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掃墓
傅司柏起身朝浴室走去,簡單地洗漱過後出了房間。他沒有用早餐,直接吩咐司機開向軍區的指揮部。
他坐在後座,阖着眼靠在靠背上,司機擡眼從後視鏡裏朝傅司柏偷偷打量去:少校那張颠倒衆生的臉還是那樣冷淡而漂亮,眉毛烏黑,鼻梁挺直,隔着阖着的眼簾也能感受到那雙冷冽的雙眼中的光華。
只是,司機皺了皺眉,少校最近心情似乎不大好,雖然他往日裏的樣子也是這樣冷冰冰的,但現如今他周身發出的低氣壓簡直能凍死人。他搖了搖頭,不想被紀律分明的少校給記過,于是收回了注意力,将目光轉回到了眼前的路上。然而他目光剛收回來,就瞥到了遠處路旁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不由得低聲“咦”了一聲。
傅司柏睜開眼,問道:“什麽事?”
司機沒想到将傅司柏吵醒了,趕緊低聲道:“沒什麽要緊的,就是我瞧着那邊那輛像是家裏的車。”
傅司柏擡眼朝車窗外看去,見那輛正是原陸時平時用的車,眉頭略微一皺,沉聲道:“停車。”
他從車上下來,走到那輛車的,這時候負責接送原陸時的司機趕緊從駕駛位上下來,朝傅司柏道:“少爺,您怎麽來這裏了?”
傅司柏沒開口,而是朝一旁望去,這裏是原家名下靠近公路的一處墓地,因為是作為私人所用,附近很少人煙。他回過頭,朝司機問道:“原陸時在裏面?”
司機連忙點頭:“是的,原少爺經常會過來看望原老先生,順帶整理墓碑,除除草什麽的。”
傅司柏眉頭微蹙:“墓地不是有專人負責清潔嗎?”
“是這樣的沒錯,只是這裏平日裏很少有人來,原少爺怕原老先生一個人寂寞,沒有事情的時候就會來看望他。再者少爺說老先生生前就好幹淨,如今也一定不願意墓地裏不整潔。”
傅司柏沉默了片刻,沒有再開口,而是擡步朝墓地的方向走去。
他朝裏走了不久,就遠遠地看見了原陸時,這時候他正蹲在原勁光的墓前,将墓碑前剛生出的一點雜草拔去。
原陸時将清理掉的雜草放到一旁,拿起礦泉水瓶擰開瓶蓋,将整瓶礦泉水緩緩澆在墓碑上,然後用柔軟的雪白毛巾将整塊墓碑擦得一塵不染。
他将髒掉的毛巾放到一旁,拿起塊幹淨的将手擦了擦,随後從一旁地上放着的食盒裏取出幾碟菜,一一擺放到原勁光的墓碑前。
傅司柏定睛看去,是幾樣再家常不過的菜:白灼蝦、糖醋排骨、鹽水鴨和有一碗還冒着熱氣的雞湯馄饨。
原陸時将這幾樣菜擺好,随後便蹲在原勁光的墓碑前一動不動過了許久,等傅司柏幾乎要按捺不住朝他走過去的時候,他忽然擡起手,朝原勁光的墓碑上摸去。
傅司柏看着他骨節修長的手指在冷硬的墓碑上按了許久,随後慢慢伸指摸了摸墓碑上原勁光的照片,良久,才順着墓碑滑了下去。
傅司柏的心裏一動,腳下踩到枯枝發出清脆的一聲。原陸時的身體一頓,忽然轉過頭,那雙往日裏黑白分明的眼睛分明紅了一圈。
原陸時沒有開口,只是微擡着頭,直直地看着傅司柏,眼圈還是紅紅的。傅司柏直視着他微躬着的身體良久,幾步走上去,蹲下身将他抱進了懷裏。
原陸時被他緊緊抱着,仰着頭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喉嚨裏像被什麽堵着一樣。因為他醒來的時候原勁光已經去世,他對他的記憶無外乎出自于對別人回憶裏的幾個模糊畫面。只是只這幾個畫面,也能深刻感受到原勁光對他的慈愛。
幾周前他到原勁光的墓地為他掃墓,當看到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時,往日裏一幕幕的畫面才奔騰着湧進他的腦海裏。他能夠深刻地感受到那個老人對他深沉的愛,能夠體會到那個老人在痛失愛子時有多麽的痛哀。
他垂下眼,半晌,才将喉嚨裏的哽咽咽了下去。他穩定住了情緒之後,從傅司柏的懷裏退出來,看着對方問道:“你怎麽來這了?”
傅司柏的手還松松地圈在他的腰上,低着頭打量着他,回答道:“剛剛路過這裏看到你的車,就進來看看。”
原陸時對兩人之間忽然顯得有些暧昧的氛圍有些不适應,稍稍朝後退了退道:“今天沒有工作嗎?”
他記得傅司柏每天工作都拍得很滿,幾乎沒見過他有休息的時候。
傅司柏見他被自己僵硬地圈在懷裏,臉上是克制不住的無所适從,便将手放開,順勢讓他脫離自己的懷抱:“時間還來得及。”
原陸時應了一聲,随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沒辦法,他與傅司柏實在算不上熟,對方又總是一副高冷的高嶺之花的氣場,讓人覺得難以企及。他正糾結着要說些什麽緩解尴尬地氣氛,口袋裏的電話卻忽然響了起來。
原陸時将手機接通放到耳邊:“喂。”
傅司柏在他講電話的空閑裏朝擺放在墓碑前的幾碟家常菜上看了一眼,雖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看起來倒是很不錯。他對原陸時的這個舉動有些奇怪,他還真沒見過帶着家常菜來祭拜先人的,難道這是原家那裏的風俗?
他正略有些出神地想着,原陸時已經結束了通話。見他朝自己看過來,便解釋道:“是父親。”
傅司柏知道他指的是他的養父陳保元,于是問道:“有事?”
“他剛從礦區回來,約我見一面。”
傅司柏站起身:“現在去嗎?”
“嗯,”原陸時應了一聲,對對方突如其來的關心有點不适應。
傅司柏沒說話,轉身朝墓園外走去,原陸時有些摸不着頭腦,也跟了上去。
兩人剛走出墓園,等在外面的司機就分別走上前來,将後座位的車門打開。傅司柏徑直走到原陸時司機的身旁,開口道:“你們先回去。”
等司機駕駛着另一輛車離開後,傅司柏看了仍站在的原地的原陸時一眼,道:“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