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邱月銘從成華見了敬鋒回來後便處于某種興奮的情緒之中，齊飛和李赟還以為他大白天見了鬼，在他對着電腦傻笑的時候，拍了他的肩膀給他吓了一跳。

“你是怎麽了？大學四年我都沒見你這樣滿臉都是笑容？”齊飛說。

李赟則直接将鏡子擺在他面前，邱月銘從鏡子裏看見了與往常不一樣的自己。“你中彩票了啊？”

“沒有啊。”邱月銘笑着扣上了電腦，把它收回到包裏裝好，拎起來說：“我要回家去了。”

“哦……”倆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莫名其妙地目送邱月銘離開。

此時，邱月銘的掌心似乎還留着敬鋒掌心幹燥的溫度，他輕輕将手放在嘴巴蹭了蹭，又放在胸口，蓋住躁動的心髒。

他之所以回家，是需要向父親坦白自己決定去工作的事兒，因為父親對他保研這件事抱有很大的期望，他還得找一些理由勸慰他的父親接受這個事實。

自從與母親離婚，父親并沒有再婚，只是一門心思的照顧好他和教好自己的學生。父親是木讷的，因為這種木讷被年輕的母親喜歡，也正是因為這種木讷，成了母親結束這段婚姻的原因。邱月銘常常想起偶爾回國的母親坐在陽光下的椅子上回憶着過去與父親美好的愛情，可還是恨恨的說：“這種木頭也活該他孤獨終生。”邱月銘知道母親愛着父親，可是愛情并不只是一個人的事情，是父親不解風情，不懂得維系才導致他與母親婚姻的破裂。

邱月銘在路上給父親打了電話，好在他沒有在講課所以電話及時被接了起來，父親不會像母親那樣肉麻的叫他“寶貝”，但也會親昵的喊他為“銘銘”。他很慶幸父母都愛他，但如果父親能像母親那樣開明的理解他就好了。

進家門已是中午，父親從學校趕回來正在廚房給他準備簡單的午餐。他喊了一聲爸爸，就見父親從廚房裏慌慌張張的跑出來說：“銘銘，怎麽突然間就說要回來啊？我都沒時間給你好好做頓飯，炸醬面行不行？我下完面條很快就能吃了。”

“什麽都好。”邱月銘笑着對父親說，放下了手中的電腦包去衛生間洗手，可是開了水又立刻關上，因為敬鋒握他手的手感似乎還在，他并不想洗掉。

他從衛生間出來，桌子上已經擺了一碗濃香的炸醬和一盤粗細均勻的黃瓜絲，他坐在桌邊等了一下，面也煮好端上了桌。

父親樂呵呵的給他盛好面遞給他，他舀了一勺醬放在面上用筷子攪拌，腦子裏想得卻是如何跟父親說這件事。

“銘銘，吃呀。”見邱月銘并不往嘴裏送，男人催促了一句。

邱月銘反而放下筷子，對父親說：“爸爸，我有事想跟你說。”

“哦？”

邱月銘跟父親開口并不是件難事，只是他怕父親接受不了。他看見父親在他的陳述過程中臉色越來越不好，便知道父親已經有些生氣了，他上次看見父親這樣還是高中成績下降得最厲害的時候。

“我沒覺得升學有多好，也不見得就業有多壞，大家都在為我的選擇而感到惋惜，可是我希望爸爸你能理解我。”

“銘銘，我理解不了，你學習成績那麽好，放棄了機會多可惜。”他的父親已經站起來背着手踱步，焦躁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是……”邱月銘成功的讓父親定住身形，“我喜歡上了一個人，想去追随他。這個人就在這家公司。”

“她比你大？那倒是無所謂，可是對方知道嗎？”

邱月銘搖頭。“不知道。”

“銘銘，你真傻。”他的父親沮喪的地說，“也真像你媽媽。”

“爸爸……其實還有件事。”邱月銘猶豫了一下，還是想說出來。

“是你媽媽要結婚的事兒嗎？她跟我說了，還說後天晚上她和她的丈夫要請我們父子吃飯。”說起這個來，邱月銘覺得父親好像比聽見自己不升學這個消息還顯得冷靜一些。“別擔心，我沒事。銘銘，你長大了，也有你的選擇，希望你別後悔。”

邱月銘說：“我不會後悔的，爸爸。”

“吃飯吧。”

吃過飯，邱月銘把碗洗了，他看見父親坐在沙發上愁眉不展的抽煙，邱月銘不知道是哪件事情更讓父親覺得難過。他坐到父親身邊，想說點什麽安慰他，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他直等父親抽完這支煙，準備去上班的時候，才輕聲開口道：“爸爸，不如你也找個老伴兒吧，這樣不會寂寞”

話音剛落，邱月銘感覺父親兩道銳利的目光直直的打在他的身上，可沒一會兒便緩和了，“銘銘，你說的沒錯。”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爸爸只是覺得有些傷感，你長大了，好多事情我沒辦法控制了。以後，我們的父子情分可能會越來越淡，想到這些，就會有點兒難過。”

邱月銘站起身來，輕輕擁住了父親瘦弱的肩膀。“爸爸，謝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您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不希望您有這樣的想法，我希望您能生活得快樂。”

他們父子之間的距離被拉開了，他的父親也挺直了脊背，注視着邱月銘的眼睛說：“是啊，我的銘銘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