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橫財-27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只可惜山本秋彥的殷切期盼注定要落空了。

與他想象中截然相反的一幕發生了——他引以為傲的役使們非但沒能沖破北泉布下的咒符, 反而像掉進了滾筒洗衣機裏的毛線球一樣,與鮮紅的符文結成一團,扭纏不休。

山本秋彥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不妙預感。

這感覺是如此的強烈, 以至于山本秋彥根本無法忽略。

——不對!

他對自己說道:

——有什麽東西不對勁!

山本秋彥額頭沁出了冷汗。

雖然倉促間他實在沒能注意到北泉挖下的坑,可對敵經驗和危機感告訴他,也許自己忽略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于是山本秋彥不敢遲疑, 立刻又掐出手訣, 對他的役使們再施展了一次“鞭策”。

藍焰吞沒符咒, 那十多道黑影頓時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暴躁。

它們在咒符中瘋狂掙紮,左突右撞, 彼此撕咬,陰氣強烈到幾近凝成實體。

明明是七月中旬,時值盛夏, 又是沒有空調的大宅,本應十分悶熱,但衛複淵依然感受到了一股汗毛倒豎的危險寒意。

他不由自主地将懷裏的北泉摟得更緊了一些。

北泉輕輕地拍了拍衛複淵的胳膊,示意他家助理松開自己。

“山本, 你今年……二十四歲, 對吧?”

他看了看頭頂那大團糾結盤纏的役使,确定一切如自己所料之後,又轉頭看向山本秋彥。

“以你的年紀而言,确實已很厲害了。”

說到這裏,北泉勾起唇角, 冷冷一笑:

“不過,就是不知道, 你現在還有沒有另一個替身呢?”

山本秋彥:“!!!”

——不妙!!

一個聲音在他的心中吶喊。

——完蛋了!完蛋了!我要完蛋了!

說不出的強烈不安與恐懼驟然爆發,山本秋彥來不及多想, 立刻不再管那十多只役使,直接拔出別在腰間的東瀛武=士刀,朝着北泉砍了過去。

衛複淵當然不會眼睜睜看着。

在山本秋彥拔刀的同時,他已一個箭步沖上前,随手抄起櫃子上的一只埃菲爾鐵塔擺件,一格一擋,“噹”的一聲,便攔住了山本秋彥的刀鋒。

“喝呀!”

山本秋彥雙目赤紅,大喝一聲,橫刀斜劈,似要将膽敢阻他之人一刀兩斷。

衛複淵往後一撤,閃過這一刀,同時将埃菲爾鐵塔往前一抵,精準地推開了山本秋彥的刀刃。

二人纏鬥在了一起。

“替身草人、役使,然後是東瀛刀嗎?”

北泉擡頭看了看半空中那團扭成了天津麻花的役使,開口對山本秋彥展開了嘲諷:

“看來,你也就這三板斧了。”

說完之後,北泉手腕一翻,祭出了傾光萬象筆。

“諸請衆仙君,鎮元靈通,破除束縛,喚汝真名。急急如律令!”

——“啪!”

北泉的咒語剛說完,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好似什麽東西被折斷的聲音。

衛複淵和山本秋彥一起擡了頭,就看到北泉畫下的符咒像煙花般猝然炸裂開來,原本纏繞在一起的十數只役使也在沖擊中四散彈開。

山本秋彥:“!!!”

他實在過于震驚,以至于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衛!”

這時,衛複淵聽到北泉在喊他:

“閃開!!”

衛複淵想也不想,立刻扔下埃菲爾鐵塔,側身往斜後方一撲,一翻身便滾出了足有三米遠,與山本秋彥迅速拉開了距離。

下一秒,那些四散的役鬼忽然朝着同一個方向射了過去。

但這一次,它們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主人山本秋彥。

“哇啊啊啊啊!!!”

山本秋彥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慘叫,扔下手裏的武=士刀,踉跄着往門外跑。

然而役使們的速度比他快得多了。

那十數道黑影頃刻将山本秋彥包圍,從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裏鑽了進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本秋彥的叫聲愈發凄厲。

他終于嘗到了與被他殺死的人同樣的滋味。

極度的疼痛、徹骨的寒冷、窒息的恐懼,還有臨終的絕望。

“咚。”

山本秋彥倒在了地上,雙手軟軟的垂落下來,不再動彈了。

他原本清秀的臉孔被黑紅的液體覆蓋,眼窩幹癟,兩只眼球已不見了蹤影,更多的污血依然從他的七竅中汩汩流出,很快便在地板上積成了血泊。

而剛剛親手殺死了主人的役使們從他的眼耳口鼻中鑽出來,原本漆黑如墨的顏色已褪去不少,變成了一種霧蒙蒙的灰。

那些灰色的影子在山本秋彥的屍體上徘徊了片刻,便飛出門去,消失在了走廊兩端。

衛複淵:“這……是怎麽回事?”

他看着山本秋彥凄慘的死相,打了個冷顫,只感到毛骨悚然。

“這人……怎麽就死了?”

北泉收起傾光萬象筆,“是反噬。”

他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山本在役使身上的束縛咒被我破了,它們恢複自由之後,就殺了他。”

北泉不知那些役使的本體是什麽,而山本秋彥又是如何煉化它們的。

但它們的陰氣如此深重,這煉化過程想必非常殘忍。

于是北泉想到了一個更簡單的方法——與其跟役使糾纏,耗時耗力地消滅它們,還不如想辦法破了山本秋彥加之其上的束縛,放它們自由。

這些由秘術煉成的陰怨之氣與真正的寵物不同,不是乖巧可愛的貓貓狗狗,也永遠不會對主人忠誠不二。

它們一旦有機會沖破枷鎖,便會從如臂使指的役使化身成恐怖的複仇者,為了消除自身被煉化被奴役的怨恨,勢必首先對從前的主人發起攻擊。

果然,事情就如北泉所預料的那般,被他解放的役使撲向了山本秋彥。

只可惜山本秋彥機關算盡,真到了生死攸關之際,卻沒有第四個替身稻草人可以代替他承受役使的報複了。

當然了,對于這個處置結果,北泉其實是不太滿意的。

他雖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役使幹掉了山本秋彥,但現在卻實在沒餘力收服那些役使了。

因此北泉也只能放任十多只怨氣還未散盡的兇靈逃逸出去,只等日後再通過別的渠道聯系花旗國德州當地的術法協會,請他們幫忙打掃了。

——畢竟,就算要收拾殘局,也得先有“以後”才行。

北泉的手狀似無意地按在自己胸前,強壓下喉頭翻湧的血氣。

“可那些玩意兒跑了……”

衛複淵指了指門口的方向:“真的沒關系嗎?”

“嗯。”

北泉胸口憋悶,生怕自己多說一個字都會忍不住,只點了點頭,低低地應了一聲。

可惜他以為自己演技不錯,卻還是被衛複淵注意到了。

“北泉?”

衛複淵皺起眉,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入手冰冷,“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幾乎是在衛複淵碰到他的同時,北泉的忍耐便到了極限。

他下意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眼前一黑,雙膝一軟,一口血便噴湧出來,順着他指縫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北泉!!”

衛複淵瞬間連心跳都要停了。

他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北泉,焦急地問:

“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此時北泉雖然強撐着沒有暈過去,但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涔涔,整個人像從冰水裏撈出來一樣,視野起碼三分之二都是黑的,耳中只能聽到血流隆隆撞擊鼓膜的噪音。

他靠在衛複淵懷裏,勉力動了動嘴唇,卻連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衛複淵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他幹脆把心一橫,一把将北泉抱起,大步走到房間角落,将人放在了床上。

“北泉……”

他俯下身,伸手替擦了擦北泉的唇角,指尖哆嗦得厲害,連帶聲音也在微微發顫:

“你、你到底怎麽了?”

吐出忍了許久的瘀血之後,北泉感覺胸中的郁結感稍稍緩解了一些,他擡起手,抓住了衛複淵顫抖的手指。

“沒、咳咳……沒什麽……”

北泉低低地咳了兩聲,“讓我緩緩……”

衛複淵扯過床腳的薄毛毯,拍掉沾在上面的那些七零八碎的東西,蓋在北泉冷冰冰的身體上。

“那、那你想喝水嗎?”

在某方面腦回路無比直男的衛複淵,只能想到這件他唯一能幫上忙的事兒了:

“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北泉搖了搖頭,捏住自家助理的手指,不讓他離開。

于是衛複淵只得手足無措地站在床邊,更用力地回握住了北泉的手。

他這一等就足足等了十分鐘。

“好了……”

待到覺得自己大約緩過氣來了,北泉從床上坐起身,“我現在……好多了。”

看着北泉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嘴唇,還有領子和前襟上沾的斑斑點點的血跡,衛複淵很想将人再按回去:

“你确定不用再躺一會兒嗎?”

北泉搖了搖頭,借衛複淵的攙扶慢慢的下了床。

“事情還沒完。”

他說着,伸手去摸外套的內側口袋,裏面有加薪給他的傷藥:

“‘囚神’,還有最重要的恚鬼,我們都還沒處理好……”

說話間,北泉手指一抖,小小的白玉瓷瓶便掉落在了地上,轱辘轱辘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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