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路
陳蜜回來的時候，陳父陳母已經鬧得不可開交，陳蜜從沒見過恩愛二十多年的父母吵着這麽兇，在安撫完父母的怒火後他才了解到原來他們是在未相親一事吵架。
陳母拍着胸口順氣，不無怒火地說道：“我怎麽不可以找相親啊？那姑娘和咱們家阿蜜年齡差不多……”
陳父手掌猛地拍在桌上：“那怎麽行？阿蜜他才多大，大學都沒畢業，你就那麽着急嗎？”
“好了好了……”陳蜜哭笑不得地按下他爸的肩膀，企圖消減他的怒火。
“那還不是因為年輕一點更好嗎，身體力壯，也好早點給我抱孫子……”陳母低頭不滿地嘟囔，“千萬不能像陳蜜那個朋友…離了婚自己帶孩子…”
“媽！”不知道為什麽，陳蜜覺得自己一腔怒火，特別是了解了其中的內幕後他更見不得別人拿李庭的人生開玩笑，這樣的嘲諷應該狠狠落在那些為老不尊的長輩身上才是。
“你們了解他什麽！就這樣胡說！”陳蜜不想鬧得不歡而散，索性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拒絕聽那些子虛烏有的話。
可陳母不依不饒地拍着房門：“聽到沒有！明天給我去相親，姑娘都已經約好了。”
“……”
陳蜜又變成了蝸牛，把自己封鎖在被子裏，不去面對眼前的麻煩事。
“叮咚——”
【我從李庭那聽說你要去相親，怎麽回事？】
【他們是不是太急了？你才大三啊？】
【你什麽想法？你明天不想去哥就來家裏把你偷渡過去。】
老姜接二連三地來短信，手機在被子上振動個不停，像是要把陳蜜從被窩裏拉出來才肯罷休。
陳蜜平躺下來，天花板上的燈很刺眼，漸漸的，周邊的事物都變成了漂浮不定的陰影。
陳蜜回想起那時候在高中……
“媽，我想選文。”陳蜜把那張紙抽出來擺在飯桌上，他打算做人生中第一次屬于自己的決定，“我這次模拟考文綜的分數很靠前，并且我三科的分數在班裏也是上游……”
陳蜜認為自己說的有理有據，很有把握能贏得這次拉鋸戰，但陳母沒給他熱血的機會，而是像無數個傍晚一樣，她起身刷碗，不過是在洗的同時不以為意地說：“哦，難道你覺得你讀文科很有前途？聽話，按照我們安排的去做，你是男生，選擇理科我們也是為了你以後。”
一句話，就讓他準備了一天，在肚子裏千回百轉的話潰不成軍。
盡管他和老師表明自己堅持讀文科，但是父母比他想象的還要決絕，在搖擺不定的時候他們直接來到學校和班主任表示：陳蜜一定要選擇理科。
面對老師為難的表情，陳蜜很羞愧，把自己第一次決定的念頭掐滅了。
“現在還不是想讓我留在本地工作……”就因為自己沒有考上他們想要的大學，一天下來總有那麽幾句關于他的抱怨。
似乎有什麽東西從眼角留下，熱流從鬓邊一直蔓延到耳朵上，最後那東西越流越多，陳蜜崩潰地擦卻越擦越多，他只能緊緊地咬着下唇，這個時候還在害怕門外父母發現異常。
伴着眼淚，陳蜜沉沉地睡去了，第二天他不是被鬧鐘叫醒的，而是被李庭的短信驚醒的。
【決定好你的一切，我會等你。】
李庭關上手機，喝下一口咖啡，他突然想要陳蜜現在趕過來為他親手泡一杯咖啡，因為他總覺得今天的咖啡沒有味道。
“爸爸，陳老師還是不來嗎？”李舒陽皺着眉頭，他已經陪爸爸演了一出又一出戲，可是他還是盼不到陳蜜來。
一想到陳蜜今天請假的理由是去相親，撕面包的動作難免不文雅，吓得李舒陽立刻噤若寒蟬。
“乖，陳老師今天請假，大概……明天回來吧。”
明天來不來他也不知道，現在他才可笑的發覺自己連确定對方心意的本事都沒有。
于是在用過早餐後給老姜撥了個電話：“喂？陪我出去散心。”
與此同時，李舒陽到達咖啡廳，一眼就看見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正在朝門口張望，他暗自嘆氣，看來這就是他的相親對象了。
而這邊，老姜仍然對李庭施加在陳蜜身上啊近乎犯罪的行為耿耿于懷，他怒氣沖沖的打算說什麽，卻在咖啡廳見到陳蜜身影的時候愣住了。
“過來。”
李庭拉住他，盡量在咖啡廳避免不必要的注目禮，他挑了一個隐秘的位置坐下，從這個正好可以看見陳蜜與那個女孩交談。
而不遠處的高琳，笑着跟他揮了個手，做了一個“轉賬”的嘴型。
一條消息兩百，高琳在咖啡廳看到陳蜜後她就知道生意來了，她可不是憐憫他人的聖母，如果僅此就能得錢，高琳由衷希望李庭能和對方早點在一起。
“艹，你是不是人，你又在耍什麽把戲？”老姜拽着他的手，嚴肅地問道。
打開手機轉賬後，他才不緊不慢甚至可以說心情大好地把老姜的手扯下來：“別緊張，我不會再強迫他了。”
他看着那個女孩的手搭上陳蜜的胳膊的時候，差點把手中的杯子打翻，他咬牙切齒道：“我不過是看着他，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看着他。”
“你這是變态！”老姜反駁道。
“可惜我已經控制不住了。”在看到陳蜜把女孩的手打翻後，頂着對方憤怒的表情不知道說了什麽，在周邊人的注視下怒氣沖沖地跑出咖啡廳，李庭才放開那無辜的被子，眯着眼笑，“放心，我不會纏着他，我要他自己走過來。”
“你……”
李庭沒給老姜多少時間反應，把賬一結，便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
失敗的相親傳到母親耳中對方已是怒火中燒，背棄了平日賢妻良母的形象，她破口大罵：“你到底想幹什麽？你不想相親就罷了，還說自己喜歡男人，你是變态嗎？現在好了，人家媽媽已經找我這來了。”
“媽，現在都什麽時代了，男人喜歡男人不是病！”
李庭那晚喝咖啡的表情、他說的“這杯沒加藥的咖啡實在太好了”之類的話浮現在腦海裏，一想到戒同所那些違背人性的東西就牙齒打顫。
“就是不行！我為什麽生你？還不是因為要給你沒讓你老陳家留個後！”正在回複短信的陳母幹脆把手機一甩，不管不顧地怒吼。
陳蜜啞口無言，他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實話，他深刻地記得當時他坦白自己是喜歡男人的，妄圖勸說女哈不要繼續，可對方卻露出吃了屎的表情，盡管很小聲，他卻聽得一清二楚。
“男人喜歡男人不是變态嗎？”緊接着女孩為了展示自己的魅力，手指軟若無骨地挑撥着他的手臂，他卻覺得極其惡心。
“你難道不和我試試嗎？沒有人天生是這樣的，況且，你喜歡男人，阿姨也不一定接受吧？我們都是成人了，總要傳宗接代吧……”
“滾。”陳蜜拍開那雙手，站起來大聲重複，“滾。”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看着戰火逐漸從自己引燃到父母兩人的夫妻關系，陳母哭鬧不止，陳父卻覺得對方無理取鬧。
而陳蜜只覺得渾身冰冷。
“我出去一趟。”
屋裏吵鬧的氣氛靜止片刻，然後陳母奪過桌上的玻璃杯甩在地上，大吼：“你出去了就別回來。”
十五分鐘後，陳蜜出現在酒吧門口，閃亮奪目的霓虹燈映襯着他雙眼流光溢彩，可他本人卻大腦一片空白。
片刻，他撥通李庭的電話：“出來，我給你發地址，陪我喝酒。”
沒等對方回複就挂斷，發完地址後大步邁進酒吧，他總覺得，今晚會有什麽事呼之欲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