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活雞犬不寧(3)
經過了洗澡事件,夏深蘭短時間內有點無法直視人魚,那種奇怪的想法老是盤踞在腦海中,讓夏深蘭懊惱得不行。
好在他每天很忙,可以暫時忘記這些事。
一位偉大的思想家說過:“所有的一時腦熱終将被時間沖散。”
現在這位偉大的思想家夏深蘭正在人跡罕至的小灣海捕魚。
小灣海之所以叫小灣海,是因為這片海域很多小灣,風又大,魚不多還一不小心就是雞飛蛋打、人財兩空。
但夏深蘭不怕這片海,這裏人少,反而很适合他下海撒網。
下午剛過去一半,船艙已經快要滿了。
夏深蘭心情不錯,一個猛子紮進水裏,心說再弄一網魚就差不多了。
但人最放松的時候,往往就是最容易出事的時候。
夏深蘭做夢都沒想到,這個地方突然會有船來,而且他完全沒有聽到引擎的聲音,只是在鑽出水面時,和村裏的羅應良打了個照面。
兩個人面面相觑,因為夏深蘭的側頸,如同鰓一樣的東西正在一張一合從水中汲取氧氣。
“應良叔……”夏深蘭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手緩緩遮住側頸,腦子轉得飛快想着可以把這件事應付過去的說辭。
羅應良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來,開口便是夏深蘭完全沒聽過的名詞:“你是海子?!”
夏深蘭這下是徹底懵了,“海子?那是什麽?”
“你先別愣着了,快上來吧。和你脖子上的東西有關的事情,你爺爺沒和你說過嗎?”
夏深蘭一臉懵逼地爬上船,途中還仔細想了想爺爺以前對他說過的話。
爺爺确實從來沒有提起過“海子”這個詞,反倒是常常勸誡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能被任何人發現他的側頸的密秘。
為什麽,應良叔一副對此很熟悉的樣子?
羅應良拿了毛巾遞給夏深蘭,“先擦擦,海上風大,別着涼了。”
夏深蘭随便擦了擦,注意力卻都在另一件事上:“應良叔,你剛才說海子,那是什麽?”
“海子就是和你一樣,脖子上天生長着鰓,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的人。我們小石村幾乎每百年都會出一兩個海子。不過最近這近百年都沒出過,我們還以為是龍王爺不高興了沒賜給我們村海子。原來只是因為你不知道這件事。”
羅應良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大腿,“你爺爺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也不告訴你?”
聽到別人數落爺爺,夏深蘭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
“應良叔,爺爺只是希望我不被打擾地長大成人,他這麽做都是為了保護我。你要是有什麽不愉快可以沖着我來,不要說我爺爺。”
“嗐,叔也沒那意思,就把不住嘴門亂說的,你別往心裏去。不過海子可是大事,跟我們整個村的運勢都有關,你今天回家之後記得去村長那裏一趟,他會跟你詳細說我們村裏海子的事情。”
該暴露的都暴露了,再逃避也無濟于事。
夏深蘭只能點了點頭,“我會去找村長的。”
和整個村的運勢都有關?海子是怎麽和一個村子的運勢挂上鈎的?
夏深蘭明白這八成不會是什麽好事,要不爺爺不會叮囑他瞞着這件事。
如果他再謹慎一些就好了。
誰能想到,一向沒有人來的小灣海突然會來了人,還因為引擎壞了是用帆和槳過來的。
最後一網魚拖上來,船艙基本滿了,夏深蘭收拾收拾準備回去,還得去村裏見村長一面。
村長是一個兩鬓斑白但精神爍爍的小老頭子,乍一看眼睛不大,但仔細看的話眼神很精明。
“村長。”夏深蘭沒有第一時間提起海子的事,還想掙紮一下。
但村長一開口就把他的話堵死了:“小夏啊,你是想來問關于海子的事情吧?應良都跟我說過了。”
“……是。”
“你跟我進來吧,我們村的村志有關于海子的記錄,你看了就明白了。”
根據村志的記錄,海子早在千百年前就出現了,頻率幾乎保持在百年一到兩個。
海子是龍王賜予小石村的福報,因為海子特殊的能力,可以幫助村裏尋找魚群,幫助村裏人得到更好的生活。
夏深蘭放下村志,很識趣地問道:“我能為村裏做點什麽嗎?”
“其實以前呢,我們村裏都是組織着一起出海的,海子會同行,幫村裏人尋找魚群。不過現在嘛,政策等方面都有限制在,我們最多能組織兩次出遠海,每年你就跟着村裏人去行不行?”
“村長,你也知道姜沉星的情況,離不得人,如果我跟着出遠海……他一個人,可能沒辦法很好的生活。”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們出去,肯定會把姜沉星安頓好的。但是,話又說回來,你們都快要成年了,你總得讓他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你總不能一輩子守在他身邊。”
夏深蘭巴不得能一輩子守在姜沉星身邊呢,可是他的生命馬上就要走到盡頭了……
“姜沉星的情況不太好……醫生說他只剩不到一年的時間了,至少這一年內,我想盡量陪在他身邊……”
“小夏啊,你不要覺得叔我不近人情。”村長搖了搖頭,繼續道:“你和姜沉星都是我們全村的人看着長大的,早當做自己的孩子了,可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啊。你可以下海找魚群,怕是還不知道其他人家裏是個什麽情況。”
村長頓了頓,嘆了口氣道:“現在出去海釣的十有八九空着手回來,就你小海哥家,沒有錢,他爸說下學期就不讓小海上學了。這種情況還不是特例……”
夏深蘭垂下眼睑,他确實不知道村裏人的情況這麽艱難。
可是,姜沉星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他出遠海少則半月,多則兩三月,那姜沉星怎麽辦?
等他回來,還能看到坐在窗邊等他的姜沉星嗎?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你要是不幫忙,那村裏有些人家就是真活不下去了……”
“姜沉星不也是一條人命嗎?村長,你是看着姜沉星長大的,你知道他身體不好,這麽多年沒幾個開心的時候……我要是走了,他更是哪裏都去不了了……他只剩一年不到的時間了,我想陪着他好好過完最後這一段時間可以嗎?”
村長無奈地抹了一把臉,半晌後,還是搖了搖頭。
“小夏啊,我知道你和姜沉星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可村裏人不也是一直和你一起生活的嗎?”
“反正總得有個惡人的,叔我今天就只能做一回惡人了。你要是不願意跟着出海,叔就只能聯系新聞報社……”
“村長……!”
村長擺擺手打斷了夏深蘭的話,“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我是村長,我不能只照顧姜沉星一個人,我更要為大家的生活負責。休漁期還有一段時間,你就好好安頓一下家裏的事情,半個月後,休漁期結束我們就出發。”
夏深蘭頹喪地垂下頭,他的密秘要是被媒體知道了,那就真的永無寧日了。
他還能說什麽。
村長無奈地長嘆一口氣,“你回去吧,出海前我會讓人提前通知你的。”
這種事情比連續出十天海還讓人感到疲憊。
夏深蘭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裏,見到姜沉星蒼白的臉色的第一眼,那些擠壓的情緒翻滾起來,一下子沖紅了眼眶。
姜沉星擔心地問道:“小夏哥,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夏深蘭本來不是那麽脆弱的人,但這一刻就是覺得委屈得不行。
他無助地蹲下,捂着臉泣不成聲:“姜沉星……對不起……對不起……”
你的生命即将走到盡頭,我卻不能陪你度過這最後一段歲月……
為什麽不可以再小心一點?
為什麽一定要讓這種事情發生?
姜沉星小心翼翼攬住夏深蘭,但夏深蘭擔心他的身體,根本不敢靠過去,他只是虛虛地摟着。
這比哭泣本身更令人難過。
對這種情況,姜沉星總是憤怒又無力,一時之間有點說不出話,只是沉默地陪着夏深蘭,讓他盡情發洩。
好一會兒,還是夏深蘭自己壓住了眼淚,扶着姜沉星站起來。
“別蹲久了,對身體不好。”
照顧姜沉星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甚至在情緒崩潰時,也要分一部分注意力給姜沉星的身體。
姜沉星不會為此感到開心,他眉眼微斂,壓住心底咆哮着的驚濤駭浪。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一開口,姜沉星的聲音依舊如水溫柔,讓夏深蘭冷靜了一點。
“我側頸的秘密,被發現了……”
“你被威脅了嗎?”
“算是吧……”夏深蘭抹了把眼淚,向姜沉星訴說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村長用這件事半脅迫我,逼我在休漁期結束後,跟随村裏的船出遠海。”
“你是因為擔心我?”
“是,出遠海少則半個月,多則兩三個月都有可能,我從來沒和你分開這麽久過……”
“确實挺讓我難過的,”但實際上姜沉星語氣并沒有多麽沉重:“本來我是唯一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啊?”
後半句與夏深蘭的想象相差甚遠,一時之間甚至沒能反應過來。
“這裏。”姜沉星的手指輕輕點在夏深蘭的側頸,“本來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秘密,現在被好多人知道了,讓我有點難過。”
姜沉星的手指有點涼,落在溫熱的皮膚上,有一點癢,癢到了心尖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