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哥哥,加個微信嗎?

季北秋開的車和他的氣質不太符合,沒有挑很複雜的顏色,反而是很低調的黑色。

沈雲星拉開副駕駛得車門坐了上去,很自覺地系上了安全帶。季北秋開車的時候不喜歡說話,專注地看着前面的路,紅燈的時候就停下來看方向盤。

“啊!”,沈雲星突然驚呼了一聲,“糟糕了!”

季北秋問道:“怎麽了?”

沈雲星焉巴巴地道:“我把我換下來的球衣……忘在了浴室裏了。”

“多大點事。”

季北秋只是輕笑了一下,腳尖點着油門重新加了速。

沈雲星忘了才好,忘了他就能多個明目張膽的理由把他約出來,季北秋跟着車裏輕緩的音樂哼了一會。

“沒事,過幾天哥哥給你送過來。”

他哼的歌沈雲星聽見了,是首他沒聽過的英文歌,但季北秋哼起來很好聽,沒怎麽把歌唱出來,只是短短地跟着伴奏唱了會。

沈雲星抓了下耳朵,終于注意到了自己空落落的手腕。

帶久了護腕,不帶反而有些不太習慣了。

他抿了下唇,又補充了一句:“北秋哥,還有我的護腕。”

護腕。

季北秋趁着轉頭看後視鏡的功夫垂了下嘴角,那個護腕還被他丢在茶幾上。

沈雲星沒記得,他是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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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故意不提醒沈雲星沒拿護腕的,他就想看看季南夏在他心裏有多重要。

沒想到也就這樣,不過如此,沈雲星把紅色的護腕給忘了,只是現在還是記起來了。

季北秋虛僞地笑着問:“那個護腕是我送給你的那個嗎?”

沈雲星很小聲地“嗯”了下,他扭着頭,沒看季北秋反而看着窗外面,別扭地開始給自己找理由:“我…這最近才重新開始打籃球,沒、沒時間去買其他護腕,就一直……用這個了。”

他總覺得,自己要是當着送他禮物的主人的面,說自己戴了這個護腕好幾年,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們兩個都是男生,沈雲星才會覺得更加奇怪。

他不知道自己講這段話的時候有多磕巴,但季北秋知道。

季北秋突然之間很好奇。

沈雲星對季南夏又是什麽想法,才會把他送的護腕一帶就是好幾年。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季北秋道:“我重新送你一個護腕。”

“好嗎?”

那個護腕在沈雲星手上戴着的時間太久了。

他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戀舊的人,但就是把這個普通的護腕一帶就是好幾年。

對于季北秋來說。

忘掉一個舊東西的最好辦法,就是擁有一個嶄新的。

他理所應當地要讓沈雲星摘下這個護腕,然後再送沈雲星一個新的,來取而代之。

沈雲星扭過去的頭一下子轉了回來,眼睛裏有壓抑着的喜悅。

他本來以為季北秋都已經忘記了這個護腕的來路,沒想到他還記着。

沈雲星拽了拽面前很有彈性的安全帶,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不用了,那個護腕我都帶了很久了,早就帶習慣了。”

恰巧碰到紅燈。

季北秋把車停了下來,便過頭去看沈雲星。

沈雲星的身上還穿着他的衣服,不合身的衣服上還有和他一樣的香水味。

季北秋發現沈雲星在笑。

他的笑很好辨認,臉頰上有梨渦浮出來的時候,說明他是在真的笑。

而現在,沈雲星的臉上就有這麽一個小小的梨渦。

他為什麽笑得那麽開心?

因為那個護腕嗎,所以沈雲星是不想要新的,他只要那個舊的是嗎?

但沈雲星不想要,他就更想要送。

在後面催促着的喇叭聲響起時,季北秋重新把頭轉了回去,他把車窗降了下來,手肘搭在了窗戶上。

“好啊。”

季北秋輕飄飄地應了一句。

嘴上是這麽說的,但是季北秋還是會給沈雲星買的。

按着沈雲星的性格,他覺得沈雲星一定會收的。

季北秋昨天看到了沈雲星球衣背後的大學,不需要他多問,直接順利地就往“A大”開。

他沒在國內讀大學,但也知道A大是國內的一個重本。

看起來這個小朋友成績還不錯,季北秋挺想知道沈雲星學的是什麽專業,這樣會比較方便他對症下藥。

但是,問得多錯的也多,誰知道沈雲星以前有沒有跟季南夏聊過夢想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所以季北秋只是停了車,解了安全鎖後,面色不改地就伸出手來揉沈雲星的腦袋。

他昨天已經揉過好幾次了,今天一早看到就又想揉了。

季北秋終于可以理解,為什麽現在的人喜歡撸貓了。

他不喜歡這種掉毛的東西,但是沈雲星的腦袋好像摸起來和那些長着長毛的生物大同小異,還省了收拾寵物會掉在地上的毛的功夫。

季北秋很滿意。

他一滿意,就繼續随意所欲地揉了好幾把。

沈雲星應該很愛幹淨,頭發清清爽爽的,頭發茂密又軟,還一點也不毛糙。

季北秋薅得心滿意足,但沈雲星卻非常地不舒服。

他解安全的手一停,身不由己地往後躲了躲,他已經一萬年沒有被人摸過腦袋了。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沈雲星的腦袋也摸不得。

以前他小時候的時候爸媽還會像逗小孩一樣摸摸他的頭,長大點後他就不願意讓大人摸了,後來碰見了季南夏。

沈雲星每次都臭着一張臉,讓季南夏揉他的頭發。

沒想到幾年過去了,他還那麽愛揉這個腦袋。

......很奇怪的感觸。

季南夏以前只是随便碰個兩圈,就會被他不耐煩地瞪着把手縮回去,還會邊笑着問他:“那麽小氣啊,連頭發都不讓我摸一下?”

沈雲星就會支起手臂,擋在自己的腦袋上,鼓着臉抗議:“摸多了,頭發會少的。”

後來,摸他頭發的人走了,他的頭發也沒變少。

但現在,那個人又回來了,動作還變得得寸進尺了。

像是錄像倒帶了一樣,摸他頭發的人手法照舊輕柔,沈雲星像往常無數次一樣,遠遠地靠在車門旁拿手臂護着自己的腦袋,瞪着季北秋:“你幹嘛又摸我的頭!”

他本來就是這種性格,越熟的人面前就越驕橫。

這幾年已經收斂了很多,再加上他有點不太習慣和季北秋相處,現在這個熟悉的動作激出了他潛意識裏的反應。

手下軟趴趴的觸感突然消失了。

季北秋兀自摩挲了一下自己空落落的手指,這個“又”字就更讓他不快了。

還有誰碰過,季南夏嗎?

不過也是理所應當的,他們兩個青梅竹馬四年,怎麽可能連個腦袋沒碰過,說不定還牽個手,說不定還有更進一步的行為。

想到這點。

“咔噠——”清脆的一聲。

季北秋把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松了,向躲着他的沈雲星靠了點。

空間受限,他還是和沈雲星保持了點安全的距離。

“怎麽?那麽小氣嗎,我們這麽久沒見,連頭發都不能讓我碰一下?”

這段話也和季南夏以前常說的很像。

沈雲星下意識地抱着臂,這是一個自我保護意識性很強的姿勢。

他有一陣恍惚,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太像。

以前季南夏說的時候都是含着笑意的,就像是在哄着他跟他開玩笑一樣。

——但現在的季北秋,卻讓沈雲星覺得很危險。

他本來就自然上挑的眼角弧度更加翹上去了,季北秋的嘴唇很薄,好像揚着,又好像是壓平着。

一時間,讓沈雲星分不清。

他到底是在笑,還是沒在笑。

沈雲星的第六感很準,他本能地掰開了車門,但又覺得沒什麽好躲的,于是把緊繃着的手掌從門把手上移了下來。

而季北秋也像是什麽事情都沒什麽發生一樣,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用手指輕緩地擦了下自己的嘴唇,眼神淡淡地:“走吧,你先回去吧。”

沈雲星其實也很想走,車廂內的空氣讓他覺得有些壓抑,像是暴雨前黑沉沉的雲一樣。

但他還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裏面沉甸甸地放着手機。

他小小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很小聲地問季北秋:“哥哥,我們......重新加個微信嗎?”

沈雲星有點緊張,手指上分泌了不少的汗,黏在了手機的透明殼上。

他自己都沒察覺,他對季北秋的稱呼已經不由自主地被帶偏了,變成了無比親密的一個疊詞。

季北秋不得不承認。

沈雲星叫“哥哥”的時候很好聽,和昨天醉意模糊的幾聲不一樣。

今天這聲吐字格外得清晰,裹着青澀的少年味,就像是一個剛結果的酸梅。

——會讓人上瘾。

季北秋也不得不承認,他在沈雲星面前好像就根本沒什麽脾氣。

他只是別扭地示了下弱,自己就一點也不生氣了,甚至心情更加不錯了。

車內的低氣壓煙消雲散,季北秋拿出手機。

“滴——”的一聲輕響,他就順利加上了沈雲星的微信。

還是沈雲星主動的,本來季北秋還想挑個合适的機會,把沈雲星的聯系方式要過來。

沈雲星應該真的很喜歡籃球。

他的頭像是自己的照片,空無一人的球場裏,清秀的少年腳尖彈起,小腿流暢的線條崩了起來,他身上穿了件紅色的球衣,和手腕上的護腕是一個色的。

籃球在空氣中轉着圈,按着抛物線的規律,它是百分之百能進入籃筐的。

季北秋很喜歡這張照片。

和他第一次見到沈雲星那個在球場哭鼻子的小鬼時不太一樣。

他把照片保存了下來,手指輕巧地點了一下,就把好友申請發了出去。

“去吧。”

季北秋又揉了揉沈雲星的腦袋。

這次沈雲星沒躲,但他還是不太習慣地皺了皺秀氣的眉。

“那我先走了?”

“嗯。”

沈雲星的腳步不緊不慢,或許是因為褲子比較長,又比較大的緣故,他走幾步,就要彎下腰重新把褲子卷一卷。

季北秋坐在車裏,隔着車窗前的玻璃,看着沈雲星的身影融入穿流的人群裏。

但他總是能找到沈雲星,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季北秋才把視線收了回來。

他從車內的儲物櫃裏拿出一包煙,又從自己的口袋裏找出了打火機,咬在嘴上,用手掌擋着晃動的火焰點燃。

他不喜歡聞別人身上的煙味,但自己卻會抽煙。

點點的火光在白天透亮的光線裏并不顯眼,季北秋猛吸了一口,灌到肺部後才重重地咳着吐了出來。

季北秋在看不清的煙霧之下,神色莫測,他屈指碰了碰自己的喉結。

他在剛才那一刻,很想親沈雲星。

無關感情,就是有那麽一種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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