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活雞犬不寧(4)
姜沉星對某些事情總有一些特殊的執着,比如對于秘密這件事,獨屬于兩個人的秘密是他們之間最緊密最獨特的聯系。
一個秘密消失了,所以要創造另一個秘密才行。
“創造另一個秘密?”夏深蘭覺得這多少有點強人所難了,“秘密就是秘密,還能怎麽創造?”
“你跟我來。”
姜沉星把夏深蘭帶進卧室,拿出了兩張紙。
“寫下最想和對方說的話,埋進海底,這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
夏深蘭點點頭,“好吧。”
只要是姜沉星想做的事,不管看起來有多麽傻,他都會盡量滿足。
夏深蘭坐在床邊,抽了一支筆出來,三兩下就寫好了。
姜沉星猶猶豫豫,下筆也不急不緩的,此刻還在寫。
夏深蘭湊過去想看,姜沉星卻遮住了紙上的字。
“現在還不可以看。”
“那要什麽時候才能看?”夏深蘭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撐着下巴看姜沉星。
姜沉星繼續寫,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道:“我告訴你可以看的時候。”
“你還是沒告訴我那是什麽時候。”
姜沉星停筆,把紙折了起來,“對啊,這樣你就要時時刻刻想着我了。”
“沒有這個秘密我也會時時刻刻想着你的。”
姜沉星笑了起來,眼睛變得亮晶晶的,讓夏深蘭也暫時忘卻了好多不愉快的事情。
兩張紙條寫好,塞進瓶子裏,夏深蘭直接從後門下到海邊,跳進海裏把瓶子埋進了海底。
雖然是放在珊瑚底下的,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沖走。
回到家裏,夏深蘭直奔卧室換了件衣服,順便在屋裏擡高聲音告訴姜沉星:“姜沉星,我把瓶子埋在了後門下去那個口子第一顆珊瑚礁的下面。”
“好。”
夏深蘭換好了衣服,本來想把舊衣服拿去洗了,還沒來得及進洗漱間,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他把衣服扔進髒衣簍,接起了電話:“喂?”
對面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但一開口就準确地叫出了夏深蘭的名字:“喂,夏深蘭嗎?”
“是我,你是?”
“我是姚純啊,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姚純,一個多麽古老的名字。
早在五六年前,夏深蘭還在讀初中,正是最叛逆的時候,認識了當初的社會人——姚純。
姚純初中畢業就沒讀了,夏深蘭還讀了個高中,不過兩人早就沒了聯系,姚純怎麽會突然給他打電話?
“當然還記得你!”夏深蘭努力裝出很熟絡很開心的語氣:“你怎麽會突然給我打電話?”
“我昨晚夢到你了,夢到我們初中時候的事情。那時候我們逃課去看電影,你還記得嗎?”
夏深蘭向來就不是一個感性的人,聽到初中的黑歷史,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尬笑着回道:“當然還記得。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嗯,我聽以前的同學說你也沒讀書了,你現在是在家裏嗎?”
“對啊,在家。”
“這個月5號我要結婚了,你要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夏深蘭一下子哽住,這個問句來得太突然,他都想不出什麽拒絕的好借口。
初中是夏深蘭最中二最叛逆的一段時間,打架逃學樣樣都幹,甚至能在升旗儀式上和校長互罵,當時覺得很酷,現在想起來簡直蠢到了家。
夏深蘭一點都不想去面對他的黑歷史。
姚純好一會兒都沒得到答案,追問道:“夏深蘭,還在嗎?怎麽不回答我?你5號有什麽事情嗎?”
“額……是這樣的……”夏深蘭不由自主地走動起來,希望他的腦子趕快想出一個完美的借口:“是這樣,我家裏有個客人,在我這裏暫住一段時間,但他不能說話,我離開了怕他一個人沒辦法生活。”
除了是人魚不是人,他完全沒有說謊。
話音剛落,一聲“小夏哥”從身旁傳來。
那是和姜沉星完全不一樣的一道聲音,中氣十足且更加低沉,隐含某種大海的特質,隐藏而洶湧,浩瀚而神秘,美得令人暈頭轉向。
夏深蘭緩緩回過頭,發現他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魚缸邊。
人魚歪着頭看他,再次開口道:“小夏哥,你在和誰說話?”
同一時間,電話那邊的姚純也在問:“你在和誰說話?”
夏深蘭腦子一片漿糊,嘴唇張張合合好幾次才能發出聲音:“你會說話了?!”
他前幾天給人魚洗澡的時候,人魚不還告訴他不會說話嗎?
怎麽今天突然就能說話了?這也太他媽神奇了!
姚純語氣疑惑:“啊?”
“沒和你說話!”
夏深蘭聲音不低,聽起來有點像在吼誰,不僅姚純懵了,人魚也愣住了。
“不是,我沒說你……”
姚純:“你在說我嗎?”
“不是……”
場面混亂得夏深蘭腦仁疼,不用權衡,還是先把人魚這邊解決了比較重要。
夏深蘭指着手機對人魚道:“我在和一個老同學打電話,用手機能聽到他的聲音。我剛才沒吼你,只是現在有點事情,等等我和他說完之後再和你說好吧?”
人魚沒有回答,夏深蘭又對着手機裏的姚純解釋道:“我之前說的那個客人,剛才他突然開口說話了,所以情況有點亂,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那你5號應該可以來了吧?”
剛才已經找過一次借口,再找借口推脫的話難免顯得有點刻意了。
夏深蘭不想顯得那麽冷漠,只能捏着鼻子應了:“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我應該可以來。”
“那好,到時候我來接你。”
“好。”
夏深蘭應下,又等了片刻,人魚看着他,有些催促的意思。
對面沒有說話,夏深蘭正打算挂斷電話,沒想到姚純接着又說話了:“對了,你和姜沉星還在一起嗎?”
“在。”
“沒想到你們還在一起,真好。他現在身體怎麽樣了?我還記得以前你老帶着他跟我們一起玩,跑不得跳不得,沒少害我們被教導主任抓住。”
“就跟以前一樣。”
“那你幫我邀請一下他吧,他以前就最聽你的話,我估計是請不動他的。”
“行,我會告訴他的,但他身體不好,不一定……”
“懂,我知道的,意思傳到了就行,我繼續給其他人打電話了啊。”
“嗯。”
剛才夏深蘭鬧出那麽大動靜,姜沉星早過來圍觀了。
挂斷電話,夏深蘭轉頭就問姜沉星:“姜沉星,你還記得初中那個姚純嗎?”
人魚本就不好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記得,怎麽了?”
“他剛才打電話說要結婚了,這個月5號,你想不想去參加他的婚禮?”
“小夏哥想去嗎?”
“我肯定要去的,他都親自打電話過來了,而且我們初中關系那麽好,我不去說不過去。”
“我想去,我想看看婚禮是什麽樣的。”
“那行,到時候咱一起去。”正事兒說完,夏深蘭尴尬的神色一掃而空,眉飛色舞地道:“你知道剛才發生什麽事了嗎?人魚竟然開口說話了!”
夏深蘭拍了拍魚缸,對着人魚說道:“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然而人魚是一條有脾氣的魚,剛才夏深蘭沒理他,現在姜沉星還過來了,他更不可能說話了。
“說句話呗?怎麽不說話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人魚轉過身,後腦勺對着夏深蘭和姜沉星。
夏深蘭:“……給點面子,說句話嘛。要不我還以為剛才聽到的聲音是幻覺呢。”
人魚非常堅定,就是不說話,一點面子也不給。
他不說話,夏深蘭也不能撬開他的嘴巴,只能不了了之。
姜沉星失落地垂下肩膀,可以去參加婚禮的喜悅也被沖淡了不少。
因為海子的事情已經暴露了,第二天再出海,夏深蘭就大大方方去了地理位置好的海域捕魚,有海子能力的加持,只用了不到以前一半的時間就滿艙了。
其餘人滿懷驚訝與羨慕的表情夏深蘭全當沒看見,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他心裏可還憋着火氣呢。
船艙滿了,夏深蘭見好就收,立馬揚帆去市場把魚賣了。
時間不晚,他還可以趕去縣城看看黑貓。
夏深蘭之前忙裏抽閑來看過黑貓,不過運氣不好,老是碰到黑貓在休息。
不想吵醒它,總是看兩眼就走了。
但今天運氣不錯,黑貓正趴在桌上曬太陽,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來回掃着。
“我來看你了,好像恢複得不錯。”
黑貓懶懶地看了夏深蘭一眼,沒動,只在夏深蘭摸他的時候毛發倒立,顯得有些不安。
醫生輕輕拍了拍黑貓的腦袋,“不要怕,他才是真正救了你的人。”
黑貓尾巴垂在桌上,臉埋進爪子裏,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夏深蘭看得有點難受,他記憶中的黑貓,還是那只一爪子拍飛他的機關,然後悠哉悠哉把咬過的魚放在機關上的機靈的黑貓;亦或是因為被吼了一句就瘋狂記仇、離家出走,但還是每天送來魚幹的小心眼又知恩圖報的黑貓。
和現在安靜的黑貓是完全不同的卻又是如此地惹人憐愛。
夏深蘭眼眶微紅,無比自責:“如果我當初多花一點心思,早點制止它,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袁亮不僅打碎了黑貓的骨頭,更是打碎了它心底更深處的某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