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江雪左文字的餘光掃了他一眼,在他手上的茶罐上頓了頓, 默默起身從櫃中拿出一套茶具與一罐茶葉。
輕輕一揮, 兩人相對入座,保持着安靜與沉默。
簡單地将有一個月沒有使用的茶具清洗了一番, 江雪左文字流利地開始煮茶,低頭間,輕聲道:“難道我們左文字一家已經窮到身為客人的你需要自己提供茶葉嗎?”
三日月宗近撲閃着雙眸, 眼神飄忽,若無其事地把茶罐放了回去,“哈哈哈……這不是怕江雪你這裏沒有什麽茶葉遺留嘛。”
江雪左文字瞥了他一眼, 算是賞了他一個眼神, “是嗎?”
平淡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如此甚好, 甚好……”三日月宗近笑着,有些意味深長, “你可不知道, 主上上任的這一周可是一直因為你擔驚受怕着呢!”
微微挑起更大的弧度,他捧起手裏的透明茶杯, 品上一口玉露, “你,倒也是看得開了……”
“不然呢?”江雪左文字反問道。
微微挑眉,他的藍眸中泛起層層波瀾, 又歸于平靜,抖了抖自己的海青衣袖,抹平褶皺, “這世界不就如此,刀劍亦若如此,分靈,歸一,不過輪回。”
“主上說想要重新鍛造出宗三和小夜,你怎麽看?”三日月宗近抿嘴,低聲道。
江雪左文字的手一頓,終是沒有把茶杯捧起,輕輕地放在白色的玉質茶托上,與桌面紅色的錦布相映襯,那透明茶杯上梅花的點綴也與桌面的臘梅相呼應着。
他的手指磨搓着杯壁,斂眸間,長長的睫毛掃過皮膚,“是嗎?”
聲音輕如低聲的囔語,難以捕捉。
猛然擡眸,三日月宗近清晰地看到那雙透徹的藍眸中悲傷與淡漠交織,喜悅與痛苦夾雜,那般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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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江雪左文字低聲道,“大概是開心的,卻又會是傷心的。”
“他們都是他們,終究不會有變化,分靈,都是本身的化身之一,無論如何,其實都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三日月宗近張張嘴,卻道不出安慰的話語。其實還是有區別的吧?不然你也不會痛苦和悲傷了……
就像是新的分靈不會擁有之前那一位的記憶一般,終究會有所區別。
只是這差別太過細微,除了與他們朝夕相處的你,大概其他人也不能夠清楚地分辨一二。
三日月宗近只能夠保持沉默,無法多說些什麽。
其實與其說是來安慰對方的,倒不如說是短暫的陪伴吧?
這樣的事情,無論是何人都沒有開解的能力,除了他自己最後想通,想明白了,度過去了,那才是真正的解脫。
所以三日月宗近只是這樣子一口又一口地品茶,至于夏目貴志的委托?
——對不起,本人做不到啊!!!
江雪左文字也是知道幾分,也大概猜出他會來此的緣故,相比起三日月宗近來開導自己這個選項,以他對三日月宗近的印象,這個人選擇讓我自己想通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說,三日月宗近會選擇來開導自己的原因是——審神者,那個自稱“棗”的少年。
“審神者讓你來的吧?”江雪左文字淡淡地說道,給三日月宗近添茶。
三日月宗近聳肩,有些無奈地說道:“哈哈哈……所言極是,确實如此。”
“棗?”江雪左文字挑眉。
“夏目貴志。”三日月宗近準确地說出了夏目貴志的名字,根本沒有打算避諱什麽。
“哦?”江雪左文字将“夏目貴志”四個字放在舌尖轉了幾圈,成功地從僅剩不多的記憶裏翻找出來,“慧子的侄子?”
“是啊,沒想到大人居然這麽給力。”三日月宗近含笑輕道,雙眸中夾雜着月光,縱使原本通透的藍眸早已化為血色,依然難以減去本身的魅力。
他擡起手,食指點唇,“噓……主上似乎不打算讓人知道自己的本名,我們就不要聲張了。”
江雪左文字了然地颔首,想來三日月宗近他們是從三明那裏得到的消息,“難怪我醒來後本丸這麽平靜。”
如果新任審神者不是夏目貴志,那麽這個本丸恐怕早就暴起了。
夏目貴志——宮本慧子的侄子,他大概自己也是不知道的,這個身份其實拯救了他。
宮本慧子,這個在本丸可以算得上是通行證一般的名字。
這個本丸的刀劍大多都因為宮本慧子而誕生,也因為她而獲得解脫。
這是一份因果,對于她的眷屬終究都會留下幾分特殊的關照。
身為她的侄子的夏目無論如何還是會受到優待的,就算并不想和審神者有太大關聯的刀劍付喪神也會留幾分心盡量地包容對方。
不得不說,時之政府确實是走了一步好棋。
江雪左文字雖然對時之政府沒什麽好感,但也是為他們這個選擇點個贊。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心裏的佛珠,一點點地轉動。
修行,自在世間,無論紅塵,亦或避世,皆修己心。
江雪左文字道不清自己的感受,卻是那麽幾分的平靜與通透。
當年“父親”在身邊一句一句的教誨,“師父”手把手的教授,在這一刻仿佛融會貫通。
縱使,那厭戰之心未曾改變,但是他的內心卻是如那未醒的時候所見的海一般,波瀾不起。
死亡,身經幾次,亦在身邊面對了無數次。
便是如此,簡單而伸手可及。
他輕輕地嘆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婉轉,雙眸一閉一睜,歸為淨水。
三日月宗近有些驚異地看着江雪左文字,那一刻他突然覺得江雪發生了改變,道不出是何處的改變,但是總體上的感覺已經不一樣了。
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卻是看不透。
“哈哈哈……江雪君看起來是看破了什麽似的。”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說道,随後從袖中拿出一塊銘牌,輕輕地推到他的面前。
“這是?”江雪有些疑惑地把銘牌拿起放在手中,仔細地看了看。
只見這銘牌以玄色為底,金色的溝勾勒出江雪的圖徽,金邊勾線,紅繩結鎖,小巧精致。
三日月宗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是在主上上任後,源氏大人派宗三左文字送過來的。”
他的手指輕按額角,似乎有些苦惱,又有些追憶的意味,“說起來,宗三左文字當時還說了一句話。”
他的這句話成功地引來了江雪左文字的目光,頓了頓,他沒有選擇直接說出答案,而是先吃些東西。
反正已經引起注意力了,那便無需着急,過會兒要說也是可以的。
神經大條地忽視掉江雪有些炙熱的目光,三日月宗近不緊不慢地先品了一口茶,撚起自己從餐廳順來的點心放入嘴中,品嘗着甜味與茶水的甘甜交加的感覺。
“他說:‘莫要擔憂,我們必會讓她不度輪回’,倒也不知道是在說誰……”三日月宗近有些無奈,認真地照着當時宗三左文字的語氣,複述了一番。
他仍舊記得當時宗三的表情,雙眸被怒火所充斥,緊握着雙拳,說話都是咬牙切齒的模樣,就像是在克制着什麽一般。
三日月宗近不知道,但是江雪左文字怎會不知道呢?
宗三這話很明顯說的便是審神者啊!
這算是複仇吧?算是複仇吧!
審神者好像是複仇女神……會不會助長審神者的力量啊?
而且,審神者不是死了嗎?
當初可是我下的殺手,我敢保證,那一刀絕對夠深,夠準!沒有半分留手……
而且我在另一個世界也感應到了,直接的聯系因為其中一方的死亡而自主斷裂了!
請別說我殺的那個其實是替身什麽的,誰家替身會這麽真實的!确實會有非常真實的替身,但是……
——替身什麽的,可不會在被貫穿身體的傷口出現後仍舊存在着,而是全都散成光點消失不見。
一周前,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從本丸那邊不斷傳過來的靈力也因為審神者的死亡而進入了滞停的狀态,逐漸入不敷出。
不然自己最後也不會因為靈力匮乏,而導致那樣的結果了。
雖然不知道審神者都神魂破散了,他們要怎麽把她重新弄回來,但是就憑對方本丸的審神者是世界意識這件事情,江雪就覺得這還是有可能成的。
只是……為何呢?
彼此不過一面之緣,難道自家弟弟的兄控屬性其實是不分界限的?
面上保持冷漠的江雪左文字在心裏吐槽着。
宗三左文字&小夜左文字:
——我兄控我自豪!
——沒聽過兄控無邊界嗎?!
——敢欺負我哥哥和另一個我,不可饒恕!全都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