朔問得一愣,“不知道啊,他說是個小公司,說了名字也記不住那種。”
陳朔皺了皺眉頭。
曲執不明就裏,“怎麽了?”
陳朔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坦白道:“上午我給他打電話找他幫忙時,他說他正在向港交所提交上市申請書,可是看財經報道,今天提交申請的公司只有一家,那可是個行業巨頭啊。”
曲執想了想,“可能是新聞不及時吧,或者公司太小了,媒體根本沒關注。”
陳朔也不知道了,沒再糾纏。
曲執沒把陳朔說的事兒放在心上,反而一直在想剛剛周密問自己的那句話,猶豫了半天,終于還是決定開口,“陳朔,我想和你讨論個問題。”
陳朔見曲執好像是要說什麽正事兒,不由坐直了。
曲執清了清嗓子,“那個,假如啊,我是說假如,有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很好,而另外這個人呢,有一點享受這種對待,也有一點覺得,好像如果不回報這個人點什麽,就對不起他,你說在這種情況下,另外這個人對這個人的好感,究竟是對他的一種虧欠心理呢,還是一種對于更多享受的貪圖?”
陳朔心想,你直接說是周密和你自己不就得了,我又不耳聾眼瞎。不過,他嘴上還是善良地給曲執留了一點面子,沒直接戳破,裝傻道:“你說的這是啥呀,什麽一個另一個的,都快給我繞暈了。”
“哎呀,”曲執正了正身子,毫不氣餒地就想繼續解釋,“就是——”
“行了行了,”陳朔連忙給他打住,“我聽懂了。這樣吧,也別用那些繞來繞去的代詞了,咱拿身邊的名字代稱。诶,就用你和周密來講吧。”
“啊?”曲執被吓得連單音節的詞裏都帶了顫音。
“哎喲,你緊張啥,這不就是個比喻麽,”陳朔臉上一本正經的,其實心裏早已笑了個人仰馬翻,“你的意思就是,周密對你特別好,而你呢,也對他有好感。但是你不确定,這種好感,是因為你想回報他的情意,或者是想索取更多的善待,還是真的純粹的也喜歡他。對不對?”
雖然有一種被人看穿的感覺,但見陳朔神色無異,曲執最終還是接受了他的人名指定大法,誠懇地點了點頭。
陳朔正襟危坐,拿出一種情場老手的威信,掰着手指頭說道:“我們先說第一種,是不是虧欠心理作祟。這個其實很簡單,周密對你好,肯定是他自發的,那你反過來想想,你在幫他做事的時候,心裏是不是在抱着回報他的想法呢?你對他好之後,心裏有沒有一種還上人情的如釋重負的解脫感呢?如果沒有,那就說明,你對他的關心、照顧、體貼等等,也是你自發的。”
曲執依言扪心自問,卻發現自己好像沒主動給周密做過什麽事,不僅自我懷疑起來:難道我是個人渣?
陳朔不等曲執作何反應,自顧自繼續道:“下面我們接着說第二種,是不是貪圖周密對你好的這種體驗。這個問題,本身其實就是一個僞命題。所有的愛情關系,都是建立在彼此善待的基礎之上的,你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要無條件的對他好,想給他一切你能給予的,與此同時,你也會希望他對你好,給予你一些沒有也沒關系,但如果有會變得幸福的東西。你不要把這些看成是锱铢必較的商業投入與回報,更不要看成是法律上對等的權利與義務。如果你真這麽想的話,我只能說你學法學傻了。”
曲執皺起了眉頭,說實在的,自己沒太聽懂。陳朔說了這麽多,總結起來好像就是,當我問出第二個問題時,恰恰就證明我已經喜歡上周密了?
陳朔看着曲執一籌莫展的樣子覺得十分好玩兒,畢竟這還是第一門能讓曲大學霸犯難的科目,“算了,說這些高深的你也聽不懂,我教你一個簡單的檢驗方法吧。”
曲執眼睛一亮,仿佛是老師期末考前最後一節課突然劃了考試範圍,“是什麽?”
陳朔露出深谙此道的笑容,一字一頓道,“性吸引。”
“性吸引?”曲執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陳朔言之鑿鑿,“愛與性本來就是一張白紙的兩面,對于男性來說,則更是如此。就比如說,你有沒有覺得周密長得好看?當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想看又不敢對視的矛盾心理?當他靠近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想牽他的手,有沒有想要擁抱他?當夜深人靜只有你們兩個人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他哪裏很性感,有沒有想要親吻他,甚至和他上床的沖動?”
曲執沉默了,覺得周密好看,他好像是有過這種想法。但至于後面的那些,他覺得自己對誰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啊,就連暗戀聞重時,他都沒有想到過這些。
陳朔口中的“性吸引”,真的是一個檢驗愛情的标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