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恐懼
“阿庭，辛苦你了，明明工作那麽忙還要讓你回來。”李母将一盤蘋果擺在他面前。
李父故意甩動報紙發出嘩啦的聲音，憤懑地罵罵咧咧：“還辛苦，回家看望父母天經地義的事！你就是這樣一步一步把他寵壞了，讓他現在離婚……”
李庭環顧四周，看着擺設已經大變樣的客廳，特別是飯桌，餐具已經由木制品代替，他想到那時玻璃和瓷器一個個在地上崩裂就覺得嘲諷。
看着陷入吵鬧的父母，李庭勸了兩句，卻發現這些沒用的話語也能變成父母的出氣點，他嘆口氣，把桌上的水喝盡，進屋睡覺。
這一睡似乎已經過了很久，直到他醒來時父母已經不吵了，連房間也全變樣了。
他想擦擦眼睛把四周看清，父母的聲音卻在不遠處響起。
“醫生，求求你了，一定要把我兒子治好……”
是母親悲痛的哀求。
“只要你能把他糾正過來，多少錢我們都給，你不能白費我們開車從大老遠到你這！”
是父親憤怒卻又滿含期待的聲音。
“放心，你們的孩子雖然說喜歡男人，但你看他還不是照樣結婚了嗎？現在也沒有真的與男人在一起，說不定他只是想反抗吧？”
放屁！結婚是被逼的，喜歡男人也是真的！
李庭憤怒地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已經被鐵鏈鎖住，固定在鐵窗上。
許是劇烈的晃動聲引起了那邊的注意，醫生走了過來，他對李父李母說了一句“抱歉”，電擊器上白色的電流傳入李庭的四肢。
“呃呃…呃！！”李庭如同困獸一般，在鐵鏈的禁锢下翻不起風浪。
後來李庭被一個人遺留在這連窗戶都找不到的戒同所裏。
每日的電擊療程、被加了藥丸的咖啡、言語刺激……
每晚都是李庭最難熬的日子，在醫生的一系列“治療”下他不但不能對女性反應，連見到人都會産生惡心的情緒。
後來醫生拿來一張照片，那是福利院的照片，照片中的孩子圍坐在一起。
醫生指着那些笑容天真的孩子，在他耳邊低語：“李庭，你難道不想擁有一段完美的婚姻，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孩嗎？”
此時李庭只是呆滞地看着照片，像這樣的言語刺激療程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日夜，已經完全免疫了。
可當他看清照片上那個人時，那混濁的眼睛卻猛地清醒，劇烈的抖動把醫生吓得不輕。
“李庭！”醫生被李庭推倒在地，手中的照片被奪走。
照片上，赫然是陳蜜彈鋼琴的身影，少年是那麽的幹淨，潔白的襯衫襯托得他如同神明下凡。
此後，李庭總是拿着這張照片不離手，夜裏将照片貼在胸膛，這裏的房間為了防止病人逃跑，沒有窗戶，月亮照不進來，李庭便循着記憶去撫摸少年的臉。
“神明是每個人的指路燈啊，只要慰問他，他就會給你一個方向的。”
他一邊想着少年的臉一邊安慰着自己的躁動。
後來他不滿足于此，他偷了醫生的手機，給高琳發了一條短信求救，在被醫生懲罰之前，被警察解救了。
高琳又露出了新婚那晚的表情，歉疚、憤怒，交織着，李庭只記得高琳大晚上飙車沖進自己的家門，把安然熟睡的李父李母拉起來，破口大罵。
因為那裏的戒同所屬于違法建築，李庭及其其他被關押的病人都得到了一筆可觀的精神安撫費。
李庭握着那筆錢坐在沙發上，平時對他呼來喝去的父親也不敢再看報了，與母親二人站在一邊不知所措，似乎在等着李庭的發落。
“我走了。”
李庭最後什麽也沒說，把自己房間收拾了個幹淨，然後連夜搬出去，他想，他應該把自己續的胡須給剃掉了。
……
陳蜜沉默地躺在李庭卧室的大床上，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聽完了所有的故事，而此時，本該受到安慰的李庭卻跑去飯廳給他煮咖啡了。
“怎麽了？吓傻了？”當事人一臉笑意，看起來十分輕松，他把飄香的咖啡擱置在桌上，伸出罪惡的手狠狠揉搓陳蜜的頭發。
“你真的沒事嗎？”
陳蜜感覺說這話的自己足夠可笑，被拱得滿身是傷的是他，可他卻在安慰拱他的人。
李庭不答，反而把咖啡遞過去，就在陳蜜快要喝入第一口的時候他突然說道：“你不确定一下裏面沒有放藥嗎？”
陳蜜差點把剛到嘴的咖啡噴出來，他擰着眉毛，盯着李庭毫無破綻的微笑，擔心地問他：“你真的沒事嗎？”
李庭噗嗤一笑，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一看見陳蜜的臉上能夠展露出擔心他的神色他就覺得很開心。
“你覺得我現在有事嗎？”李庭爬上床，從後面緊緊摟住陳蜜，“你看我現在都可以拿這種事開玩笑了。”
“所以你當初真的只是因為我給你泡了一杯咖啡而喜歡上我？太離譜了吧？”
“可是你給我泡咖啡的時候你沒有下藥啊，所以我一下子就很喜歡你了。”
身處低谷，期望值越低的人越容易滿足。
明知道咖啡裏下了藥，卻不能反抗，一旦掙紮就要換來一陣電擊。
他擡頭，順着剛毅的下颚線望去，裝進李庭眼中的汪洋大海，忘記了吞下嘴裏的咖啡。
“別回頭。”李庭按住他的腦袋，深深吻下去，唇齒糾纏間，最後一口濃香的咖啡被兩人共享。
吻到陳蜜憋不住了開始推脫時李庭才停下，順勢抓住那雙在他胸膛搗亂的手，誠懇地說道：“你千萬不要笑我，我一直都把你我的神明。”
男人虔誠地啄着他的指尖，一想到那時他的照片被李庭用來那樣，臉頰瞬間就像被火少了一樣飄起紅暈。
“所以你能答應我嗎？和我在一起，我只能接受你，我只能有你。”李庭懇切地問道，像小狗一般眨巴着雙眼。
“我……可是我今天去了那種地方……”陳蜜試圖拜托自己，卻被李庭更加一步緊緊纏住，李庭撚起他柔軟的發絲，将吻落在發梢。
“我的陳老師，我看得出來，你根本接受不了他對不對，你只能……”
“別，別說了！”陳蜜想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庭還想追說時，電話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陳母的大嗓門在電話那頭響起：“臭小子！你什麽時候回來！人家姑娘在家等你一天了！”
“姑娘？”不僅是李庭疑惑，陳蜜也很懵。
他滑開微信，一連串炮轟似的消息砸來，他的父母擅作主張給他安排了相親，甚至沒有提前告訴他。
“我得回去了。”陳蜜飛快地穿好衣服，他看見李庭臉上又回到了那種什麽也不在乎的冷漠表情，想開口說些什麽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不要成為我那樣。”李庭握着咖啡杯把玩，低頭看不見神色。
陳蜜嘆口氣，還是忍不住說：“李庭，你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失敗。”
李庭擡頭的瞬間陳蜜轉過頭去，不敢面對，他繼續說道：“等我原諒吧，臭小子！”
關門的那瞬間，他聽見李庭的笑聲不可抑制地響起，然後又轉變為悶悶的聲音，大概是躲在被窩裏偷笑吧。
一時間，陳蜜心中也有種石頭落地的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