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和季南夏像到連喜歡的人都一樣
緊閉着的盥洗室門一打開,不重的草木香就飄了過來,是季北秋的洗發水味道。
沈雲星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适應了一會兒後才漸漸吸進了浴室裏帶着草木香的氣息,像是曠野雨後的味道。
聞久了之後還覺得讓人挺舒服的。
盥洗室是裏很幹淨,燈光明亮,洗手臺是最常見的白色,整潔的臺面上沒放什麽東西。
只有一瓶須後水和面霜,還有就是靠在玻璃杯上的牙刷。
沒有其他人的東西。
這說明季北秋他現在是一個人住在這裏。
沈雲星沒急着去洗澡,先照了眼面前敞亮的鏡子。
不照還好,一照他就更煩了。
他現在看起來無比的憔悴,臉色慘白,本來就沒什麽血色的嘴唇更是白得像是一張紙。
——尤其是他眼下的黑眼圈,重重地留下了一片烏青色的陰影。
沈雲星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黑眼圈當然不會這樣褪去,眼睛倒是被他揉紅了。
“唉——”他忍不住嘆出了一口氣來,表情更臭了。
他現在這個樣子,好像和第一次碰到季南夏的時候一樣的邋遢狼狽。好像總是這樣,他每次丢臉的場面都會被季南夏看見。
以前都已經适應了,可現在又開始覺得陌生和別扭。
沈雲星邊放空腦袋出神地想着,邊把自己身上的球衣脫了下來。
Advertisement
他的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有少年人特有的清瘦,但身上又覆了層薄卻有力的肌肉,腰上還有兩個不太明顯得腰窩。
“嘩啦——”沈雲星把水溫調到中間,像是瀑布一樣的水流從花灑上傾瀉而下。
他的皮膚白得跟乳酪一樣,在雲裏霧裏的熱氣間像是柔軟的雲朵一樣,沈雲星伸手試了下水溫,覺得還行終于走了進去。
溫熱的水打在皮膚上,毛孔都好像舒服得打了個哈欠。
熱水澡洗得沈雲星懶洋洋地眯起了眼睛。
但他又立刻醍醐灌頂般地睜開了眼睛,這裏不是他家裏,也不是在寝室。
——這裏是在季北秋的家裏,是在他闊別了好幾年的鄰居哥哥家裏。
想到這一點的沈雲星就開始渾身不舒服,恰到好處的水溫都好像變得滾燙了起來。
就連他伸手去碰沐浴露的手都停頓了起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縮了回來。
沐浴露是一個說貼身又不算貼身的東西,全世界用同一款沐浴露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但是,在別人的浴室裏,用別人的沐浴露。
明明沒什麽奇怪的地方,但沈雲星總覺得有點.......莫名的暧昧,暧昧到他不敢去擠季北秋就放在眼前的沐浴露。
沈雲星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和季北秋生疏到這個地步。
平日裏沈雲星洗個澡要龜毛地洗十五分鐘起步,但今天這個澡他洗得格外匆忙,好像他多洗一分鐘,浴室裏的水就會停掉一樣。
他最後還是沒有用季北秋的沐浴露。
沈雲星洗完澡後又開始糾結——糾結是穿他換下的球衣好,還是穿季北秋拿給他的衣服。
不用沐浴露他還勉勉強強能接受,但穿回這充滿酒臭味的球衣,沈雲星真的接受不了,他的目光開始動搖,不斷往那堆幹幹淨淨的衣服上瞟。
——不就是一件衣服嗎,我以前又不是沒穿過季南夏的!
他以前降溫了總是會忘記穿外套,經常在外面就被凍感冒了。而他認識季南夏後就再也沒有因為這個感過冒,因為季南夏總會記得在換季的時候幫他帶一件外套。
所以,季南夏的每件外套他幾乎都穿過了。
這麽一想,沈雲星就痛快了很多。
眼一閉,都不需要心一橫,就把手伸到了季北秋給他的那堆衣服裏。
但當他聞到衣服上的男士香水味時,套衣服的動作又控制不住地慢了下來。
季北秋給他的衣服是很軟的亞麻質,穿起來很舒服,但同時,也特別地貼身。
尤其是貼他洗完澡還沒擦幹的肌膚,沈雲星瞬間感覺自己的背部都快燒了起來,他硬着頭皮繼續穿褲子。
換完衣服的沈雲星還是沒先出去,他偷偷開了浴室裏的窗戶,清涼的風吹了進來。
雲星終于等到自己的體溫降了下來,才彎腰卷起過長的褲子,又把上衣的領口往後拎了一點。
前面胸口的皮膚是擋住了,但沈雲星背着身,回頭看了眼鏡子。
——他背上的皮膚又避不可免地露了出來。季北秋的衣服給他穿還是太大了。
沈雲星又在浴室裏拖沓地研究了半天衣服,沒什麽結果,還是自暴自棄地走了出去。
“出來了?”
季北秋坐在沙發上噙着笑問道,他的視線滿意地在沈雲星的身上轉了一圈,又像是收風筝線一樣慢悠悠地轉了回來。
“衣服挺合身的。”
沈雲星懷疑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明顯過大的衣服,對上季北秋無比真誠的視線,他又不自在地往上提了提領口:“真的嗎?”
季北秋毫不猶豫地點了下頭:“真的。”
他又朝沈雲星招了招手,沖着茶幾上的小碗揚了揚下巴:“過來把這醒酒湯喝了。”
“好。”
沈雲星小聲地應了聲,穿着拖鞋走了過來。
他捧起小碗,先是試探性地嘗了一口,裏面應該是加了香橙,酸酸甜甜的,喝起來并不難喝。
就是有點燙,所以沈雲星喝得很慢。
季北秋就在旁邊拿着抱枕,盯着沈雲星一點點地喝進去,等碗底空了之後,季北秋才問:“我煮的,好喝嗎?”
沈雲星如實地點了點頭,捧着碗看季北秋:“好喝。”
他這樣看人的時候很容易讓人卸下防備,季北秋下意識地把剩下的話說了下去:“我以前喝多了,沒有人給我煮醒酒湯,就試了很多個法子,才找到這一種。”
“你......現在喜歡喝酒嗎?”
沈雲星剛問出這句話,就有點懊惱,他昨天晚上碰到季北秋就是在凊吧裏,他不喝酒,難道喝的是橙汁嗎?
只是,以前的季南夏是真的滴酒不沾。
所以沈雲星才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我嗎?”
季北秋的手指在沙發上無聲地敲了敲,眉眼低垂了下來,整個人看起來都變得低沉。
“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很多?”
沈雲星不會撒謊,他用最小的幅度點了下頭,又怕季北秋覺得寒心,悄悄地打量着他的情緒。
季北秋低着頭,眼裏的情緒沈雲星看不見。
吊燈散發着柔和的暖光,和陽光是一色的色調,覆在他身上,明明充滿了溫暖的意味,但不知為何,莫名讓人覺得——他很孤獨。
其實沈雲星有很多想問他的,想問他為什麽不告而別,想問他這幾年去幹嘛了,還想問他過得好嗎。
許久不見,總會有接二連三的疑問止不住地冒出來。
但沈雲星看着季北秋這個樣子,卻突然問不出口了。
他不用問就知道,季北秋這幾年肯定經歷了很多事情,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的改變。
沈雲星很想問,但他又不敢問,他怕一不小心就給季北秋心裏添堵。
季北秋卻開口了,他把自己從季南夏口中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你知道的吧,我父母離婚,我跟着媽媽一起住,我媽身體不好,這你應該也知道的。”,季北秋很會挑時機地沉默了一下,“那天我媽突然犯病了,我先叫了救護車去了醫院,勉強穩住了病情,第二天我就陪我媽去美國了。我到了那邊後才發現我的手機丢了,在那邊我也沒有辦法換卡,後來等我媽病情穩定之後,我有重新回來找過你,可是你已經搬家了。”
曲折複雜的故事被季北秋用簡單的幾句話帶過。
沈雲星知道他省去了很多細節,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應該繼續問了,只是沈雲星真的沒想到,事情會那麽陰差陽錯。
他當初在老家那邊又待了好幾個月,還是沒等到季南夏,正好,他爸生意做大了,沈雲星也只好跟着搬了家。
沈雲星只敢問:“那阿姨還好嗎?”
“我媽現在挺好的。”季北秋道,“所以我才回國了。”
這句話季北秋沒有騙人,他本來就在美國讀書,也去看過他和季南夏共同的媽媽,但季北秋從來沒有進去過病房,他只是會在病房的走廊外遠遠地看一眼就走。
他回國前最後一次見到季南夏也是在病房的門口,他和季南夏擦身而過,季南夏穿着白大褂好像有什麽急事,腳步很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季北秋身上。
季南夏只來得及說了聲“抱歉”就小跑着走掉了,連自己身上掉了個錢包都沒發現,當然也沒看見季北秋的臉。
季北秋也根本沒時間叫住他,只好自己先撿了這錢包。
他本來無意偷窺季南夏錢包裏的內容,但是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被季南夏像是寶貝一樣藏在錢包內夾裏的照片。
——也是被季北秋拍下來存在手機相冊裏的那一張。
季北秋在看到這張照片的瞬間,就想到了季南夏跟他無意間提過一嘴的小竹馬。
他也不知道當時是出于什麽心裏,季北秋蹲在地上盯着一張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照片看了許久,最後還鬼迷心竅般地拍下了這一張照片。
拍完照片,季北秋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拿着季南夏的錢包,靠在牆邊玩着手機等他回來。
果不其然,沒多久,季南夏就又匆匆地跑了回來。看到他的時候,還明顯地出了下神。
季北秋一只手插着兜,另外一只手伸了出去,把季南夏的錢包遞了過去。
他和季南夏極度相似,但神韻又完全不同的眉眼愉悅地彎了起來。
——“好久不見呀,哥哥。”
季北秋沒告訴季南夏,他偷偷拍了這張合照。
也沒告訴他,其實他比季南夏更早見過沈雲星,雖然只有短暫的幾個小時。
季北秋更沒想到,他這才回國沒幾天,就碰到了季南夏心心念念的小竹馬。
自從拍了那張照片之後,季北秋總會鬼使神差地拿出來看一看,手指無數次停在删除鍵上,但每一次都沒有按下去。
直到某一天,季北秋突然頓悟過來。
他和他哥那麽像,像到連喜歡的人都是同一種。
所以他才能在看到沈雲星的第一眼,在自己激烈的心跳聲中,就把他認了出來。
或許緣分早就已經注定,很多事情都具有不可抗拒的力,齒輪在不停地轉動,也在不停地拼接。
季北秋把桌上的車鑰匙拿了起來,習慣性地在空中轉了一圈,對着沈雲星道:“走,哥哥送你回學校。”
作者有話說:麻煩大家投投海星噢對我很重要QAQ(晚點可能還有一更不過會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