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偶遇

其實知道陳百強還是始于岳峰。初中迎新會上,岳峰便唱了陳百強的《一生何求》,想想那時,因為那首歌,記住了陳百強,也記住了岳峰;而分別的十多年裏,卻是因為岳峰,而更喜歡那首歌,更喜歡陳百強。

岳峰本是高她一級的學長。他雖是聞名全市的物理天才,卻是因為英語成績次次超不過20分而被勒令留級的。不過,他留到了鄰班,也就是伊娜她們班。因為他是班長,伊娜是文藝委員,而劉青青是學習委員,三人搭班管理班務,關系也越來越鐵,遂被人稱為“三人幫”。

第一次跟岳峰正式見面是去找伊娜的時候,伊娜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當下就拉着她給岳峰介紹說她是他的粉絲,還強烈要求他現場演繹。沒想到岳峰倒是很大方的唱了,除了《一生何求》,還唱了這首《偏偏喜歡你》。不知怎的就是覺得沒有第一次那麽好聽,可能是聽了原唱的原因吧,岳峰的氣質與陳百強本來就有很大的出入。岳峰是陽光的,陳百強卻有一種優雅的憂郁。

冰陽正胡亂的回憶着與岳峰的過往,便聽到急促的敲門聲。她爬下床開門,卻見伊娜抱着一大捧的披肩圍巾什麽的擠了進來。

“加班加班!”伊娜将懷裏的東西丢在她的床上,跺着腳抱怨着:“哎呀,急死我了,明晚有一個超豪華的大型酒會,衣服選了這件,可總覺得脖子這兒光禿禿的,比珠寶比不過人家,好陽陽,你就幫我選條圍巾吧。”一邊說,一邊還扒着冰陽的胳膊,生怕她拒絕。

其實,冰陽對時尚根本是一竅不懂,伊娜也是知道的,可越是拿不定主意的越是想找個人參謀,哪怕是個廢物,有人給念叨念叨,也是好的。可惜的是表姐夫經常不現身,可喜的是冰陽天生有一種果決的自信,總能給伊娜添不少底氣。

伊娜一件件試着圍巾,冰陽卻忍不住八卦着伊娜口中的那個超豪華的大型酒會。既然是超豪華,A市的權貴名流都會到吧?薛華清和岳豐華穿的和開的都是令人咋舌的奢侈,都會到場吧?而君傲事業正在起步中,肯定不會錯過這次機會。他們與她俨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為了功名利祿而燈紅酒綠、紙醉金迷,而她則是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蝸居寒舍,搜腸刮肚地消耗自己那點可憐的藝術細胞……

“你也覺得哪條都不合适是不是?”伊娜都已試完,卻得不到冰陽的反應,不由沮喪至極。

“啊?”冰陽這才回過神來,胡亂扒拉着從那一堆裏面挑了幾條扔在旁側的小幾上,“試試這幾個!”

伊娜無奈地拿起這幾條正要比對。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拿起原來被圍巾壓住的那身連衣裙:“香奈爾哎,陽陽,你終于開竅啦,不對,我好像前天從雜志上看到過這一款,是新出的呢,好像得兩萬塊吧!”

冰陽一回頭,果然看到伊娜一雙八卦的眼睛亮得吓人,“有JQ!說,誰?不會是君傲吧?兩萬塊?夠手筆!不會向你求婚了吧?”

“不是君傲。我和他完了!”想到白天發生的事,冰陽心裏一陣發堵。其實她并不恨君傲,沒有愛,談何恨?他的所作所為不過恰好抵平了她的愧疚罷了。

“那是……”伊娜還想八卦,卻看到冰陽陰沉的臉,聰明的沒有說話。

其實冰陽很好說話的,不管是她是笑着的時候,還是一臉不見酸鹹的面無表情,無論你怎麽數落她使喚她都沒關系。(當然是對于她在乎的人,對于陌生人她都貼着“生人勿近”的标簽。)只有她陰沉着臉的時候千萬不要忤逆她,因為這表明她的心情非常的不好。這個時候,她雖然不會沖你發脾氣,但她會把你攆出門外關自己的禁閉,就像釋迦牟尼佛悟道一樣,誰都不理,甚至幾天幾夜不吃不喝。

冰陽是個心事很重的人,她很少向人展露她的內心世界。自從她那麽平淡地接受了父母的離婚和抛棄之後,這個習慣更變本加厲了。

伊娜知道,平靜的背後是潛在的風暴,冰陽只是怕別人擔心而已,卻在自己的心裏打上了一個解不開的結。她很心疼冰陽,可她是冰陽的親人,卻不是知己,她走不進她的內心。她由衷地希望冰陽能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人,可,冰陽都三十一歲了,那個人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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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娜小心的将衣服重新放回小幾上,卻注意到了那條絲巾。

“Burberry最新款限量版的絲巾哎!”伊娜激動的拿起來,在脖子上一系,在鏡子前滿意地一照:“陽陽,這個絲巾借給我用一個晚上吧?不,兩個小時,行不行?”

當冰陽看到伊娜脖子上的絲巾時,臉色更加難看,她想到了岳峰那嫌惡的眼神,竟有些粗暴地将那絲巾從她的脖子上扯了下來,“不行,伊娜,這是被人用過的,會辱沒你的身份!你從我給你選的裏面挑一個吧!”

對與冰陽的反應,伊娜不以為然:Burberry最新款限量版哎,只會提高人的身份好不好!不過,顧忌着冰陽的臉色,她善解人意地抱着那堆圍巾離開了冰陽的房間,但心裏卻已經暗暗有了計較。

冰陽見伊娜離開,終于松了口氣。将那條絲巾毫不猶豫地丢進垃圾筐裏,然後翻身上床,睡覺。

冰陽做了很長時間的夢,夢到了少年時的岳峰,他矯健的身影在球場上飛馳着,每踢進一個球總忘不了望向她露出他那幹淨而美好的笑容,可球賽一結束,他卻向劉青青走去,她傷心地叫着岳峰的名字,劉青青卻鄙夷地看着她,說她是不要臉的第三者;夢到了小時候父母帶着她在游樂場玩,一轉身他們都不見了,她急得直哭,卻看到他們身旁分別站着她的繼父繼母還有那些她沒見過面的弟弟妹妹,都一臉嫌棄地看着她…… 她還夢到了君傲想要□□她,他扯落她的披肩,還有一條白色的絲帶,飄然落地……

絲帶!冰陽突然從床上驚醒,腦海中似夢非夢地回放着薛華清為她系上那條絲帶的情景,還有他掏出絲帶時,那一瞬的不舍。

是,不舍。

冰陽心中有些難受,可她把它弄丢了啊?他知道了,會心疼吧?

冰陽想到這,翻身下了床,換了身衣服,便蹑手蹑腳的出了門。

偷偷從車庫提了伊娜的車子,便向凱旋開去。

路上人流稀少,人民廣場上的老鐘遙遙的響了兩下,昭告着已經是淩晨兩點。

凱旋裏還是燈火通明,偶爾有高貴優雅的男女從裏面走出來,甚是暧昧的吻別,然後各奔東西;也有衣衫不整、一臉急色的男女匆匆的走了進去,掠過一道暧昧的香風……

冰陽淡定地将車停在路邊,按記憶中的位置開始尋找。

一輛拉風的小跑停在路邊,車上傳來男女暧昧的喘息。良久,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男子嘶啞地喊了一聲“寶貝”。

冰陽循着那聲音望去,男子将女子打橫抱着,毫不避諱的親吻,灑下一路女子的嬌笑……

冰陽怔住了,那聲音和身影有些眼熟。她看向那輛小跑的車牌號,是一排熟悉的數字,她的心泛起一股無邊的涼意……

她拿起手機便對着他們拍了幾張照片,以那輛小跑為背景,正面、側面、還有背影。可笑那閃爍的光亮和喀嚓喀嚓的響聲一點都未曾影響他們的興致。

冰陽嫌棄地看着那輛小跑,那是伊娜送給表姐夫宋一楠的生日禮物。

冰陽從身上摸索不到利器,便用指甲在車身上狠狠地劃了一道,還嫌不夠,便又在上面刻了幾個字:衣冠禽獸宋一楠,抛妻棄女,包養小三。無恥!

本想再刻一個“無恥”的,無奈指甲裏都是漆,手指頭也累得生疼。看着自己的傑作,冰陽心裏終于舒服了點。

但宋一楠,敢背叛伊娜,你的下場絕對不會這麽簡單!

冰陽抖了抖手,扣扣指甲裏的漆,盤算好了明天的行動,便繼續尋找起那條起白絲帶來。

過了很久,冰陽才在路邊十米遠處的花壇中找到。估計是風吹的吧。手摸索着那條帶子,觸感涼滑,她竟然想起了他的唇初覆上她的那一刻的冰涼。她的臉有些發燙。

絲帶的邊緣處隐隐有些咯手,似是一行字,冰陽借着燈光一看,樂了,就是四個字:尼摩大叔。那字明顯是先用鋼筆寫上,然後再用黑線縫上去的,“縫”工粗糙,但那字體還是很遒勁的,細細的看,那筆鋒竟有幾分熟悉。

“薛華清,你混蛋!”空氣中傳來女子清脆的聲音,那聲音帶着七分醉意、三分哭腔,還有十分的傷悲。

冰陽的手抖了抖。

女子的高跟鞋胡亂的敲碎了深夜的寂靜。她晃晃悠悠地跑到路口,站住,卻不停地打着踉跄。

“子衿!”确是薛華清的聲音,拖長的音調彰顯着他的霸氣,還有不滿。

他快步來到女子身邊,一手扶助她晃晃悠悠的身子,一手開始撥電話:“阿興,我們在凱旋門口,她喝了很多酒。”

“不要你裝好人!”女子推開他,“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好?憑什麽把我的男人推給別人!”

“楚子衿,你清醒點行不行!”薛華清的聲音有些暴躁,“他根本就不喜歡你,他根本就是在玩弄你,利用你!”

“我不信!”女子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你胡說!”

“我胡說?呵,他有多少女人你會不知道?你為他付出那麽多,可你算他的什麽?他法定的妻子有人占着,而你,楚子衿,也只不過是他衆多女人中的一個!”薛華清的聲音像暴雷一樣在高樓之間回響,這麽暴躁的尼摩大叔她是沒有見過的。也許他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良久,他長出了口氣,接着勸着,“子衿,醒醒吧,他根本就是個無心的男人,除了他心底的那個人,他誰都不珍惜。”

“不……”女子緩緩地蹲下身子,雙手抱着頭嗚嗚的哭,“不要說了華清,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受不了,我不能沒有他,我愛慘了他,你知不知道?”

冰陽看着出現在視線裏的這個可憐的女人,也想到了伊娜,想到了那個看着人模狗樣的宋一楠,再一次為女人的愛情悲哀,世上最癡情的是女人,最多情的是男人,最無心的,也是男人……

最後受傷的往往還是女人。

女子突然抱住薛華清的腿,抽泣着,看上去卑微而可憐:“華清,我求求你,看在咱們二十多年的感情上,不要把他從我身邊帶走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他!”

薛華清無語望天。

突然女子踉跄起身,緊緊拽住他的胳膊望着他,眸子亮得吓人:“你這麽做,想得到什麽對不對?你告訴我,錢?公司的股份?還是烈火門的勢力?我給你!我都給你!”

“子衿,你瘋了?!”薛華清咆哮地聲音震得冰陽的耳朵不禁捂了下耳朵。可是後面聽到的話,卻讓冰陽傻了眼。

“那是什麽?”女子失望的望着他,“你不會是真的想要我吧?拆開了我們,想履行祖輩的婚約是不是求求你,不要拆開我們,我把自己給你行不行,只要不拆開我們,我給你……”一邊說着,那女子竟胡亂地扯着自己身上的禮服往薛華清身上貼去。

一聲清脆的響聲劃破人的耳膜,女子捂着自己的臉再一次蹲下,嗚嗚地哭……

薛華清看着自己的手怔愣良久,蹲下身,将女子攬在懷裏,低聲的呢喃着,“子衿,我那個驕傲的子衿那裏去了啊……”

不知是不是天氣涼,光線太暗,冰陽突然覺得好冷,眼睛卻有些濕熱,心裏卻刺刺的疼……

這就是尼摩大叔藏在心底的女子吧?二十多年的感情,青梅竹馬;祖輩的婚約;或是心疼她,或是為了得到她,竟會不擇手段的趕走那個無心的男人麽?驕傲的尼摩大叔也會這樣做呢。

“子衿,我的那個驕傲的子衿哪裏去了啊?”薛華清的那句呢喃像在她心裏紮了一個洞,什麽東西,嚯的空了。

想到白天薛華清望着她時目光的迷離,那時便是在看這個女子吧。

“你,只是你。”這是薛華清說給她的。

是啊,她,只是她,也只能是她。

冰陽的心一片空白。手中的絲帶徐徐落地,她起身,緩緩向自己的車走去。

一輛法拉利從身旁開過,留下一路的濃郁的酒香還有女子低低的嗚咽……

清涼的夜風呼啦啦抄起地上的落葉,那條白色的絲帶也随着飛起來,在空中輕盈地了飄了個旋兒,拍打在薛華清冰涼的懷裏。

薛華清捏起這一縷涼滑,眼裏漾起一抹溫情,在那風吹來的方向,看到了那個纖巧的背影。

默默注視着她上了車,發動引擎,消逝在自己的視野裏。

薛華清也上了自己的車,摸出手機:“阿輝,打車來凱旋門口。另外通知韓秘書,明天的會議取消。”話剛說完,便随意地歪在副駕駛座上,一臉的疲憊。

不過兩分鐘,手中的手機滑落在地上,車裏飄起了輕微的鼾聲還有濃郁的紅酒香氣……

冰陽停好車時,已經是淩晨五點。

伊娜睡得正香。

冰陽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又到客廳取了兩瓶紅酒一個酒杯,坐在床頭一滿杯一滿杯地悶悶喝着。一瓶半下去,腦子便不再清楚,丢下杯子窩進被子裏便呼呼地睡着了。

這次夢裏不在是岳豐華和君傲,卻是薛華清和那個女子,兩個人抱在一起的情景。

夢裏夢外,她都呢喃着:“尼摩大叔沒了……”

尼摩大叔沒了,他用他的手段得到了他珍藏在心裏的女子,一個和他在祖上就有婚約的女子;她的尼摩大叔沒了,那個陪了她無數個落寞的夜晚,她唯一曾袒露心扉的男人……

她的眼角沁出了兩滴晶瑩的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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