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夠可憐的

轉天，陳朔開着自己的車如約而至。萬梓迎為免倆人被堵在半路上，特意早下班了半小時，她外套裏提前換好了運動裝，長發高高束起，樣子和她平時主持節目時的造型如出一轍，讓陳朔有了一種強烈的次元壁破裂的感覺。

陳朔在車裏遞過來一卷還沒拆封的纏手膠布，萬梓迎沒想到他這麽專業，十分驚喜，坐在副駕駛上就綁了起來，等車開到學校時，剛好大功告成。

訓練場上，九名校隊隊員已經全數到齊，個個都是人高馬大的小夥子。這是學校以往用來參加硬排比賽的隊伍，六名首發加三名替補，已經是集全校之力的結果。不過氣排球賽制不同，每隊場上只需要五個人，所以加上萬梓迎，十個人正好能湊一場比賽，所有人都有充足的機會練習。

學弟們看見學姐來了，連忙停下了手裏的球，熱情地打招呼。

萬梓迎把包交給陳朔，上前狠狠拍了他們隊長的腦袋一下，“你們練什麽呢？”

學弟一縮脖子，呆萌地瞪着茫然的雙眼，看了看手裏的球，又看了看學姐，緩緩問出一句：“這不是氣排球嗎……”

萬梓迎話不多說，直接招呼着隊員和她一起把球網收短三分之一，接着又調轉九十度直角，最後平移到了半場的中央，“這才是氣排球場地的大小。”

學弟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名字裏也帶“排球”二字的項目，雖然場上人數僅比硬排去掉一人，但場地面積卻整整少了一半有餘。

“你們平時誰是主攻？副攻？二傳？接應？自由人？”萬梓迎看着在自己身邊圍着的萌新們先後應聲出列，唯獨挑了二傳手拉到自己身邊，然後向衆人指着這位帥哥道：“現在除了他，恭喜你們，都榮升攻手了。”

陳朔靜靜地欣賞着萬梓迎排兵布陣、指點全局的樣子，見她把這群弟弟們講得一愣一愣的，說一不敢有二，指東不敢往西，心下竟感到一絲得意。

其實，陳朔在一旁看了一陣兒之後，就開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了。只不過，考慮到他們畢竟是在備賽，自己摻和一腳不太合适，這才沒有要求上場。就在這時，陳朔的手機響了，一看竟是聞重的來電。體育館裏信號不好，四面八方的回聲又很嘈雜，陳朔躲到館外安靜的地方接起電話，“學長。”

“陳朔，”聞重這次的聲音裏，已經沒了上次那種幾乎要溢出聽筒的焦急：“聽說你回北京了，有時間出來吃個飯吧。”

“嗯，我剛回來，”陳朔想起在香港發生的事，關心道：“吃飯什麽的不着急，那事兒後來怎麽樣了，你和張九九？”

“我們當天就回來了，”一提起張九九，聞重的語氣總是十分沉重，“他現在暫住在我家。剛出事兒哪陣子，那個姓吳的跟要把北京城翻個底掉兒似的，滿處地找，不過最近好像消停了。”

陳朔點頭，想輕松一下氣氛，“沒事兒了就好，你心理壓力也別太大了，說不定他已經移情別戀，把魔爪伸向別人了。”

聞重嘆了口氣，“有些事因為牽涉到九九，不方便和你說，不過說實話，我真希望這個人渣從世界上消失，也不希望他去禍害別人。”

陳朔沉默了，雖然當初見到那人時，确實看出他十分嚣張跋扈、蠻不講理、沒有規矩，但聽聞重話裏的意思，似乎不止表面這些，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哎，不說這些了，”聞重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把兩人的對話搞得太嚴肅，連忙換了話題，“對了，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吃飯，當作謝謝你那次幫我。”

“請我啊，”陳朔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直言，“你該謝的似乎還有一個？”

這次換聞重沉默了，他确實知道自己也該向曲執道謝，只是……

“學長，”陳朔也不是故意要為難他，他只是覺得，兩人之前不清不楚地就失去了聯系，早晚都要給事情補上一個真正的了斷，總不能為了這個，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你已經有了張九九，曲執也遇到了新的人選，我覺得他應該已經把你放下了。你其實不需要處處躲着他，再怎麽說，你也是曾經給過他很多幫助和指引的學長。”

聞重又是一嘆，“你說的也有道理，好吧，那他回家了嗎，約個合适的時間吧。”

“他留在香港準備模庭比賽了，”陳朔看了眼手表，“這樣吧，等我們明年畢業回來了，你再一并請，正好還能接風洗塵，到時候我們一定毫不留情地宰你一頓。”

聞重不禁輕笑，“怎麽，這麽想給我省錢啊，我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省吃儉用的窮學生了，你一個人我也可以先請一次的。”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陳朔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萬梓迎大致的方向，“不過還是不用了，我這次回來也有點兒忙。”

“嗯？”聞重憑着他調查案情時培養的嗅覺，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放假回家還忙，怎麽着，交女朋友了？”

陳朔笑道：“真是什麽都逃不過你的法眼，不過還不是，正在努力。”

聞重半真半假地惋惜道：“那好吧，我就不耽誤你了，在此預祝你成功吧！”

再次回到館裏的時候，陳朔手上拎了一提運動飲料和礦泉水放在場地旁邊。

“節奏快一點，”萬梓迎一邊在場上打球，一邊還要給他們指導，聲音卻一點不抖，“再快一點，真到比賽裏根本不可能是這個球速，還讓你打上四五個來回，基本上兩個就差不多了，你們真當這是老年養生項目嗎？”

話音未落，萬梓迎在網前奮力一躍，高舉雙臂攔下過網球，球路回彈的軌跡被控制在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插入對方防守的空當，落點壓線，界內得分。

萬梓迎伸手攬過對面抛回的球，站位轉到後排，卻側身把球權丢給了旁邊的隊員，“你發。”

年輕的運動員使出一記漂亮的跳發，排球從他手下劃出一個完美的抛物線，越過球網後被對方接起，二傳到網前，主攻手起跳滞空，輕松下扣。

萬梓迎預判走位，迅速俯身搭手，繃直雙臂壓下肩膀，“啪”的一聲，球在落地的前一秒被救起，二傳手到位，準備組織進攻。

“停一下。”萬梓迎叫停，伸手要球。

二傳手接下球遞給學姐。

“我剛才沒說，”萬梓迎抓起球走到發球位置，做好發上手球的準備動作之後定住，扭頭對上一位發球手問道：“擊球點不要太正麽？”

話音剛落，球被抛起，萬梓迎拉開大臂帶動小臂迅速擺動，擊球時手腕輕輕一抖，給了一個爆發的初始速度，排球沿着一條十分詭異的路徑在過網之後急速下墜，對面隊員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球就已經落地得分。

所有人都被打得心服口服。

陳朔拎着水來到端線邊，招呼大家休息一下，萬梓迎的手機此時響了起來。陳朔讓隊員們挑喜歡的拿，自己則跑回牆邊放包的地方，幫還在給隊長強調特殊規則的萬梓迎把手機取了過來。交出手機的一剎那，陳朔看見來電者名叫“吳浩龍”，他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可又想不出來有哪裏不對。

萬梓迎接過手機看見屏幕顯示，二話不說拒接了。

隊長學弟謝過陳朔買來的水，順勢把萬梓迎拉到一邊，單純地壞笑着問：“學姐學姐，這是誰呀，長得這麽帥，還陪你過來打球，他不會就是傳說中那個，從小就和你定下親事，等畢了業就結婚的富二代吧？”

萬梓迎還以為是有什麽正事兒，沒想到這學弟這麽無聊，擡手給了他腦門一巴掌，“你想哪兒去了。不是，這事兒你們怎麽還記着呢？”

學弟吃痛狂揉額頭，“這怎麽能忘呢，想當初包括我在內，學校全那麽多男生追你，各型各款的都有，你一個沒同意，還不就是因為在等那個高富帥麽。”

“你快打住吧，”萬梓迎一邊擰開手裏的礦泉水，一邊翻了個标準的白眼，“我可沒等他。再說了，大學四年哪有人追我，那些同學都是我哥們兒，是你自己想歪了。我說，你這個腦子裏成天裝的就只有男歡女愛麽，沒點兒正事？”

“不是只有，”學弟這才明白，敢情鬧了半天，學姐那些年完全沒看出來他們廣大少男究竟是什麽心思，于是很受傷地說道：“但也得有啊，哪能跟你似的。”

“你，”萬梓迎瞪眼，一口水差點兒沒嗆出來，“你什麽意思？！”

學弟連忙陪笑認錯，“沒有沒有，那學姐，這位怎麽說，終于有人能讓您動心了？”

萬梓迎放下水瓶嘆一口氣，還沒完了，無奈解釋道：“他就是普通朋友。”

“啊？這麽帥還是普通朋友，”學弟滿懷同情地看了一眼陳朔的方向，“那那位富二代得多好看啊，都這麽久了，他還沒畢業嗎？”

“還半年呢，”萬梓迎還真的在心裏，仔細地算了一下時間，但随後又轉折道：“不過這跟我有什麽關系，人家現在有喜歡的人了。”

學弟發出一聲惋惜的驚嘆，“那學姐豈不是很傷心？”

萬梓迎莫名其妙地皺起眉頭，“我有什麽好傷心的，談戀愛而已，他又不可能和那個人結婚。”

學弟思考了一下，附和道：“也是，像學姐這樣的家庭背景，大多都是建立在家族利益基礎上的結合，婚後能看對眼就培養感情，看不對眼就各玩各的，正常。”

萬梓迎嫌棄地看了這位大學生一眼，心說現在年輕人腦子裏都什麽跟什麽。

學弟望着萬梓迎走向訓練場的背影，無奈搖頭，不知道是該誇她灑脫，還是該說她總也不開竅。哎，買水這位，只怕又是一抹炮灰，夠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