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橫財-33 用你的身體記住

衛複淵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長時間。

反正等他醒來時, 發現自己還趴在走廊上,而那種難以形容的,與北泉共用軀體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只不過他覺得自己好像練了兩小時泰拳又接着跑了一場馬拉松似的, 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疼得厲害,連呼吸都能感受到肋骨與胸膜摩擦的酸楚。

“對了!”

衛複淵一激靈,再顧不得腰酸背痛, 一骨碌翻身坐起, “北泉呢!?”

很快的, 他發現了倒在牆角的北泉。

衛複淵一個箭步撲上去,将人翻了過來。

北泉雙眼緊閉, 臉色蒼白,不管是臉頰還是嘴唇都沒有半絲血色,唯獨一道細細的血線從他唇角墜落, 紅得觸目驚心。

這一瞬間,衛複淵只覺如墜冰窟,連心髒都仿佛不會跳了。

他顫抖着手去摸北泉的頸動脈。

指尖能摸到微弱但規律的搏動。

衛複淵長舒了一口氣,膝蓋一軟, 跪在了地上。

——謝天謝地, 人還活着!

“北泉!”

衛複淵伸手,在自家昏迷不醒的老板臉上拍了兩下。

北泉依然閉着眼,仿似無知無覺,連哼都沒哼一聲。

衛複淵手足無措。

他既不是醫生也不是術士,對北泉的情況一無所知, 根本不知道這種時候能做些什麽。

“北泉!北泉!”

衛複淵又叫了兩聲,還伸手在對方臉上用力掐了一把。

北泉腦袋歪在他胸前, 依然毫無反應。

衛複淵急出了一頭冷汗,顧不得許多, 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他在這段走廊盡頭找到一個沒有人使用的空房間,連忙将北泉抱了進去,放在了床上。

衛複淵進了房間配套的盥洗室,有撕了一塊蓋家具的白布當毛巾,用涼水打濕了以後,給北泉擦臉。

——如果再不醒,就送他去醫院!

衛複淵替北泉擦掉唇角溢出的血跡,很快打定了主意。

至于送醫以後會造成多大的麻煩,這滿屋子的死人和僅剩的幾個活人又要如何善後,衛少爺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只可惜,涼水擦臉還是沒能叫醒北泉。

衛複淵把心一橫,就要再将人抱起。

這時,他的視線無意間落到了北泉的唇瓣上。

同樣是蒼白得看不見血色的嘴唇,同樣是昏迷不醒命懸一線,衛複淵的腦海中閃現出兩個月前,他們在玄門村時的經歷。

——當時,我是怎麽叫醒北泉的?

衛複淵問自己。

——對了……

他低下頭,湊到北泉唇邊。

四片唇瓣交疊時,衛複淵嘗到了血液特有的鐵鏽與甜腥味。

北泉的嘴唇柔軟而冰涼,但衛複淵腦中只充斥着“你快醒過來”這唯一的渴求,根本無暇細品,更來不及産生任何绮思。

他單手托住北泉的後腦,另一只手捏住對方的下巴,讓北泉維持着張開嘴的姿勢,大口将空氣渡了進去。

其實衛複淵清楚,對一個還有自主呼吸的人而言,給他做人工呼吸根本毫無意義。

但偏偏有某種說不清應當歸于直覺還是沖動的微妙的第六感告訴他,這樣應該會對北泉有幫助。

【用你的身體記住,應該如何使用功德之力。】

在這一刻,衛複淵突然想起了北泉剛剛對他說過的話。

——對了,使用功德之力!

。寓言。衛複淵此時心急如焚、思緒紛亂,實在無法冷靜思考。

但他體會過功德之力在體內流轉的玄妙感受。

就像武俠小說寫的,一個武林高手在打通了任督二脈,真氣融彙、血脈歸經之後,功力便随之大漲一般,衛複淵覺得自己像終于掌握了如何在自行車上保持平衡的初學者,用身體記住了技巧以後,在關鍵時刻,根本不用經大腦思考。

淡淡的金光從衛複淵身上溢出,由兩人相觸的嘴唇傳給了北泉,像落入湖中的細雪,悄無聲息地融入到了他的身體裏……

…… ……

……

北泉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态,就像一只關在密封的匣子裏的倉鼠,能透過薄薄的盒壁模模糊糊地聽到外面的聲音,卻壓根兒出不去,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他不用擔心會把自己悶死而已。

——唉,這次麻煩了。

北泉有點沮喪地想。

因為“囚神”實在太過難纏,迫不得已,北泉動用了神降咒。

這種術法,在沒有指定特定對象時,會有一定的失敗可能,而如果成功了,則會就近請來某位神仙、聖人或是先祖,甚至任何具有強大靈力的存在。

北泉可不想賭有沒有哪位神仙願意遠渡重洋回應他的咒法,所以選擇了讓衛複淵召喚他自己。

因為他十分清楚自己情況特殊,肉身對他而言,本就是個容器,所以哪怕他現在身受重傷,也不會影響神降的威力。

但北泉在計劃這個“Plan A”時,刻意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他那“容器”已經壞到了一定程度,等神降結束,還能不能繼續用下去,可就很難說了。

——唉,如果朱陵或者加薪在的話,或許還能想個轍兒。

——但現在,光靠小衛那大傻子,怕是啥都幹不了吧?

北泉憂愁地想:

——不知“救兵”能不能及時趕到?

——希望在“救兵”來之前,大傻子千萬別把我送到醫院去就行……

就在北泉感到既煩惱,又無可奈何的時候,忽然感到了一種隐約而朦胧的暖意。

他在黑暗中做了一個“回頭”的動作,随後就看到了熟悉的金色洪流朝他湧來。

那是屬于衛複淵的功德之力。

北泉驚詫的想:

——第二次了。

上次衛複淵是無意識間将他的功德之力傳到了自己的身體裏,這一次,難道又是湊巧嗎?

…… ……

……

北泉睜開眼,目光所及,是衛複淵與自己鼻尖相貼的,放大到只能看到局部的俊臉。

嘴唇上傳來濡濕而溫熱的觸感,那是自家小助理還在源源不斷地給他渡“氣”。

北泉想發出點兒聲音引起衛複淵的注意,但此時他才剛回魂,跟鬼壓床似的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就更遑論開口說話了。

于是他只能睜着眼睛,任衛複淵随便親到夠為止。

一分鐘之後,衛複淵終于擡起了頭。

然後他直直對上了北泉的視線。

“啊!”

他大叫一聲,又驚又喜,“北泉,你總算醒了!”

北泉很想回給他一個微笑,只可惜他現在連控制自己的表情都相當困難。

衛複淵用拇指輕輕替北泉揩掉唇角濕潤的水漬。

“你覺得怎麽樣了?”

他問道:

“有哪裏難受嗎?”

北泉勉強笑了笑,雙唇微微翕張,喉間滾過微弱的聲音。

衛複淵聽不清楚,連忙低頭,将耳朵貼了過去。

“等……一等……”

北泉用氣若游絲的聲音低喃:

“等……我們的……救兵……”

最後兩個字細微到有如蚊吶,不過衛複淵還是聽到了。

“救兵?”

他不确定地又重複了一次:

“你是說,救兵?在花旗國?”

北泉輕輕一颔首。

好在兩人沒等多久。

就在衛複淵還琢磨着傳說中的“救兵”到底是誰的時候,他聽到了鳥類的振翅聲。

一只大烏鸫撲棱着翅膀,從門口紮進了房間。

衛複淵下意識做出了警戒的姿勢。

烏鸫并沒有靠近他們,而是貼着屋頂飛了一圈,然後落在了牆邊的壁櫃上。

“找到了!”

烏鸫尖喙張開,發出的不是鳥鳴,而是清楚而明晰的,屬于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還是帶着南部沿海方言口音的普通話。

“你們麥(不要)動,我們很快就來!”

衛複淵:“!?”

他震驚地瞪着烏鸫,又轉頭看向北泉。

北泉給了衛複淵一個安撫的微笑。

大約兩分鐘之後,走廊裏傳來了複數的腳步聲,緊接着,六個人先後湧入了這個不大的房間。

來人有男有女,年長的約莫五十出頭,年輕的才二十來歲,絕大部分是亞洲面孔,只有一個長相有很明顯的雅利安混血特征。

為首的中年男人用那口方言味十足的普通話向北泉和衛複淵确認道:

“朱陵秘境的?”

躺在床上的北泉連自己起身都做不到,于是衛複淵替他回答:

“對,就是我們。”

男人沒有向他們要信物,只朝身後幾人一揮手,用方言說了一句:

“動手。”

然後就有兩個年輕男人上前,熟練而迅速的用床單扭成一張簡易擔架,就要将北泉挪上去。

“等等!”

衛複淵連忙擋在了自家老板身前:

“你們要帶他去哪裏?”

“避風頭。”

中年男人回答:

“我們剛才找到了好幾具屍體,其中有不少人的傷應該是術法造成的吧?這樣你們跟警察說不清楚,會卷入麻煩裏的!一個搞不好,甚至可能沒法回國。”

中年男人頓了頓,又指向躺在床上的北泉:

“再說了,他應該受了挺重的傷吧?到我們那兒,還有‘醫生’能照顧他。”

衛複淵雖不知這群人的身份,但确實就如對方所說,今晚發生在大宅裏的事,根本無法向花旗國的警方解釋。

若當真追究起來,一年半載都未必能擺平,而且北泉還是冒用了戴柏黔身份入境的,萬一穿幫,問題可就嚴重了。

而且北泉人醒是醒了,可到底受了多重的傷,衛複淵心裏根本沒底兒,也不敢賭他傷勢會不會自行好轉。

想來想去,除了跟這群人一起走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別擔心。”

中年男人又補充了一句:

“那些死相奇怪的屍體,我們會想辦法處理掉,不會讓警察發現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Case搞定啦!

下一更開新副本,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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