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橫財-06 當初你為什麽一定要離開你的寄養家庭呢?
7月15日, 周四。
又到了《驚悚夜話》新一期開播的日子。
衛複淵的期末考試已經全部結束,現在完全就是無事一身輕的狀态。
他頭腦不差,在念書方面又有些急智, 臨陣磨了大半個月的槍之後,考場上的發揮比他想象中的好。
衛複淵估摸着,這回年級前三十可能有些懸, 但前五十總該是沒問題的。
所以這幾天衛少爺的心情都很不錯。
白天時, 他去了學校一趟, 參加了個班會,又跟幾個哥們在學校旁邊的小吃一條街搓了頓好的, 直到下午三點多,才帶着一身燒烤的油煙味兒,高高興興地回到了“三途川”。
迎接他的照例只有坐在窗邊的田加薪。
“小衛, 回來啦。”
田加薪一邊慢條斯理地喝着茶,一邊用小米逗引窗外的麻雀。
聽到從門口傳來的動靜,小孩兒連頭都懶得擡,只朝衛複淵揮了揮手:
“我今天做了蛋黃酥, 你的份在鍋裏, 要吃自己去拿哈。”
衛複淵剛剛才吃了幾十串肉筋、雞翅和腰子,一點都不餓,對甜點自然毫無興趣。
他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北泉呢?”
“哦,北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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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加薪回答:
“他可能在睡午覺吧。”
衛複淵一愣,“這都三點半了, 怎麽還在睡?”
直到此時,衛複淵才恍然發覺, 他家老板這幾天的作息有點兒奇怪,似乎很少露面, 自己已經有整整兩日沒見着北泉人了。
“誰知道呢。”
田加薪端起茶杯,淺淺地啜了一口:
“可能是夏天到了,人就變懶了吧。”
衛複淵皺起了眉。
他平時的确是好騙了一點,但也不是真憨憨,尤其田加薪同學這等毫不走心的信口胡扯,就顯得更加可疑了。
“我去他房間看看。”
衛複淵脫下一身烤肉味的外套,就穿着打底的修身黑T恤,不等田加薪再說什麽,“噔噔噔”就沖上了樓。
雖然衛少爺上樓的時候氣勢洶洶,但當他走到北泉的房門前時,卻又猶豫了。
北泉的房間門關着。
衛複淵的手在半空中擡了足有十秒鐘,才下定決心,敲了三下。
叩、叩、叩。
“進來。”
門內傳來了北泉的聲音。
衛複淵開了門。
這不是他第一次進北泉的房間,不過屋主像現在這樣,只穿着一套夏季款的家居服,蓋着一條薄薄的空調毯,一臉慵懶地倚靠在床頭的樣子,他确實是初見。
“咳。”
衛複淵咳了一聲:
“我來看看你……”
他的目光在北泉身上梭巡了一番,沒能看出什麽異常來。
“你身體不舒服嗎?”
北泉雙眼彎起,微笑回答:
“這幾天有點兒感冒,就多睡一會兒。”
他指了指床頭櫃上擱着的書:
“再說了,外面多熱啊,在房間吹吹冷氣看看書不好嗎?”
“你都感冒了,怎麽空調還調那麽低!”
衛複淵快步走進房間,不由分說抄起遙控器,将溫度調到了二十六度。
“還有,感冒了也別一直在空調房呆着,要保持空氣流通,至少得定時開窗!”
他像個老媽子一樣開始叨叨他僅有的那些對付感冒的知識:
“吃藥了沒有?要喝熱水嗎?”
說着,衛複淵就要去拿北泉放在床頭的杯子。
“行了。”
北泉好笑地坐直了身體,伸手按住衛複淵的爪子。
“我感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就起來了。”
北泉的手很冷,按在衛複淵的手上,手心的溫度竟然比他手背的還要低。
衛複淵像被北泉過低的體溫吓了一跳似的,雙眼立刻瞪得溜圓,反手抓住了對方的手:
“你看,我就說你空調開 太冷了吧!”
衛複淵偏高的體溫透過兩人相觸的皮膚傳來,不知為何,北泉的心髒在此時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北泉一笑,輕輕掙開了衛複淵的手:
“差不多了,我們準備準備晚上的‘工作’吧。”
至于今晚要做什麽,衛複淵心領神會。
“我馬上就放暑假了,有的是時間陪你幹活了。”
衛複淵轉身出門,邊走邊随口說道:
“我倒是希望這周遇到的恚鬼難纏些哩。”
北泉低聲笑了起來:
“別,還是輕松些好。”
他在心裏補充:
——要不然,現在的我,怕是要護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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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5日,晚上十一點五十七分。
北泉在播音臺前落座,調試好機器,挂上黃符包,戴上耳機,掰正話筒,在午夜臨近前的最後一分鐘,朝外頭控制臺的衛複淵比了個手勢。
衛複淵按下了總控開關。
零點。
“歡迎收聽午夜電臺《驚悚夜話》,這裏是主播北泉。”
北泉用他溫柔而磁性的嗓音說道:
“請講述你的故事,不管它有多麽離奇。”
大約是不想浪費時間,北泉在說過了開場白之後,只極簡單地唠嗑了兩句,就宣布進入今天的熱線電話環節。
“嘟——嘟——”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北泉接起:
“你好?”
【……你好?】
揚聲器裏傳來一個男人略帶猶豫的聲音。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茫然,像在自言自語一般:
【我……奇怪了,我怎麽會打電話給你們?】
“沒關系,既然你來電了,那便是緣分。”
北泉笑着說道:
“既然如此,何不與我們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呢?”
男人似乎更迷茫了。
【分享?】
他問道:【分享什麽故事?】
坐在外間的衛複淵也感到十分奇怪。
北泉曾經告訴過他,能夠收聽到這檔熱線電話的,都是跟恚鬼有某種聯系的人。
在之前的兩個月裏,衛複淵旁聽過的節目,來電聽衆雖然并不知道自己打過這通電話,但卻都很清楚應該說些什麽,經常是電話一接通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傾訴,還經常因為太過激動而語無倫次,以至于北泉不得不打斷他們的敘述。
像這樣打通了熱線,卻表現得如此疑惑的,這位還是第一個。
“既然是午夜,那麽……”
北泉想了想,對電話那頭的男人說道:
“就說說你最近遇到的怪事,如何?”
【這……怪事嗎?】
男人想了想:
【我的經歷,其實本來就挺奇怪的。】
他對北泉說道:
【主持人,你知道嗎?我其實出生在花旗國。】
北泉:“這麽說,你是華僑?”
【嗯。】
男人應了一聲,然後說了下去:
【我爸媽……我是說,我生物學意義上的父母都是二代移民,只不過他們在我六歲的時候就因為車禍過世了。】
北泉:“啊,真是太遺憾了。”
【沒關系,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男人回答得很平靜:
【按照當地的法律,我被送進了孤兒院,在那兒待了兩年,就到了一個寄養家庭。】
北泉:“哦?”
【我要說的怪事,就是從我的寄養家庭開始的。】
男人頓了頓,似乎在組織措辭。
【那個寄養家庭……很大,我是說,是個你們很難想象的大家庭。】
他說道:
【家主是一個很有錢的華裔商人,在當地有一處占地超過一公頃的大莊園,他在莊園裏建了一棟大別墅,然後開始□□。】
北泉:“他收養了幾個孩子?”
【很多。】
男人回答:
【反正,在我離開那個家的時候,已經前前後後有十一個孩子了。】
【那位家主,他的妻子和兒子都在早年就死了,他一個人覺得很孤獨,所以就像個大慈善家一樣,不斷地收養孤兒,還盡可能地讓更多孩子住進他的家。】
男人發出一聲讪笑:
【他被媒體戲稱為德州長腿叔叔,在我們那兒很有聲望。】
北泉也笑了笑:
“聽起來,似乎是個好人呢。”
他問道:
“那麽,這位長腿叔叔,對你們好嗎?”
衛複淵本以為自己會聽到一個藍胡子外加糖果屋的綜合版,比如那位大慈善家其實是個窮兇極惡的人體器官販子,或者□□虐待狂之類的。
【很好。】
但男人的回答完全出乎了衛複淵的預料:
【他對莊園裏的每一個孩子都非常好。】
男人說道:
【那位家主他對我們很親切,從來都不打不罵,他會請保姆照顧我們,吃穿用度也都相當精細,每天還有專人送我們到鎮裏的學校上課。】
【說實話,那樣的生活,起碼,比我呆在孤兒院的時候好得多了。】
說到這裏,他嘆了一口氣:
【可是,我還是千方百計地想要離開那個家……是的,我逃了出來。】
男人說道:
【我趁着在鎮裏上學的機會認識了一對華國夫妻,他倆剛好沒有孩子,我請求他們收養我。】
【他們答應了。】
【于是我成了他們的兒子,離開了那座莊園,并且在十四歲那年跟随我的養父母一起回到了華國。】
北泉聽得出來,電話那頭的男人雖說自稱是個孤兒,但他的用詞很是文雅,敘述也很有條理,顯然受過不錯的教育。
“這麽說,你簡直像是逃出來的咯?”
北泉問:
“那麽,當初你為什麽一定要離開你的寄養家庭呢?”
當聽到問題,男人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動搖。
【因為,我發現了……】
他顫聲回答:
【那個家,會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