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圓環和一根軸
二十二歲這年,陳蜜徹底結束了他的小處男生活。
大三上學期畢業的前一夜,陳蜜的父母來了通電話,說讓他趕緊回去繼承他家的小超市。
陳蜜坐在淩亂的被窩裏,揉着同樣淩亂的雞窩頭,放眼望四周,好不容易挨到放假,如今室友回家的回家,陪女友的陪女友,似乎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規劃……
除了自己……
二十二歲的陳蜜,黃金單身漢一個,并不是他不想找女朋友,身邊的哥們進了大學各個變得生雙成對,當然也不能落下他這個好哥們,微信的美女號一個接一個。
但陳蜜都不感興趣,因為他只對男人有感覺。
但陳蜜誰也沒敢說,除了剛認識不久的同類——老姜。
趁着快要被抓回去繼承家産,陳蜜想把握住這最後一點時間浪,就算這輩子不能光明正大把男朋友帶回家,去吧池裏來個偶遇養養眼也是可以的。
懷着這種心情,陳蜜當機立斷換上剛買的白襯衫,刮掉了剛冒出頭的胡須。
望着鏡子裏下巴處那塊淡淡的青色,陳蜜滿意地撩開劉海,将自己僞裝成了一個生活精致的優質小零,然後撥通吧臺老哥的電話:“喂?老姜?我今天晚上來你酒吧啊,啊?我不找長期男票,我媽知道會殺了我的!我就看看呗……”
然後在傍晚,陳蜜慢慢悠悠地踩着小貝出了校門。
南方的夏季一向潮濕而又聒噪,特別是路邊的大樹,汽車尾氣裏的灰塵将樟樹綠葉厚厚覆蓋,狂叫的知了隐約其中,連半點清涼也不曾施舍。
如你所見,這是一座放在地圖上可能連地标都微不足道的小城市,因此像大城市裏的商業什麽的很少往這裏發展。陳蜜考入的大學是這座城市唯一堪堪擠入211的大學,但大學生活并沒有給這個平凡的年輕人鍍金。
沒有繁華的商業街,這裏的生活很慢,圈子也小,有一些特殊只能緘口沉默。
剛進入紅谷這所酒吧的時候陳蜜額頭上已經積滿了汗液,但很快被像是從北極來到的冷氣給凝結了,他一眼就看到吧臺漫不經心調酒的老姜,他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顧客聊天,聊的顧客心花怒放。
陳蜜輕笑,老姜還是這麽讨人喜歡。
在這個隐蔽的圈子裏,老姜是少有開放的那一類,作為一個零,他活的有聲有色,憑借着自己不錯的臉蛋和天賦異禀的調酒技巧贏得了許多攻們的青睐,雖然他打嘴炮的能力很強,但他從來不會随便開始一段感情,這也是陳蜜真佩服他的一點。
陳蜜沒去打擾他的好興致,而是自己拿了一小杯雞尾酒坐在不遠處的吧臺裏,上下左右掃視,看了半天,這個太胖,那個太瘦,這個又太風騷,喝進杯裏的酒,嘆了口氣,心想,我是來這選妃的嗎?最後過個眼瘾馬上要和這個圈子說拜拜了都還挑什麽?
然後毫無預兆地陳蜜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他心下一驚,在這個白天僞裝成餐廳晚上變成酒吧的正規地帶,自己竟然被下藥了?
是誰?
給酒的服務生?還是遠處某個坐着将自己醜态盡收眼底的金主?
在眼皮合攏之前,陳蜜隐約看到一個人影,可能是下意識反應,在危急關頭他反倒是突然丈量起來人的身材和臉。
身高,目測一米八多,身材,肩好寬,臉,沒看清,但應該是個帥哥。
陳蜜感覺自己好像被抱住了,在昏過去最後一刻很沒出息地祈禱:能不能是這個“帥哥”啊?老天爺!
“……”
“阿姜?有人暈了,你處理一下?”
正忙着的老姜根本無暇顧及,連一個轉身都沒有施舍給對方。
“……”男人看着臂彎裏雙頰發紅睡得睫毛一顫一顫的人,沉默片刻,“好吧。”
陳蜜睡得很不爽,準确來說是被全身的燥熱影響的。
他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抓着他,不讓他翻身不讓他動,但身體給予的快感太真實了,這就是人類的劣性嗎?
陳蜜昏昏沉沉地感覺身體上的舒爽已經到了滅頂之災的程度,于是他下意識地去抓住什麽東西,所觸确實一片柔軟,就像人肉一樣,然後耳邊響起一聲不滿的“啧”。
“嗯……”陳蜜感覺自己好像坐在一葉颠簸的小魚船裏,在大海裏行駛,一會兒被海浪卷起一會兒又被拍下來,來來回回幾次,陳蜜立刻“暈船”了,手跌落下去,整個後背栽進了一團棉花裏。
似乎有魚跳到了船上,膩滑的魚身跟陳蜜的下巴來了一次親密接觸,鱗片還不停地搜刮着下巴青色的痕跡。
陳蜜迷迷糊糊地吐出一個“滾”,然後最後一點可憐的意識都沒有了。
醒來的時候,入目是蒼白的房頂和老姜突然入鏡的臉,陳蜜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愧疚和擔心的意思。然後全身的感官逐漸回複,針紮一樣的痛擴散全身,并且伴随着碎片式的記憶。
“別動我!”
“我不動……”
“你不要摸摸我嗎?”
“乖,別動,就做手上的。”
“碰碰我嗎……”
然後就是被鈍刀劈開肚子的痛感遍布全身。
陳蜜感覺自己就是個紙娃娃,任人擺布,用完後還被釘子釘在牆上供人觀賞。
“阿蜜?你沒事吧?”老姜戳戳陳蜜的手指,然後又摸摸他的臉。
陳蜜起不來,他聽見自己半死不活的聲音回蕩在上空:“我沒事……”
然後陳蜜在老姜一頓操作下靠着枕頭坐起來,并且喝到了老姜親手做的粥,他一邊吞咽着米粒,一邊搞清了幾個狀況:
一,酒裏被人下了藥,老姜徹查了酒吧,元兇已經揪出來了,現在正在警局寫檢讨。然後經過昨晚,他已經和他的小處男生活揮手說拜拜了。
二,壞消息,昨晚“厮混”的男人因為很重要的事不能立即和他見面解釋。
三,好消息,對方留了手機號,并且要求微信聯系,後續補償由他來出。
老姜雖然很難過,但陳蜜依舊能看出神藏在悲傷裏那對莫名上挑的眉毛,他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地扔下對方留下的紙條。
“诶诶诶,你別生氣,那個,怎麽說呢,對方也是我朋友,他很靠譜的,你……”
“行吧行吧,能告訴我如何快速把這玩意兒治好嗎?”陳蜜指了指自己的屁股,然後很無奈地繼續說,“我暑假得回一趟家,被我媽曉得你也知道她有多能念。”
老姜當然見識過,曾經有一次他把剛進圈子的小白陳蜜拉進酒吧,結果正好碰上陳母查崗,老姜覺得那已經不是人類發出的聲音,而是某種機關槍在掃射,最後還是電話那頭的陳父止住了。
在經過老姜一系列的賠償療養後陳蜜好的差不多了,在陳母的催促下裹挾着不少行李被塞進了車廂,坐在座位上才發覺自己忘了去和元兇興師問罪,忘了去和那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索要賠償。
他呆滞地看着窗外,郊外的樹遠比市區的清新嫩綠,他突然想到還有一年左右的時間呆在這個不大不小地城市,此後他便只能蝸居在自己的家鄉——一個更小地鄉鎮,然後做一個老實本分的收銀員。
什麽神奇的遭遇,什麽不平凡的路,他根本沒有吧?
連自己的性向在這城市裏都不能多說,他還能為自己争取什麽呢?
“叮——”
滑開手機,微信顯示:
【“一個圓環和一根軸”已通過驗證】
“你好。”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不過這名字……陳蜜見過,在一本心理學書上,來自一名認知障礙者對鑰匙的描述。
他想,這城市裏的人不就是這樣的嗎?有感覺,卻沒有知覺,無法将圓溜溜的,咬起來清脆的,紅紅的球體和蘋果聯系起來。
他們看到人們相愛,但卻缺乏對愛的認知,所以産生了下意識圈劃領地式的排斥。
作者有話要說:
背景劇情有不合理之處還望多加海涵~
∠( ?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