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相

“青青子衿”是一家咖啡廳,冰陽是知道的,因為伊娜和宋一楠的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那裏。那時,咖啡廳的名字還不是這個,叫“傾戀”,是無數戀人們表白的好地方。

冰陽應該是踩着點到的,剛到“青青子衿”,心裏就湧上了無邊無際的壓抑,因為,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衛逸夫。

那個女人真的是楚子衿。

不是猜不到,只是不想去猜。

這個糾纏在岳豐華與薛華清之間的女人,讓她恨不得,憐不得,也交不得。更不想去面對,那是一道無法回避的傷痕,已經分裂了她的信仰,甚至,刻入了靈魂。

冰陽還是随衛逸夫上了電梯,誰讓那個女人是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了呢?不錯,黑幫的背景,延伸海外的勢力,無論是理學天才的岳豐華還是縱橫商場的薛華清,都比不得楚子衿更适合做她的這根稻草。

樓頂花園布置得幽靜而雅致,如果沒有那一圈墨鏡肌肉男做背景的話,絕對賞心悅目。

花園中央有一座玉石雕成的桌,楚子衿便坐在桌前,斂眉垂眸,白皙的手執着一根修長的咖啡勺,細致地攪動着那一杯濃稠的褐色液體。

“來了?坐吧。”那聲音柔軟地像一陣風,帶着溫度,卻不親近,也不冷漠,只是疏離。

冰陽坐在她的對面,忍不住端詳起眼前的女子來。

精致得讓人妒忌的五官,一身無可挑剔的優雅,如果不是那孤絕清冷的氣質,真的完美的不可思議。

她頸上系了一條米色的絲巾,身上一襲水藍的衣裙,應是質地極好,竟像水一般流瀉開來,和着“一夜優昙”那淡雅的香,在這俗豔的紅塵中綻放成一枝高貴的清涼。

面對她,冰陽竟無來由的自卑,不知是不是宿命的尴尬,有意讓自己的俗來襯托她的高貴,亦或是用她的高貴來提醒自己的俗。

是啊,俗。她終究不能免俗,想到在她生命中糾纏最深的兩個男子,身邊有着這樣一個同樣與他們關系匪淺的女子,她的心終是抑制不住嫉妒還有苦澀。

原來這世界終究是不公平的,無論你怎麽努力,怎麽自信,抑或怎樣的驕傲,總有一種境遇,是你無法企及的。

“讓宋伊辰回到伊娜身邊,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冰陽沒有忘記自己這次來的目的,直截了當。她知道自己說得很滿,無論什麽要求,潛意識裏,她還是相信楚子衿不會做得很過分的,因為楚子衿周身那不染煙塵的氣質,無關乎歲月,無關乎世俗,純粹得似來自靈魂。更因為,她是薛華清放在心底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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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衿執着咖啡勺的手微微地一顫,很快便恢複了最初的娴雅。她把這杯咖啡輕輕地推到冰陽面前:“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便再做這杯咖啡。希望你不會嫌棄。”

冰陽端起咖啡,猶豫了一下,便一飲而盡,苦澀在口中彌散,沿着食道滑入胃裏,不可逆轉。手中卻還殘存着原來的溫度。

她不相信這只是一杯咖啡,但她沒有選擇,不是麽?

楚子衿一伸手,有人便将一杯紅酒遞到她手裏。淺淺的褐紅色液體透過水晶杯在她修長的手指上蕩起優美的弧度,連她唇邊的笑也被映出一絲柔軟:“我不喜歡咖啡,太苦。況且,我又不似你們,不得不喝。”

“我們?”冰陽敏感地抓住這個字眼,知道她要展開話題。

“這座大廈,是父親送給我十六歲的生日禮物。也就在那一年,我随華清在這裏認識了岳豐華。對了,當時,他還叫岳峰。呵呵。”楚子衿搖晃着杯中的液體,笑得苦澀。

“他說,我的眼睛很像他的一位故人。那位故人對苦的東西有一種難以理解的偏愛。她愛吃苦瓜,愛喝苦茶,甚至苦苦的藥含在嘴裏,也能從她的臉上尋着璀璨的笑。他說他喜歡這裏的咖啡,因為它夠苦。将滿口馥郁的苦香含在嘴裏,流入腹中,那親切的感覺總能讓他想起她笑得燦爛的樣子。他說,那個故人走了,無聲無息地就走了,連個疑問連個念想也沒給他留下,除了短暫的回憶…… ”說道這裏,楚子衿望了她,眼裏難得的閃過一絲淩厲。

冰陽下意識地捏緊了杯子。她小時候的忍功是最好的,不僅是苦,連極辣的辣椒她都能嚼在嘴裏甘之若饴。而岳峰是極畏苦的,為了逗他,她吃苦瓜給他看,在他病的時候,甚至拿明明很苦沒有糖衣的藥嚼了吃以騙他是甜的,看着他被苦得龇牙咧嘴的樣子總是笑得喘不過氣來。

沒想到,離開他之後,連這都成了她在他生命裏賴以緬懷的印記。

“咖啡,苦麽?”楚子衿斂去唇角那僅有的一絲柔和,“可你知不知道,像他那樣畏苦的一個人,竟能對着這裏的頂級苦咖啡,飲上一個上午,嘴角還含着笑意。你說,他的心裏,會有多苦?”

冰陽的手不禁一抖,心裏泛上莫名的酸意與苦澀:原來,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女子,也是知道他怕苦的。這個女人,還是跟他糾纏了十幾年的情人。怎麽會不介意,可,那是她犯下的錯,留給他的傷,她,還有介意的資格麽?無論如何,被前男友的情人讨伐,是不是一種最犀利的諷刺,和恥辱?

“既然十幾年前你選擇了離開,何必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楚子衿的聲音還是那麽溫軟,一點都不像是質問,“豐華不再是當年的岳峰,你們也無法回到心無芥蒂的初戀,更不會得到周圍人的認可和祝福,你出現的結局,注定是要再傷害他一次。”

冰陽苦笑,她可以不要別人的認可和祝福,可她真的無法不介意他的婚姻和他曾經糜爛的生活。即便他還是愛她的,可面對如此的岳峰,他們還能回到過去麽?

此時的楚子衿卻是扯下了頸上的絲巾,潔白的肌膚上露出了幾處豔紅的暧昧。此時的冰陽終于毫無選擇的僵在了原地,心裏卻是針紮似的痛。她想起了昨夜岳峰的離開是因為楚子衿的割腕,她想起了阿興曾經一次次的撥打岳峰的電話卻沒有人接……

“不要誤會。”身旁的聲音依舊雲淡風輕,“我們這一夜的糾纏和我們的開始一樣,是因為父親不想失去豐華這棵搖錢樹,在他的茶水裏下了藥。清晨醒來後,看到被阿興打得沒電的手機,他都要瘋了。”

在冰陽的冷笑聲中,楚子衿打開了手機:“豐華,葉小姐在我這,我已經替你向她解釋了。……嗯,你還不相信我麽?……你在乎的事情,我何嘗自私過?”

女子的聲音不再是風輕雲淡,溫軟得能透出水來,偏偏那最後一句,全是無奈和苦澀。

手機那頭,隐隐有熟悉的男聲,聽在冰陽心裏,只是裂心的痛。

原來這就是被背叛的感覺?原來岳峰昨天的狼狽是因為一夜的背叛?原來,一切早就變了,只有她還傻傻地抱着希望……

“豐華一會兒來接你。”楚子衿挂斷電話,對她說道。卻沒有看她,只有一臉的悵然。

而冰陽聽到這句話幾乎是瘋了似得站起來,卻被一旁的墨鏡按住。冰陽掙紮着:“我不要見他,楚子衿,給你給我都留一點驕傲好不好!”

“我的驕傲,在遇到他的那一天,就沒了……”楚子衿顫抖地拿起桌上的水晶杯,一飲而盡,紅色的液體一點點流入她的口中,而她的眼角卻淌出了兩行清淚。

電梯口一陣騷動,隐隐有打鬥地聲音,等她們望過去的時候,正看見一個西裝被打倒在地,墨鏡被甩到一邊,而他的腳邊赫然站着一臉怒氣的薛華清。

“薛……薛總……”那個西裝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無奈的對着薛華清,聞着愈來愈近的腳步聲,他又看向走過來的楚子衿,狼狽的叫了一聲,“小姐,薛總執意要上來,兄弟們沒攔住。”

楚子衿一擡手,那人便恭敬的閃到一邊。

薛華清看向楚子衿,幽深的眸子裏閃着冷意,“不要忘記你答應我的,凡是不要做得太過分。”言罷,便向冰陽走去。

楚子衿卻是擋住的他的路:“不,我這次做的事,你會很滿意。”言罷,竟笑出聲來,明豔的笑容綻開在她清涼的面孔,卻是一道破碎的悲涼。

薛華清對着她蹙了蹙眉頭,卻沒有說話,繞開她,徑直向冰陽走去。

“放開她!”楚子衿道。

杵在冰陽兩頭的墨鏡放開了手,薛華清撥開他們,環住冰陽還有些顫抖的肩,他的聲音也跟着顫抖起來:“冰陽,我來了,我帶你回家。”

冰陽一把抱住薛華清的脖子,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大叔。”

只這兩個字,如這幾年的很多次一樣,給了她一個恣意宣洩的借口,這,就夠了。

“我們走。”薛華清卻是抄起她的腿,把她像個孩子似的抱了起來。

望着他們旁若無人的親密,楚子衿唇邊勾出一絲涼薄的笑,聲音卻依舊是溫婉動聽:“葉小姐,豐華是真的很在乎你,為了你,他不惜背棄與劉青青絕不先離婚的婚前約定,要我幫他們離婚,不惜采用一切手段。”

“楚子衿,你太過分了!”薛華清瞪着楚子衿,眼裏似要冒出火來。

冰陽卻是無助地抓緊了薛華清的襯衫的後領,眼淚不争氣的淌下。楚子衿的話聽在她耳裏,只是她的炫耀和對自己的羞辱: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想和他從頭開始的男人,在和他的情婦糾纏了一夜之後,不顧她的感受,以愛她為借口,又去求他的情婦幫他離婚!多麽無恥的借口!呵呵,這又是多麽破敗的愛情,才需要他這樣去“費心”地維護。

冰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被薛華清放到車上的,她只知道自己流了很多淚,自己的心裏很涼很涼,足以澆滅她對愛情的最後一點希翼和幻想。

而後,不知多久,身體裏另一種溫度開始蔓延開來。那種溫度逐漸加劇,一點點沖開她身上的涼意,卻化不開她冰冷的心。

她想到了那被咖啡。想到了楚子衿的那通電話。想到了楚子衿挂斷電話後的那一臉悵然。她恍然大悟。

這會是一種怎麽樣的痛苦或誘惑呢?讓他就那樣殘忍的背叛掉他當晚才對她許下的誓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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