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關緊要的小事

曲執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周密确實拿到了錢老師給出的補考批準。

周密沒有告訴曲執,同意補考的代價是必須一次通過,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給曲執平添壓力。在那場令人心力交瘁的談判中,周密用盡一切辦法,先是低頭認錯,而後據理力争,最後軟硬兼施,這才艱難地拿下了這位嚴苛冷酷的教授。

最後的最後,錢璟警告周密,無論所涉何事、如何的事關重大,自己都只會給每人一次向自己讨價還價的機會。周密現在已經把這個機會用掉了,最後如果補考仍不及格,那麽到時候,他就算把港首搬來求情,自己也不會允許再次補考或者下學期重修,他最終只能因為缺少一門必修課學分而肄業。

錢璟給MBA學生開設的國際經濟法必修課,在授課內容上與給LLM學生開的沒有什麽太大不同,只不過,LLM的課根據培養方案被排在了春季學期,曲執還沒有上過。所以,當他給周密補課時,只能拿出了本科時的學習筆記和課件,雖然授課教師天差地別,但好在法學專業課的知識架構差不了哪兒去。

曲執每天上午照着以前的學習材料給周密上課,同時也接受着周密既克制又花樣百出的誇獎,什麽字寫得真好看、課講得真清楚、甚至電腦桌面真整潔之類的。至于下午,他則把時間花在了那篇論文的寫作上。

就這樣持續了一星期左右,曲執終于收到了王映微打來批評他的電話。期末的時候,王映微得到了一段來之不易的與曲執共處的短暫時光,她以為考試過後,自己可以借着備賽模庭的訓練機會,通過進一步的接觸,把倆人的關系推入一個新階段,萬萬沒想到最後卻一連幾天都沒見到曲執的人。

王映微不知道周密假期沒回家,她只知道錢老師給了曲執一個在世界級學術期刊上以一作身份發表論文的機會。所以,王映微以為曲執是因為只想着發文,才沒能分出時間來訓練。她責備曲執不知道考慮大局,只想着眼前的利益,把共同奮戰的隊友置于不顧。她說就算寫論文和備賽同等重要,也至少要有個先來後到。

曲執接電話的時候周密就在旁邊,雖然他知道這不過是王映微利用道德制高點實現自己私心目的的小把戲,也很想當場替曲執辯駁些什麽,但一想到自己可能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就沒有立場開口了,只是憂愁地看着曲執,生怕他挂了電話就要通知自己,他暫時沒有時間再給自己補習了。

這是王映微第一次和曲執板起臉講話,曲執确實也因此給予了更多的重視,而且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其實他早在前幾天,一連拒絕了好幾位隊員一起訓練的邀請時,就已經開始感到愧疚了,自責自己沒能把時間調配好,拖了全隊的後腿。所以電話的最後,曲執答應了王映微每天下午和大家一起進行訓練的約定。

說是下午,其實曲執每天都會在學校訓練到很晚,直到圖書館閉館後很久才回家,回家之後又要加班寫論文到淩晨,轉天早上再給周密補課。雖然熬夜早起對于曲執來說是家常便飯,但周密看在眼裏,卻覺得他每天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着自己的身體。周密心疼地想要曲執別再給他補課了,管他什麽狗屁補考能不能通過,不通過會不會畢不了業,他現在只求曲執每天能多睡會兒,但曲執總是笑着說自己沒事。

其實一直以來,周密都知道曲執每天為什麽無法在圖書館閉館、全隊訓練結束後立刻回來休息一下,不過是王映微總是纏着他送她回家罷了。一開始的時候,周密有試着勸過曲執不用太遷就她,畢竟這并不是什麽和論文、比賽一樣重要的正事,但他也知道,曲執的為人,讓他無法在女生面前,說出這種只考慮自己的話。

這天晚上,周密終于坐不住了,他決定親自出馬。

假期學校沒有多少人在,圖書館也是到了晚上九點就關門了。備戰Willem C. Vis的隊員們一連十幾天每天留到最後才走,也有點熬不住了,今天提前結束了半個小時。大家收拾好東西,一起往地鐵站的方向走。時間快到聖誕節了,一路上,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着,要怎麽犒勞一下自己這群可憐的留守兒童才好。

王映微見曲執沒有參與讨論,主動問道:“曲執,你那天有什麽安排嗎?”

曲執搖搖頭,“我打算在家寫論文,進度有點慢了,我不想錢老師着急。”

王映微有點失望,但并沒有放棄,開始給曲執分析起利弊,“其實在我看來,你也不是非要趕在3月刊發,6月份再發也不影響後面的規劃。而且慢工出細活,你現在趕出來一份質量一般的,到時候還是要返工。我覺得錢老師不過是因為不想你把假期荒廢了,所以才定的開學交一稿,你不用把這個時間看得太死。”

曲執沒有說話,雖然王映微講的有一定道理,但自己既然已經答應了錢老師,就沒理由往後拖延。

王映微見曲執沉默着,以為是自己的話讓他動搖了,繼續加碼道:“生活嘛,還是要勞逸結合,偶爾給自己放個假,也是為了回來更好地投入學習、工作,不然你一根弦總是繃得那麽緊,真怕哪一天就斷掉了。不如就這麽定了,平安夜那天跟我們一起去太平山頂看夜景,你一定還沒看過整個維港晚上的樣子吧?”

“還是不用了,”曲執以微笑拒絕,“論文的事真的不能拖。”

“你別擔心,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王映微沒有氣餒,畢竟和喜歡的人一起在平安夜爬上太平山頂看夜景,是一件太美好的事了,“而且到時候,我可以帶你去他們都不知道的最佳觀景點,給你講中環每座樓的來歷和故——”

“你沒聽到,曲執說不去嗎?”

一個毫不客氣的聲音插入兩人的對話,口吻裏帶着保護與敵意。王映微扭頭看到一人從角落的光線晦暗處上前,走近發現,竟是自己以為早就不在香港了的周密。其他同學走在前面,聽見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也紛紛扭過頭來,就看到一個比曲執還高的男生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遠離王映微的方向帶了一下,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這一對平時訓練中的“最佳拍檔”之間。

“還有,”周密不等曲執和王映微反應過來,繼續道:“香港治安很好,又有這麽多同學陪你一起坐地鐵,從今往後,曲執不會再送你回家了。他每天過得很累,你不心疼,自有人心疼,你看不出來他不想,不代表他心裏就願意。”

直到周密拉着自己出了學校大門,曲執都不敢相信,周密會注意到并主動替他解決了一件,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的,有關緊要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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