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咳咳——”
夜風裹挾着一陣咳嗽聲和悶哼聲傳進了莫許之耳朵裏,讓他成功回了神。
他回頭,發現聲音是從一個小巷子裏傳來的。
莫許之往裏看了眼。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黑色人影。
那人站在巷子深處,周圍是躺在地上不斷蠕動着的幾個蜷縮成一團的男人。
站在巷子中央的青年身上還帶着些暗紅的血跡,一雙泛着光的眼睛在昏暗的巷子中格外顯眼。
白色衛衣上帶着斑斑點點的血跡,季柏文踩着沾上了血液的水泥地面,向着莫許之一步步走來。
這裏的狀況看起來很麻煩。
莫許之快速地得出了這個結論,并且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但他還是比青年慢了一拍。
“碰——”
一大團黑色陰影籠下,莫許之還來不及反應,肩上一沉,差點沒讓他直接倒仰過去。
季柏文把腦袋枕在了他的肩上,微微有些淩亂的碎發在脖頸間摩擦着,惹得莫許之的脖子紅了一片。
不僅如此,季柏文還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弄得莫許之不得不向後退了幾步,靠着牆才能勉強站着。
“朋友,我們打個商量,你先起來成不?”
莫許之發現自己傷口似乎不太行。
他這好歹也是個傷員,撐着這個人就跟扛着一只大狗崽一樣,差點沒壓得他傷口飙血。
“……”
季柏文還是沒有說話。
莫許之忍着疼痛,終于伸出了一只手來,推了推他。
還是沒反應。
莫許之又費力地從懷裏掏出了手機,點開了手電筒,照向季柏文。
季柏文的頭還在他肩膀上壓着,他即使打開了手電筒,也就只看得到季柏文胸口往下的地方。
這樣就足夠了。
莫許之終于知道他為什麽喚不動這人了。
他看到了季柏文身上有兩處刀傷,一處在肚子旁邊,看着比較淺,還有一處在大腿上,目測較深。
好家夥,感情這是昏過去了。
一滴冷汗順着蒼白臉頰滑下。
莫許之覺得,要是他再這麽站下去,自己也得跟着這人一起昏過去了。
動了動身體,他找準方向,慢慢沿着牆根滑了下去。
他安全地坐在了地上。原本把腦袋擱他肩膀上的青年順着他的力道也慢慢往下滑去,最後躺在了莫許之身邊,衛衣沾染上了灰塵和污水。
莫許之沒理。
肯把他腦袋放自己肚子上枕着就是他最大的溫柔了,怎麽可能會去管他的衣服髒不髒。
他伸出手來想要打電話報警,順便給自己和旁邊這人叫個救護車。
——好家夥,他的傷口還真的也裂開了,現在跟又被重新砍了一刀一樣酸爽刺激。
傷口疼得讓莫許之有些脫力,手臂舉了又舉,最終還是只能在空中不住地顫抖着,完全不能打電話。
“……”
他低頭看向安靜躺在他懷裏的青年。
借着手機的光線,莫許之看清楚了青年的樣子。
這人還長得挺好看,唇紅齒白的,五官相較于一般人要深邃一些。他看上去應該是介于青年和成年人之間的年紀,有着這個年紀所獨有的青澀氣息。
原來還是個小朋友。
“對不住了哥們兒。”
莫許之不再費力舉手,而是直接把手放在了季柏文的腦袋上,這位置放得有些別扭,他還動了動手臂,找了個舒适的地方後,這才開始挨個打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
“……”
季柏文虛虛睜開眼睛。
他的視線還很模糊,什麽也看不清。但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腦袋正處在一個溫暖的地方,還有人輕輕摸着他的頭發。
黑暗攏下,頭上一重,季柏文想要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有人把腦袋靠在了他的頭上。
季柏文聽到有輕柔的聲音順着貼合着的地方傳來:
“……我來陪你了。”
感受着從頭頂上傳來的溫熱的觸感,視線逐漸變得昏暗,季柏文再次昏了過去。莫許之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也跟着昏了過去。
蒼天饒過誰。
緣分到了還真是擋也擋不住。
托這位朋友的福,他也得陪着他一起昏過去了。
救護車和警車很快就趕到了巷子外面。
當警察的手電筒的光打過來的時候,莫許之和季柏文已經徹底的昏了過去。
莫許之的腦袋正枕在季柏文的腦袋上,側顏恬靜,雖然還帶着病态的蒼白,但是一點也不影響,反而帶上了一絲病态美。
警察同樣也看到了正四仰八叉躺在巷子裏的其他的人。
現場情況有一絲絲的詭異。
來不及多想,警察快速完成現場取樣,醫生也同時把莫許之和季柏文送上了救護車,躺在地上的其餘的人被警察用警車載着去了醫院。
醫院,病房
“嘶——”
莫許之捂着脖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他之前是在那人的腦袋上枕了多久?
“日……”
莫許之則不伸手還好,一伸手就發現自己胸口上的傷也被扯着了,這痛感來得比脖子上的酸麻感還要快和強烈,他不敢再有什麽動作,就這樣在半空中僵着身體,一動也不敢動。
“3號床的病人醒了!”
門外有護士經過,她往裏頭瞅了一眼,發現應該躺在床上的莫許之僵着身體像是想要起來,他先是一驚,然後轉過頭看着站在不遠處的醫生,叫道。
坐在外面的排椅上的薛風聽見了護士的聲音,站了起來,保镖和助理跟着他的步伐往病房裏湧去。
“先生先生,我們還需要對病人進行檢查,請配合一下。”
護士費力的擠開病房裏的保镖和助理人等,終于走到了病床邊。他放下病歷,轉頭一看,發現那些人還是站在原地。
保镖目視着前方,助理仍然兢兢業業地跟在薛風的身邊,沒有挪動半步,像是完全沒有将護士放在眼裏。
“先生,這……”
護士看向正皺着眉頭的薛風。
薛風再看了一眼臉色煞白的莫許之,最終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衆保镖和助理看見薛風往後推了,也跟着往後走了幾步,總算是給醫生和護士挪出了一個空間。
薛風現在臉黑得跟才下過礦一樣。
他今天剛接到從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莫許之從醫院裏跑了出去,下落不明,這才沒過多久,就聽說他被急救車送進了醫院。
他不知道莫許之鬧這一出是為了什麽,也不知道他搞這些幺蛾子有什麽意義,他現在就只覺得煩躁。
非常的煩躁。
他也說不清是為了什麽,就只是覺得自己的心髒瘋狂跳動,像是有什麽東西噴薄欲發,又被一層無形隔膜給硬生生攔了下來。
但是薛風的煩躁,莫許之是注定感受不到了。
他現在正僵着身子,讓醫生和護士給他檢查各項指标,一動也不動,他甚至不敢稍微轉一下頭看一下房間裏站着的是誰。
這誰他媽敢動啊。
護士手上拿着的針頭看着跟個金箍棒似的,就在他脖子那兒不停的晃動着,像是随時都可以給他來一下。
房間裏安靜得就只剩下器械發出的聲音和醫生和護士的交談聲。
莫許之躺在床上,任由護士把他的衣服紐扣給一顆顆解開。
藍白條紋的寬大病服底下是凝白的皮膚,鎖骨突出,在燈光照耀下,泛着瑩白的光。
護士在解開紐扣的時候,不小心摸到了莫許之的皮膚。
她只覺得手下入手順滑,還帶着點點溫熱感,溫暖又舒服,讓人舍不得撒手。
但是為了避免被認為是一個色胚,護士硬生生止住了自己還想再摸一把的手。
解開了四顆扣子以後,護士把病服往旁邊扯了扯,露出了纏着紗布的傷口,她伸出手,輕輕地拆下紗布,想要觀察傷口的情況。
一道猙獰的傷口突兀的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那道黑紅色的傷口橫布在雪白的胸口之上,像是一條壯碩的蜈蚣卧趴在雪地上,不斷的刺.激着衆人的眼睛。
這就是莫許之給薛風擋下的刀給弄出的傷口。
這還是薛風第一次看到這個東西。
他當時看得清楚,知道那把刀非常鋒利,也看到了那把刀狠狠地刺向了莫許之的身體。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傷口居然看着這麽可怕。
那道本應該出現在他的身上的那道傷口看得薛風眼睛發漲。
“先生,現在我要給您的傷口進行消毒和重新包紮,可能有些疼,忍一下就過去了。”
醫生拿過放在一旁的各種簡單醫療器械,向莫許之伸出了無情鐵手。
“嗯……”
新長出來的粉肉被迫從黑紅色的地方分離開來,那股尖銳的疼痛一直順着神經傳到了大腦,又被痛覺神經很好地傳到了效應器。
莫許之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冷汗瞬間就順着額頭滑了下來。
薛風看着莫許之緊皺的眉頭,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做到莫許之的頭所在的方向的對面的椅子上。
這樣坐的話,莫許之即便是不用擡頭也可以看清楚坐在他對面的人是誰。
莫許之的頭上還帶着冷汗,他看了薛風一眼,之後就收回了視線。
“……”
薛風居高臨下看着莫許之,眼神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