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章節
說大人确實不能亂親孩子,但想想,算了,礙自己啥事兒?
小姨還在叨叨,梁明月從樓上下來,“小姨,你的狗尿樓梯上了。你管好別讓它上樓。”
“上樓咋了?”小姨朝樓梯口喊,“貝貝,貝貝!”喊着拿了紙巾擦樓梯上的尿液。擦完抱着狗下來,準備坐那繼續說。
梁明月喝着豆漿誇她,“小姨,你頭發燙的真好看。”
“是嘛?”小姨眉開眼笑,“最時髦的發型。我那幫小姐妹都說好看。”
梁巳想笑又不敢笑,她知道梁明月壞心眼,因為小姨的燙發跟貝貝同款。梁明月悄聲問她,“小姨住幾天?”
梁巳聳肩,“聽爸的意思,小姨是想等兒子兒媳親自上門道歉。”
梁明月放下碗,“小姨,晚上讓貝貝在後院裏玩吧,屋裏太吵了,昨晚上沒睡好。”
“也行……它只是不太适應新環境。”小姨明顯忍氣吞聲。
梁母嫌梁明月說話太直白,往回挽道:“明月睡眠不好……”
“姐你不用替她攬,明月啥德性我還不知道,從小說話噎死個人。”小姨捋着狗毛,催她,“你去上班吧,家裏放心交給我。”
說着梁父晨練回來,身後跟着小姨夫,小姨看見他正要翻臉,梁父唏噓,說一期有個女孩想不開,十八樓,人直接就不行了。
“哎喲,咋這麽想不開呀,多大了?”
“才參加工作,聽說才二十二三?”梁父說:“具體原因也不清楚。”
“哎喲……咋這麽傻呀,不為別人想,也得為自個父母想想吧。”小姨說着抱上狗出去,去打聽具體原因。
梁巳上樓換衣服準備上班,下來又聽見小姨夫在那兒說:“昨晚上才嚴重呢,倆人要鬧離婚,親家都出面給我打電話了,這事我瞞着你妹子都沒敢說。我平常沒少說你妹子,小兩口的事兒別管,日子讓他們愛咋過咋過。她還整天愛看視頻,看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往群裏發發,往朋友圈發發。這好了吧,發出事了吧。”
說完還交待梁明月跟梁巳,抽空約他兒媳出來聊聊。梁巳含糊應下,梁明月壓根不搭腔,她滿腦子工廠的事兒,也沒空去管別人的家務事,鞋子一換,拎上包就走。
梁巳也換好鞋緊跟着出門,家裏很久沒這麽吵鬧過,耳朵根都是炸的。她開車經過一期住宅樓,遠遠就看見小姨抱個狗,顯眼地紮在人堆裏聊。小姨很趕時髦,穿衣大膽,什麽花紅柳綠都敢往身上拉。
她看見梁巳的車,一路小跑過來,手扒着車窗跟她八卦,說跳樓這姑娘有抑郁症。平常他爸媽管得嚴,陽臺都做的全封閉,這回是鐵了心,愣是把窗戶給撬開,踩着空調外機上往下跳。
梁巳催她回去,說小姨夫有事跟她說。
小姨摸着狗毛,說不回,打算跟他離婚找個年輕的。接着拉開車門就上來,說去廠裏看看周全那個沒出息的。
梁巳腦仁疼,好不容易哄她下去,怕她反悔了似的,踩上油門就跑。
開到鎮上經過李天水家門口,李母雙手推着老年助步車,正在街上來回鍛煉。梁巳也沒鳴笛,慢慢跟在她身後,能看出她身體恢複不錯,一步一步走得很紮實。前兩天李天水聊起,說估計最多半年,他媽就能恢複走路了。
李母感覺身後有車,往裏側了側身子讓路,梁巳緩緩開過去,降下車窗同她打招呼。
李母同她寒暄,問她去工廠啊?梁巳應聲,問她身體怎麽樣?倆人不尴不尬地聊了幾句場面話,李母催她,讓她趕緊去上班。
梁巳看着後視鏡裏的人,如今多麽羸弱和不堪一擊。完全看不出二十年前,她憑借着一身力氣,用一雙因過度勞作而變形的手,養活了倆兒子。
她不知怎麽就生出股柔情,什麽是女性?難道這種為了孩子奉獻了一生的女性,不平凡而偉大嗎?
還有諸多諸多和她一樣,像一棵棵雜草般渺小,迎着風雨野蠻生長的女性,難道會因為她們沒有做出偉大貢獻或壯舉,就不是英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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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全接連兩天趁晚上下班,引着李天水去他朋友的飯店推銷酒。還不錯,三百箱酒被兩家飯店要了,盡管價格很低。
李天水還算滿意,因為他沒精力耗在這事上,他還要帶梁明月去談地皮的事。
賣完酒的當天晚上,為表感謝,他請周全出來吃飯。周全這人說是大老粗,但也有細的時候,兩杯酒下肚,他就八卦他外甥女是不是跟他好了。否則她不會叮囑自己,要盡心盡力幫他賣酒。
周全年輕時候被打擊慣了,被他老子打擊,被他前妻打擊,也被他姐姐們打擊。他老覺得自己幹啥啥不成,萬事沒膽,誰敢撺掇他出去賣潔具,他鐵定擺擺手,不行,我可沒那能耐。
他完全接受了自己就是一個沒能耐的人。所以也心甘情願窩在梁家工廠,一窩十來年。他也習慣了自己像一坨臭狗屎,去哪都招人嫌,尤其在他幾個姐跟前。
如果一個人被輕視慣了,一旦得到尊重被人真誠相待,他就會生出股感激。心裏藏不住話,什麽都往外掏。
比如梁母問他了一些話,問他李家在新疆的生意怎麽樣?他們家生意是算作弟兄倆的,還是怎麽說?也問李天水十幾年都在外頭,私生活上怎麽樣?等等等等,都是一些非常實際的問題。
梁母之所以問周全,是因為發往新疆的貨,必定要經周全的手簽字。而且他平常也會跟李天水溝通多些。再加上他酒肉朋友多,難免不會聽到幾句閑話。
周全當時不明白他姐用意,為啥要側面打聽李天水。
這兩天琢磨過來,出于好意,他就把這些話全跟李天水說了。
??今晚很高興見到你!
周全還賣了她姐幾句賴,說他姐這人有點虛,明面上清高,實際上勢利眼。人喝高了,控制不住嘴,嘚嘚嘚說了一大通。說完梁母,又說他那幾個姐,把肚子裏的怨氣洩了個幹淨。
李天水望着腳下的啤酒蓋,一句話沒接。
周全還在說着,問他是不是真把房子賣了?要真沒房子事更難辦。然後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當年他能娶上媳婦,全仗着有幾個大本事的姐。但舒坦日子沒過上幾年,媳婦嫌他沒上進心,幾個姐都陸續開上轎車了,他還是一輛破摩托。
接着又悶了幾杯酒,關切地拍拍他肩,開導他,“也不怪我姐勢力眼,主要事兒沒擱自己頭上。我閨女我還想法設法給她買房,找份體面工作,要她嫁一個好女婿呢。”
“你要聽我一句勸,啥也別管,先悶頭賺錢安置個窩。不然上門也是自取其辱。你丈母娘要是問你,有房子嗎?你說準備買,你丈母娘背地裏啐一口,沒房也敢大着臉上門。”周全繪聲繪色地說。
喝完酒,李天水先送周全回工廠宿舍,然後回了自己家。家裏李母也才躺床上,阿姨正喂她喝藥。
李天水在旁邊坐了會兒,同她們小聊。阿姨盡職盡責地告訴他,李母今兒三餐的飲食。說她胃口很好,晚上喝了一大碗魚湯,吃了幾個餃子,又喝了一杯果蔬汁。說完就極有眼色地離開,讓他們母子倆聊。
母子倆也沒什麽話,從小李天水就懂事,沒讓她操過心。不像小兒子,三天兩頭地闖禍。他們母子間的交流很簡單,無非就是李天水陪她坐一會兒,或看電視,或拉家常,或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其實就這樣,她就感覺特別舒心。
李母原本想聊他跟梁巳的感情,想說齊大非偶,不行就算了。而且她每回看見梁巳都不是很自然,要是見到她家人,她更拘謹到不行。她一輩子老實巴交慣了,明明什麽也沒做,但就是感覺比人家矮了一頭。但她只要想到兒子跟梁巳打電話或發微信時的神情,這話就說不出口。
她偏臉看向認真看電視的兒子,問他,“你跟小巳怪好吧?”
“挺好的。”李天水點頭。
“我前兩天在路上看見她了,她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李母說:“我也是才發現她笑起來,一側有個淺笑窩。”
“她左邊臉蛋有個笑窩。以前瘦不顯,現在臉圓潤就看出來了。”李天水說完,不自覺地微微發笑。
“有笑窩的人有福氣。”李母笑說:“她一臉的福氣相。”
李天水笑出聲,“我也覺得她有福氣。”
李母慈愛地看着他,說上回梁巳來家裏坐,能看出她是個懂事會與人相處的孩子。
李天水認真地點頭,說梁巳性情外柔內剛,勇敢,堅韌,而且善良仁慈。也許用“仁慈”形容一位年輕人并不恰當,但他找不來更恰當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