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薛覃睡得斷斷續續,高燒不止,全身散架了似的痛,他醒過來的時候天蒙蒙亮,嘗試着開口,嗓子裏像擱了一把沙子,一開口摩擦着聲帶。
他動了動手,被子蓋得自己嚴嚴實實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壓在上面,動不了。再一看,就是嚴玦趴在上面的身子。
他不敢再動了,以為這個夢還沒結束,睜着眼貪婪的看嚴玦的睡顏,他側臉趴在被子上面,手臂枕着腦袋,就在他身邊安靜的睡着,好像一直陪着他一樣。
嗓子痛得難受,他忍不住咳了起來,被子上的人被吵醒,嚴玦醒了。
“醒了?要喝水嗎?”嚴玦開口,嗓子是熬過夜之後的疲憊和沙啞,薛覃覺得他的嗓子比自己還嚴重。
他開不了口,內心卻疑問重重。嚴玦從地上起來,褲子上的褶皺貼在大腿上,是在證明他就在這睡了好久。薛覃想問這是哪裏,為什麽自己在這裏,嚴玦看出他的疑問,起身的時候便告訴他:“這是我家,昨天我把你帶回來了。我先測一下你降溫了沒,等會我們再去醫院。”
後來薛覃總是反複回想他對他這一次的親密接觸:他先是看到嚴玦的上半身,他坐到床邊來,于是床就凹陷下去一個弧度,薛覃随着那個弧度往下跌,然後嚴玦靠近他,他聞到他身上藥水的味道,一會兒他便知道那是他昨晚上吃藥又吐出來造成的。嚴玦把手伸向床頭櫃,拿出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那裏的溫度計,他朝薛覃探身,微涼的手觸到薛覃的衣領,他掀起他的衣領,捏着那根溫度計往他身體裏送。他很小心的不讓自己碰到薛覃的身體,但是薛覃還是感受到他的手腕貼在自己的胸膛的溫度,于是那裏跳動起來,然後那支溫度計便順利的放進了他的腋窩。
——這就是他說的測溫。
薛覃打了個擺子,嚴玦以為他冷,連忙問道:“怎麽了,太冷了嗎?”
薛覃此時就紅着一張臉搖頭,他覺得自己幾乎就要燒死在這裏了。他躺在嚴玦的床上,蓋着他的被子,嚴玦剛剛還用最親密的姿勢給他測體溫,全天下暗戀者的好運都被他拿走了。
嚴玦說:“你躺好,我去給你倒杯水。”
薛覃哪裏敢動,他覺得此刻夾在腋窩下的溫度計就是定時炸彈,他敢保證,如果等會兒還是高溫的話,那是因為剛剛嚴玦的那次親密接觸。
不一會兒,嚴玦端了杯水進來,他放在床頭櫃,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就要伸手把溫度計拿出來。仿佛一場倒帶影片,他倒帶重複剛剛的動作:他伸出手把他的衣領輕輕掀開,然後他的胸膛再一次接觸到那塊皮膚,他的心髒又跳得更快了,嚴玦抽出夾在腋下的溫度計,他的手臂可以放松下來了。
嚴玦卻在看到體溫計時皺了眉,看來嚴玦誤會了:“39度,一點都沒降,我們馬上去醫院。”
看吧,薛覃,你露出馬腳了,你對嚴玦的溫度是39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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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玦自然是不會察覺薛覃的內心戲的,他把薛覃扶起來,把那杯溫水送到他嘴邊,薛覃臉像個燒紅的太陽一樣,他的眉毛越皺越深。
嚴玦自責自己昨晚沒有直接把薛覃送到醫院,自責更早之前自己沒有注意到在門口的薛覃,自責更早以前與導師那場毫無意義的見面。
他看薛覃喝完了水,問他:“難受嗎?”
薛覃搖了搖頭,嗓子總算好些了,他說:“我可以不去醫院嗎?”
薛覃很害怕去醫院,生病以後每次去醫院都要下好大的決心,醫院的味道和溫度讓他心慌,上次嚴玦生病住院,他都不知道憑哪門子的勇氣跑了過去。
“為什麽不想去,能告訴我嗎?”嚴玦看着他,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薛覃結巴起來,不敢說是因為害怕,有焦慮症的事情也不能讓嚴玦知道,像是走在鋼索上,進退兩難。
“去,我去醫院。”好吧,既然找不到借口,他只好默默放棄。
“嗯,你慢慢起來,我換件衣服就帶你去。”嚴玦起身,留給薛覃足夠的時間和空間。
嚴玦走到床另一邊,把身上那件外套換下,從衣櫃裏翻出一件外套穿上。薛覃這時候也慢吞吞從床上起來,他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衣服,只不過外套脫了。
嚴玦換好衣服後就開車帶着薛覃出門了,大概是降溫的原因,醫院門診部人來人往,他們剛進來就聽到滿大廳的聲音。
“你坐那邊等我,我挂完號就過來。”嚴玦偏着頭,醫院人多,他怕薛覃聽不到便對着薛覃的耳朵說。他指了個位置,讓薛覃過去等他。
薛覃戴着口罩,耳朵快紅透了,他已經快分不清到底是因為發燒還是其他原因了。他點了點頭,哦了一聲便聽話的坐過去。坐在板凳上,手摸進口袋時,摸到昨天沒有送出去的那套連環畫,又想起昨天在場館看到嚴玦和江月月的那一幕,然後就是自己從樓梯上滾下來,全天下倒黴又丢臉的事都被他撞上了。
他雙眼一閉,心裏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驅散昨天的事情,嚴玦的聲音就響起來了:“怎麽了,不舒服嗎?”
他挂完號走過來就看到薛覃閉着眼睛,委屈又難過的表情。
薛覃趕緊睜開眼,他搖了搖頭,嚴玦便帶着他去診療室了。
在醫生那裏又測了一遍體溫,體溫倒是降下一度了,薛覃覺得自己現在沒什麽大礙就想回家,醫生也是建議他去小診所挂個點滴就可以了,畢竟現在床位緊張。
嚴玦開口:“醫生,他昨晚上吃的藥就沒進嘴過,我喂他的他全都吐出來了,還是先在這裏住一晚上輸了液再說吧。”
薛覃聽到嚴玦的話才明白自己讓嚴玦遭了多大的罪,他吐在嚴玦身上,怪不得他聞到他身上一股藥味,然後他想起來昨晚上自己的那個夢,他哭得像個可憐的乞丐,求嚴玦不要走,那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薛覃心跳得可怕,嚴玦無暇觀察他的反應,忙前忙後替他安排好住院手續,找好床位又去前臺繳了費,想起來這一大早薛覃還什麽都沒吃,又去醫院門口給他買了病人餐。
“嚴玦...”薛覃看不過去,他實在不願意看嚴玦為了他忙前忙後。
“嗯?”嚴玦正在把碗裏的粥倒出來放涼,他低着頭攪動着勺子,衣袖被他卷起來挽在手肘,露一雙青筋分明的小臂出來。
“對不起。”
嚴玦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擡起頭來,看着薛覃因為生病而泛白的臉,薛覃總是那副無辜又脆弱的樣子,他想薛覃怎麽可以高中畢業這麽多年都沒有一點改變的。
“為什麽道歉?”嚴玦開口,又接着幫他攪拌那碗粥了。
“因為我發燒,還吐你身上,害你沒睡好覺,你還一大早帶我去醫院,幫我挂號,買早飯...我還...”薛覃一口氣說完,要把嚴玦替他做的所有事都說一遍,還沒說完被嚴玦打斷。
“你還做噩夢說夢話,要我別走,陪陪你。”嚴玦嘴角挂起一個歪歪的笑,他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所以他一開玩笑別人都看不出來他到底是出于無心還是故意。
薛覃聽到嚴玦那番話嘴裏還沒說完的話突然忘詞,他腦子一片空白,原來嚴玦都聽到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臉多生動,他低着頭眼睛只敢看床單,頭發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散了,耳邊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他的臉,還好嚴玦看不到他的臉有多紅。
“那我不就來陪你了嗎。”嚴玦又說,手裏的粥溫度差不多了,于是他舉起勺子,遞到薛覃嘴邊。
薛覃看到遞到嘴邊的勺子,連忙伸手:“不..不用了,我自己來,我自己可以的。”他擺手的力度不大,如果嚴玦再細心一點就看得出來,他根本不是真的在拒絕。
可惜嚴玦聽到他那番話便把勺子放回去了,他把餐桌往前推了一點,确保薛覃可以自己用手吃到。
幸好打點滴的手是左手,薛覃右手拿着勺子,小心翼翼的把粥舀出來,嚴玦坐在他邊拿出手機,回複了一上午沒看的信息,順便給導師請一天的假。
“诶诶诶,帥哥,你女朋友都生病了你就不能喂他一下嗎?”打算進來換藥的護士推門看到這一幕,沒好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