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眠

周顯禮和周密作出拉攏兩家小股東的決定之後，先聯系了遠弘資本，把能說的情況溝通了一下，對方表示會在任何需要表決的時候，一如既往地支持周顯禮。這對于父子倆來說，好歹算是顆不大不小的定心丸，至少不用在沖鋒陷陣的同時，擔心自家後院起火。下面要做的，就是先打探一下兩家小股東的口風。

為此，元旦放假前最後一個工作日的晚上，周顯禮出面攢起一個局，叫上了遠弘、中天基金和智合互聯，名義是以董事長的身份，感謝三位法人股東一年以來對公司工作的支持。之所以拉上遠弘作陪，一方面是因為這兩家小股東歷來分屬萬家、吳家派系，周家繞過萬振庭和吳仕方直接單獨聯系二者，太惹人注目且意圖明顯；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遠弘作為法人股東中，持股比例超過餘下兩者之合的大股東，有它站臺給周顯禮背書，工作更容易開展。

周顯禮表示，大家給萬家地産投資，說到底無非為了能從中獲取回報，所以公司日常運營良好、維持穩定盈利，是保障大家投資有所收益的根本。自己作為萬家地産董事長兼總裁，既是決策層也是執行層，自是希望自己需要執行的，剛好是自己想看到的決策。不過，股東大會上總會出現意見相左的時候，而一旦由于投票權比例的原因僵持不下，難免影響公司日常運營，最後傷害的還是各位股東的利益。

中天和智合雖然不知道周顯禮何出此言，卻也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但是礙于各自和萬振庭、吳仕方的關系，只好笑而不語，未置可否。

這晚的飯局以熱鬧氣氛開始，在客客氣氣中結束。周顯禮和周密心裏也就明白了，就像遠弘和周家的關系密不可分一樣，兩家小股東和各自的牆頭聯系也十分緊密，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随随便便撬動的。

轉天下午，周顯禮和周密正在家裏商量對策，周密忽然接到趙東從香港打來電話，叫他趕快去看港交所官網上新發布的一篇文章。

這是一篇名為“勿信謠言：接受雙層股權結構為時尚早”的官方辟謠帖，文中歷數了上半年啓動讨論後，咨詢委員會收到的各類反對意見，其中不乏一些權威人士言論。港交所表示，接受雙層股權結構需要多層面制度準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近期聽聞有所謂“內部人士”散播不當言論，還請社會公衆勿信謠言。

周密沒想到，就在父子倆焦頭爛額，認為合縱連橫之法恐難以為繼之時，居然是港交所的一紙辟謠救了他們，危機竟就這樣簡單地解除了。

當然，盡管港交所否認了近期宣布接受雙層股權結構的可能性，但這并不意味着這項制度就被永遠地排除在了市場之外。眼下，萬家地産能做的，就是利用好官方辟謠為他們創造出的空窗期，抓緊完成上市工作。只要能夠盡快通過聆訊，到時候就可以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北京沒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了，明天就是2017年的最後一天，周密一直記着自己跟曲執說過會在元旦前趕回去，所以盡管爸媽想讓他留下來過完新年再走，他還是堅持買了轉天一早的機票，理由用的是肯定會讓他媽心軟的“要回學校複習補考”。

因為公司事而繃起來的那根弦一松下來，周密的大腦就重新被曲執完滿占據。想起兩人去太平山頂被王映微撞見的那一晚，周密的心不禁又揪了起來。如果說之前的擔心，是怕王映微識破自己對曲執的意圖之後到處散播曲執的性向，那麽此刻，周密忽然想起她當時說的另外一句話，不禁一陣膽寒。

“曲執，你和他不一樣，你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人，一個決定的做出會意味着什麽，你必須考慮。我勸你好好想一想，究竟誰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所以，她這話的意思是，無論曲執對自己有沒有想法都無所謂，反正現實情況不會允許他和一個男生在一起，而她才是唯一适合曲執的對象？

肯定是這樣，王映微肯定就是這個意思。

那曲執是什麽态度？他會不會受到這句話影響？

對了，前幾天曲執似乎總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他一直欲言又止的是什麽？

周密害怕了，他想起陳朔也說過，王映微可能會利用外界輿論施壓，那麽曲執要說的，會不會就是他決定和自己撇清關系，從此以後不再來往？

周密一夜沒睡。最開始的時候，他止不住地胡思亂想，心亂如麻着理不出任何頭緒。但是後來慢慢的，周密想明白了，他覺得不管怎樣自己絕不可能就這麽放棄，而且事到如今，他也不準曲執因為一點壓力就棄自己而去。

從曲執莫名闖入自己生活的那一天開始，從他突然在自己眼前倒下的那一刻開始，從他一次次撩人而不自知的靠近開始，周密就知道，自己已經避無可避地愛上了這個人。從那以後，無論曲執是選擇站在原地還是後退躲閃，周密都只會不斷向前，拼上一切去靠近他、了解他、關心他、幫助他、心疼他、保護他。

事到如今，周密甚至連控制自己情緒的權利都已經拱手相讓，完全交由曲執待他的态度來操縱。如果曲執主動沖他笑對他好，他就受寵若驚，恨不得百倍千倍地給回去；如果曲執回避他疏遠他，他就小心翼翼，想湊上前卻又百般顧慮；如果曲執不顧自己靠近別人，他就患得患失，傷心難過卻又不敢生氣。曲執說喜歡什麽，他就想方設法地送到眼前，曲執如果讨厭什麽，他就千方百計地推遠遮掩。

事到如今，周密已經習慣了生命裏總有這個人出現，也已經認定了從今往後要有這個人作伴。周密無法接受哪怕一秒的分隔兩地，更不可能放手任他離去。他要用盡全力抓住他，他要立馬回到他面前，讓他知道自己心裏想的一切。

天剛蒙蒙亮，周密就已經坐不住了，他此刻再也無法多等一秒，只好早早地出發去了機場。只可惜，周密沒想到的是，他在北京未能入睡的這晚，曲執一個人在香港，也因為一些豁然坦露在眼前的真相而徹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