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嚴玦上午出差回來的時候,确實是計劃好下午五點和薛覃見面的。 他先回學校把報告整理好,然後回家放行李,時間充足到留給他很長一段時間來收拾自己,偏偏這時接到導師的電話,說報告出了點問題要他馬上回學校一趟,他無奈給薛覃發消息說晚一點到,屏幕上聊天記錄停在薛覃在更早之前收到他的消息發給他一句“好”之後便再也沒有過後文。

他開車去學校,導師顧左右不聊報告,和他拉家常聊天。小嚴啊你最近辛苦了。您也辛苦,周老師。嚴玦,今晚老師請你吃飯吧。周老師我今天已經約好人了。嚴玦有喜歡的人了沒有。

聽到這,嚴玦再也不打哈哈敷衍,一雙深邃的眼直直望過來,嚴玦在這方面完全不通情達理,他不動聲色的把他和周老師之間的關系從師生變成了敵對關系,導師變成了三姑六婆,大着嘴巴打聽你的隐私。

“周老師,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約了朋友。”他開口,硬邦邦的,哪裏還像個尊師重道的學生。

“噢…小嚴,不好意思啊耽誤你了,老師今天犯錯了,故意把你騙過來打聽這些消息,”他給臺階,又話鋒一轉,“我有個侄女,今年剛從國外回來,她國外學的專業和你現在讀研的方向差不多,你們年輕人要是願意...”

“不好意思,周老師,我現在有點着急,這件事之後再說好嗎?”他打斷老師的拐彎抹角,面上維持着疏遠的禮貌,不耐煩的火星子彈跳着蹦到老師的腳邊。

他老師是什麽人,搞教育幾十年,什麽人沒見過,嚴玦是他欣賞的學生,本想這次出差回來順水推舟把他介紹給自己的侄女,嚴玦卻不領情。他被拂了面子,面上也不惱,慈祥的看着嚴玦,問:“是約了朋友嗎?女朋友嗎?”

當然不是女朋友,那薛覃是他什麽人呢,一個不怎麽聯系但他卻很感興趣的老同學?薛覃總是很聽話,也很容易一些小東西打動,他還不太明白為什麽會對薛覃感興趣,得給他一些時間。

于是他說:“不是的,老師,就是一個朋友。”

這一耽誤再去展覽就已經快到約定的時間了,嚴玦在車上給薛覃打電話也打不通,還遇上堵車,等趕過去天都黑了。

這一天的種種錯過還在此時繼續醞釀,嚴玦怎麽都想不通為什麽他會在下車時沒注意到薛覃,薛覃多聽話,問他什麽他就回答什麽,他連遲到都抱歉好久,他怎麽就沒有想到在門口找一圈?

他把錯歸給是天太黑了,把他們錯過了。

他捏着票進場館,抱着僥幸想薛覃也許已經在裏面等他了,結果轉來轉去卻碰到江月月。原來她最近正好負責這個項目,最後一天的展覽,她抽空過來看看情況。

“嚴玦?你怎麽在這裏?真巧,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江月月小跑着過來,她輕輕拍了一下嚴玦的肩膀,等嚴玦轉過頭她又俏皮的跑到他的另一邊。江月月是很懂這一套的。

被拍肩膀的時候嚴玦以為是薛覃,他轉過頭,看到江月月從他肩膀旁邊一閃而過,他也打招呼:“江月月,真巧。”

Advertisement

他擡不起什麽精力,滿腦子薛覃薛覃薛覃,他一個人在家是不是出事了,還是他已經在這裏面了,想到這他拔腿上二樓。

江月月跟在他後面,問嚴玦你去哪?我帶你去吧。

嚴玦回頭,江月月仍是一臉少女的笑,一雙杏眼俏皮的盯着他看。

嚴玦只好說:“我找薛覃,我們約好的,沒看到他。”

江月月很懂事,她不好奇為什麽嚴玦和薛覃在一起,只說:“我給你帶路吧,我對這裏很熟,之前裝修跟着跑了幾次現場,他說不定在樓上。”

他跟着江月月上二樓,哪裏都是人,他卻看不到薛覃。江月月看出他心不在焉,走在盡頭,那裏挂着一幅畫,她想讓嚴玦轉移下注意力,便說:“你看這幅畫,是我們館最貴的一幅了,說來也奇妙,這幅畫當初現世的時候一點都不值錢。”

她邊說邊偷看嚴玦,玩得好的同學都知道她一直對嚴玦有點好感,青春期那時只敢偷看的情愫,以為随着畢業早已消失,沒想到畢業多年得知嚴玦仍是單身,同學聚餐的故意撮合,她那絲情愫反而越來越膨脹,她想也許是時候勇敢一點。

嚴玦邊聽她說話邊點頭,步子有點急,他根本不想在原地逗留,他想接着往樓上走,剛準備上樓就聽到身後傳來一串咚咚咚的聲音,像什麽東西落在木桶裏,沉悶又可怕。樓下傳來喊叫。他心慌得可怕,跑下樓,便看到薛覃躺在地上,一張白得可怕的臉。

他小心翼翼把薛覃帶回家,薛覃從樓梯上摔下來似乎只是擦傷,他身上更嚴重的是他的發燒。

任誰熬了幾個通宵在原地一邊吹熱風一邊吹冷風的等幾個小時都會發燒,更何況薛覃這樣的身體。

他燒得渾身滾燙,意識迷亂,嗓子冒着煙,掙紮着想甩開身上的束縛。是嚴玦在抱着他進門。

“別動。”嚴玦開口,薛覃在他懷裏不安分的扭動,他鑰匙都差點插不進去。

薛覃很難受,他嘴皮幹燥得起皮,緊緊閉着眼睛,卻乖得可憐。嚴玦叫他別動,他就真的不動了,身上冒着汗,還緊緊靠在嚴玦懷裏,吐出來的呼吸帶着濕氣,捂濕了嚴玦的胸口。

嚴玦把他放在床邊,想轉身給他倒水,一只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把他拉住,薛覃燒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意識,他開口:“別走,嚴玦,你別走...”

嚴玦就聽話的和薛覃手牽手的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薛覃睡過去了,他才輕輕把手從薛覃手裏抽出來。

他去客廳翻出好久沒用過的醫藥箱,五花八門的放着各種常備藥。他測薛覃的體溫,39度,薛覃在發高燒。薛覃現在這樣必須去趟醫院的,他也是糊塗,居然真聽他的話把他帶回家。

他把水倒好,叫醒薛覃,起碼得吃了退燒藥再睡。

“薛覃,薛覃,醒醒...把藥吃了再睡好不好?”

薛覃睜開眼,睫毛被汗水打得濕噠噠的,黏在眼皮上,看東西也模糊。薛覃以為自己在做夢,怎麽嚴玦在旁邊呢。

“你怎麽在啊,你來幹嘛啊..”他問夢裏的嚴玦,怎麽這麽不讓人好受,他都這麽難過了他還要來夢裏看他笑話。

嚴玦失笑,想薛覃真是燒糊塗了,他不在這在哪啊,好像他不該在這裏似的。他好脾氣般配合他:“那我等你吃完藥再走好不好,你吃了我就走,我保證。”他舉起三根手指放在空中,發一個幼稚的誓言。

哪知薛覃聽到他真的要走,卻哭了起來。他哭起來眼淚跟珍珠似的一路往下流,流到耳朵下巴,打濕了枕頭。他要把這八年的委屈都借着這個夢哭一回,心想我喜歡你喜歡得好累啊,你不打招呼來我夢裏就算了,現在又想走。

嚴玦俯下身給他擦眼淚,他見過薛覃哭,在視頻裏,當時隔着屏幕看不清楚,只覺得他看上去好難過,他在酒店門口不知道到底出于什麽想法承諾說“以後會有更好的禮物給你”。

薛覃哭起來原來是這樣的,他想他怎麽有這麽多淚水,他的眼淚也流在他臉上,他臉上心裏都好癢,他情不自禁就俯下身了,抱着他,薛覃的淚就流在他頸窩裏,又涼又燙。

“為什麽哭?”他開口,聲音就落在薛覃耳裏,薛覃被這距離吓了一跳,怎麽這麽真實,像是真的在耳邊講話一樣。

他舍不得這寶貴的夢,抱緊嚴玦,臉埋在他胸膛,眼淚簌簌的往下掉:“你別走了好不好,你別再讓我一個人好不好,求求你了,嚴玦....”他不要什麽矜持了,既然是夢,就大着膽子求他一次,求他在自己痛得這麽難受的時候陪陪自己。

“好,我不走,我一直陪你。”既然薛覃要他別走,他不走是不是薛覃就不會哭了?如果是的話,他願意嘗試一下。

要過很久他才明白,那是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