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肯定是孩子太不聽話了，不然哪個父母舍得呀。”
“孩子再不聽話也不能下這樣的狠手呀，你沒看到他身上，到處青一塊紫一塊的，而且醫生說了，身上有很多骨頭都裂了，又重新長好的，那學校裏的人可真不是人。”
“你這麽說他爸媽也不是個好東西。”
“是啊，剛才那個婆媳又吵起來了，兒媳婦說孫子，以後要是不聽話的話再把孩子送進去。”
“真是造孽啊。”
“別說了，快點走，還要去巡房呢。”
兩個小護士的腳步匆忙起來，馮彩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劉頌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怎麽了？”
她搖搖頭：“沒什麽，只是沒想到這世上會有父母這麽對自己的孩子。”
劉頌想到那些孫磊說的話：這對母女關系并不好，但馮彩虹還是挺孝順的，只是她媽媽老是挑剔她，他們好像經常吵架。
“那你爸媽對你應該非常不錯吧。”
馮彩虹臉色變了變：“你什麽意思？”
劉頌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搖搖頭：“抱歉，我說錯話了。”
馮彩虹上下打量他一眼，拿起包就離開了。
劉頌跟着追出來：“你不打算離婚嗎？據我所知，家暴驗傷，只有在離婚的時候才能發揮效果。”
馮彩虹腳步頓了頓，又跟着離開了：“你以為離婚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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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頌立刻了然：“他威脅你了？”
“我不想死，更不想我兒子死。”
……
簡單一句話，道盡無限辛酸。
馮彩虹去三河鎮公安局要了份出警報告，就一個人回去了。
她先是買了一箱奶，提着去了三嬸家，去接一一。
一一正跟三嬸的孫女樂樂玩得不亦樂乎，看見她，立刻撲到她身上：“媽媽。”
馮彩虹高興的接過兒子，蹲下身，拿出濕巾，擦了擦孩子的額頭：“瞧瞧你，弄的一身汗，有沒有想媽媽？”
一一卻突然抱緊她的胳膊大哭起來：“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嗚嗚嗚……”
馮彩虹心疼的把兒子摟進懷裏：“怎麽會呢？媽媽什麽都不要，就是不會不要一一。好了，媽媽這次來就是把你帶回去的。走，我們去謝謝三爺爺三奶奶，感謝他們這段時間對你的照顧。”
馮彩虹起身牽着一一，右手提着奶，對着樂樂道：“樂樂走，進屋找奶奶去。”
還沒走到門口，三嬸便迎了出來：“彩虹啊，你來了。”
目光再看到她右手上面的東西：“你人來就好了，買什麽東西啊，家裏又不缺。”
馮彩虹笑笑，她放開一一，兒子卻緊抱着她的腿，不願意松手，生怕他一個不注意，人就消失不見了。
她安撫的摸了摸兒子的頭：“三嬸，謝謝你這幾天對一一的照顧，我先把他帶回去，改天請你和三叔去我家吃飯。”
“奶奶，我渴了。”樂樂扯着三嬸的手，“奶奶，我要喝奶。”
三嬸安撫的拍了拍樂樂的手：“乖啊，奶奶跟你姑姑有話說，說完了咱們再去喝奶好不好？”
樂樂甩了甩頭，頭上的四個小辮子在空中飛了起來：“我不，我就要現在喝。”
馮彩虹立刻拆開箱子，拿着一瓶奶，将吸管插了進去，然後遞到樂樂面前：“好了，喝吧。”
一一扯了扯她的手：“媽媽，我也想喝。”
“一一乖，家裏有，我們回去喝好不好？”
一一立刻低了頭，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三嬸也拿出一杯奶，遞到他手中：“好了，一一，你拿着奶跟妹妹一起喝吧，我跟你媽媽有話要說。”
一一拿着奶，興高采烈的跑開了，早就忘了，剛才心中還在暗暗的想，一定要好好抓着媽媽，絕不能讓她再跑了。
樂樂也跟着走了過去。
等孩子走遠了，三嬸将她拉到一旁：“彩虹啊，我都聽說了，你打算怎麽辦？”
馮彩虹搖了搖頭：“還能怎麽辦呀？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三嬸：“你是說要帶着孩子藏起來？”
她點頭：“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三嬸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這孩子還真是命苦，年紀輕輕就沒了爸爸，媽媽也……如今居然還……”
“三嬸！”
見馮彩虹臉色不悅，三嬸不再說些什麽，只是擔憂的看了看正笑得開心的一一：“有什麽困難就跟我們說，我和你三叔不會置之不理的。”
馮彩虹點點頭：“我會的。”
“媽媽，我不想回家。”母子二人慢慢的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一一扯着她的手，腳步放慢了許多，“回去……爸爸……又要打你了。”
馮彩虹蹲下身，緊緊摟着兒子：“那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去一個你爸爸找不到的地方。”
一一高興的點頭：“好啊。”随即眉頭又皺了起來：“可是，什麽地一方爸爸找不到呢？”
她親了親兒子揉弄點臉蛋：“放心，總會有地方的。”
一一似懂非懂的看着她。
“不過，一一，這事你不能跟任何人說，你說的話我們……”馮彩虹心中想着措辭，想着怎麽樣才能不傷害孩子幼小的心靈，又能讓他更好的接受。
“我知道，我說了的話有人就會告訴爸爸，然後我們就走不掉了。”
……
……
王彩虹緊緊的摟住他，淚水流了出來，這一刻，她多麽希望孩子沒有這般的懂事，會像同齡人那樣撒嬌哭鬧，更不是一臉冷靜的訴說着利害。
懷抱突然空了空，一根粗粗胖胖的小手指在她臉頰上摸了摸，擦掉她的淚水，一一稚嫩的聲音堅定道：“媽媽，別怕，我保護你。”
馮彩虹的眼淚流的更兇，一一捧着她的臉：“媽媽，怎麽了？是不是我說錯話，惹你生氣了？”
她擦幹淨淚水：“媽媽……是高興。”
母子二人慢悠悠的走着，因為都是田地，沒有人家，又故意放慢速度，等快要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進了村子裏，衆多鄰居都不敢跟她打招呼，前村一個跟周一離差不多的小孩子對着他打招呼：“周一離，你回來了。”
“快點走！”孩子的媽媽卻快速扯過他的胳膊，“別一天到晚跟亂七八糟的人玩。”
那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起來：“我就是跟他說句話。”
“話也不能說！”孩子的媽媽立刻暴跳如雷，“趕緊走，你要是不走的話，看我今天晚上打非打死你不可。”
那孩子一邊哭哭啼啼，一邊被媽媽提着走遠了。
一一低着頭，耷拉着腦袋，馮彩虹蹲下身摸了摸兒子頭：“他不是真心想跟你玩，真心想跟你玩的朋友，肯定不會遠離你的。”
可不管她再怎麽安慰，王一離還是很難過，一句話都不肯說。
馮彩虹看着十分心疼，更加堅定了要離開的決心。
遠遠的，她就看見家門口坐着一個人。
心，本能的一慌。
再仔細一看，這人卻不是那混蛋，卻是隔壁的……陳家男人，一個快六十歲的老頭。
她帶着兒子一步步走近，在離他還有十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陳家老頭一看見她，立刻跳了起來：“你男人把我家的白果樹給砍了，這麽粗的一棵。”
老頭比劃着：“我已經跟客人說好了，兩千塊的價格賣了，他把樹砍了，我的錢也就沒了，你得賠我錢。”
滔天的怒火積攢在胸口，馮彩虹冷冷的看着他：“你當時怎麽不讓他賠呀？”
陳老頭撸起長袖給他看：“這是我被你男人打的傷口，你要是不賠錢的話，我就打電話報警。”
馮彩虹皺眉，一臉厭惡。
雖說王廣秦是一頭惡犬，可這陳老頭未必就是肉骨頭，欺軟怕硬的事情，也不知道做了多少。
“要告你就去，反正又不是我把你家的白果樹給砍了。”馮彩虹說着就要繞過他，朝家門口走去。
“大家快來看看喲，這夫妻倆砍了我家的白果樹還不認賬，就想這麽白白的算了。我滴個天吶，我怎麽這麽命苦啊，就欺負我兒子不在身邊，我們倆老的就該死哦。”
陳老頭躺在地上打滾，“老天爺啊，我的白果樹被砍了，這樣我怎麽活呀。”
“媽媽……”王一離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哭腔，“我害怕。”
馮彩虹怒了：“冤有頭債有主，誰做的事情你找誰去，別在我這哭鬧。”
快速的開門，狠狠的關上門。
“哎喲，這夫妻倆一個德性，男人把丈母娘給殺了，女人把我們家的白果樹給砍了，哎呦呦。”
陳老頭的聲音不斷透過門縫傳了過來，馮彩虹閉上眼睛，頭痛欲裂，腦海中有很多混亂的景象在放映，父親的巴掌，母親的咒罵，男人的毆打，再加上這人的魔音，她快撐不住了。
“媽媽，我害怕。”兒子帶着哭腔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她低頭看着滿臉淚水的孩子，所有的欲望和沖動都被他給沖散了。
不，她不能這麽屈服，就算是為了孩子也要堅強。
不能沖動，總會有好辦法解決這事的。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這麽說就不對了啊。我可是親眼看見是王廣秦砍了你的樹，你有本事找他家男人去，找這孤兒寡母幹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