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一早,舒亦清剛才和另外兩個演員對完了戲,走到片場時,正瞧見王清在劍拔弩張的跟人搶位置。上前問過才知道,原來又是姜濤連招呼也不打的,就占了舒亦清的椅子。

這在劇組之中可是大忌。

片場中演員休息的椅子,一般都是自己帶的折疊椅,由助理拿着找個地方擺好,平時候場的時候坐着。甚至有的演員還會在上面直接就寫上自己的名字。

這種椅子,除非關系特別好,一般是不會有人亂坐的,畢竟在劇組裏,它也往往是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你若是個配角,卻沒事去搶人家主演的位子坐,那就是僭越了,即便是實在沒地方坐了一下,看見人家回來,也得是立刻就讓起身來,不能讓人家原主在一旁站着。

這一點人情世故在劇組裏,幾乎就是是個人都會懂的事情。

可姜濤卻仗着自己資歷老,是前輩,前腳剛看着王清剛放好椅子,後腳他就舔着臉坐上去了,就算是舒亦清本人回來,也絲毫沒有要起身讓座的意思。

王清才剛放好了給舒亦清準備的椅子,轉個身的功夫,就讓姜濤坐了去,還好說歹說的都不肯起,就跟那屁股下邊挂了千斤墜一樣。

氣得他沒說兩句,就和人嗆起來了。

“嘿,小舒,你回來了就好……诶呀,你這個助理也太兇了啊,不過這養狗就得護主,用人就得忠心。倒也還是挺好的。”

姜濤仰倒在舒亦清的躺椅之上,伸出手來,對着一旁站着的王清點來點去,甚至還不惜用狗來比拟他,全然就是一副前輩過來指點江山的姿态,沒有半分尊重。

惡心得王清幾乎要吐。

“而且要說這椅子的事,那也的确是我的不對,您是主演,我這大大咧咧坐在您的位子上,太僭越不夠尊重。”

姜濤說着直起身來,用腳在地上蹭着,又往上靠了一點,鞋底的那點泥巴蹭了舒亦清一椅子。

另外的那兩個主演,瞧見這副場景,幾乎都沒眼再看下去。可姜濤本人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麽,甚至還能繼續義正言辭的說下去。

“不過啊,我這也真是沒辦法了,上歲數了,這腰啊腿啊的,都不太好,等不了我助理回來,我這就得先找個地方坐下。正好我瞧着你這椅子不錯,能坐又能躺,我就先坐在這兒了。”

姜濤靠在椅子上,伸着頭咧着嘴笑着,最終還是說出了那一句,最讓王清感到惡心的話。

“想必……您也不會跟我這個前輩,計較太多吧。”

他剛才羅裏吧嗦的說了那麽些話,把一切都堵得嚴嚴實實的,就算是人家真介意,礙着他是前輩,又能說些什麽?難不成真就罵他一句滾,直接薅着他的脖領子讓他起開?

那根本就不現實……

還有他那個助理,說是去拿椅子去了,可姜濤都坐在這兒快将近四十分鐘了,連個椅子腿都沒見他拿回來。

真不知道這腿腳不利索的,到底是他還是他那助理。

王清站在一邊,沒好氣的瞟了癱在那兒的姜濤,恨不得直接沖上去一拳就給他鑲進這椅子裏,讓他這輩子都人椅不分離。

可舒亦清站在旁邊,就顯得比他要沉穩多了,依然好聲好氣的跟人說着,甚至還雙手交叉的放在了身前,就坡下驢的擺足了一副謙遜後輩的樣子。

“怎麽會,我這助理就是個孩子,心直口快,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舒亦清就站在一邊與人寒暄,姜濤一瞧見他這模樣,幾乎是即刻就斷定了他是個好欺負的。

耍起前輩威風來,也就一次賽一次的蹬鼻子上臉。

“哈哈哈,算了算了,我還挺喜歡這孩子的,正好下一場就是咱們倆的,小舒啊,你過來!我給你講講戲。”

姜濤油膩的拍了拍凳子,那一副表情和樣子,實在是賤的可以。

“欸,好嘞。”

舒亦清睥睨他一眼,卻絲毫沒有要發作的意思,作為劇組裏的主演,實至名歸的影帝,卻真就跟個沒怎麽演過戲的新人一樣,拿了劇本蹲在姜濤的椅子前,點頭哈腰的聽人講戲。

那一副做小伏低、謙卑後輩的樣子,簡直正中姜濤的下懷。甚至還讓他躺在舒亦清的椅子上,笑着瞟了王清一眼。

那樣子好像就是在說,你老大都不敢動我,你一個小助理又能那拿我怎麽樣似的。

可王清只想說,姜濤他之所以敢這麽做,還是因為實在是太不了解他亦哥了。

王清雖然只跟了人成影帝後的五年,可是有衆星這麽一層因素在,背後各種捅刀使絆子的人,可也算是不少。

這些人也許在外邊有千般萬般的本事,但只要是一進了劇組,那就是到了舒亦清說一不二的地帶。

不憑別的,就憑他在演技上的天賦,就能在鏡頭前對別的演員造成致命性的壓制。

他的經驗他的靈氣,足以将大部分的演員,都對比的跟完全沒有演過戲一樣,姜濤很明顯也不能例外。

因此王清幾乎都沒有怎麽搭理他,只是在內心裏哼哼了兩聲,瞟了姜濤一眼,站在一旁,擎等着看戲。

姜濤雖說資歷老,演了幾十年的戲,在觀衆面前也一直塑造着實力派老戲骨的人設。但實際上,他的演技一直都是中規中矩,已經在原地踏步了很久,卻一直不求突破。

許是因為年紀大了,名利雙收,就不太想着精進業務,只熱衷于捧高踩低,拉攏人脈,在新人面前甩臉子逞威風了。

舒亦清蹲在他面前,聽着從人口中孜孜不倦講出來的基礎問題,內斂地擡起頭,謙遜的看了人一眼。

眼底帶着十足的沉穩和精明。

“前輩說的很有道理,那一會兒咱們就照這麽演。”

姜濤舒适的仰躺在椅子上,拍着大腿,看着眼前的舒亦清,內心當中充滿了作為前輩的滿足感。

舒亦清把姜濤捧得都要上了天,周圍的人也樂得省去了許多的麻煩。

唯有付康,在一旁看得坐立不安,覺得舒亦清為了讓自己安心,犧牲了太多。他這心裏總是過意不去。

“亦哥,沒事,你不用太慣着他,鬧出了事也有我頂着。就算是為了咱組裏的安穩,也斷沒有委屈你的道理。畢竟咱們才是自己人。”

等到舒亦清從姜濤那站起身來,走到一旁,付康才又偷偷摸摸地湊過去,故意壓低了聲音的跟他說。

“你前腳剛豁出臉面去幫咱們拉來了厲總的資金,後腳就連在組裏也要讓你受委屈,這種對不起兄弟的事,我付康絕不會做。”

付康拍着胸脯對着舒亦清,一番話說的猶如壯士斷腕,慷慨激昂。可誰知舒亦清聽了之後,卻好像并沒有什麽反應與觸動。

“沒事的付哥,在劇組嘛就是這樣,一切憑實力說話。我早就不是剛進圈的新人了,不用你太費心照顧。你要是真不放心的話,不如多去看一看那邊那兩個。”

舒亦清說着,擡手朝着不遠處,蹲在樹底下的那兩個小主演身上指了指。

這兩個孩子能力很強,就是脾氣擰得很,最瞧不上姜濤那一副以輩分壓人的模樣,就寧可去那邊得到樹底下蹲着,也不肯到這邊來,和他坐在一塊兒。

平時更是不論何時遇見他,必得噔上一眼,甚至連對戲時,都帶着這種情緒。

付康好不容易挖出了這兩棵好苗子,不能眼看着它折在手裏。

而至于舒亦清……他早就說了,他從來就不是什麽溫室裏的花朵,手段也遠比他們想想的,要多很多。

也許在外邊很多手段,他沒資本沒背景,算計不過他們,但只要是一到了片場上,那到底是誰欺負誰,就還不一定呢。

“小舒,尚小導演在叫了,趕快趕快!這一場是咱們倆的對手戲。”

尚乾康在那邊喊了三遍,姜濤才不情不願的從躺椅中起身,可一換到了舒亦清這兒,就又擺起了訓人的架子,以為舒亦清真的被他用輩分那招壓住,任他發號施令,随意擺布。

舒亦清轉頭看了看,身後擺着架子皺着眉頭,一個勁兒催促他的姜濤,面帶笑意的答應着,順着人的心意跟着人趕到了現場。

姜濤看着面前的舒亦清,對人嗤之以鼻的在心中暗想。這人果然和傳聞中說的一樣,五年的時間早已讓他徹底的變成了一個廢人。

沒能力沒資本又沒有膽量,之所以能夠在這種境況下還演主角,那就是全憑着和厲譯的那一晚上睡出來的!

因為這個錯誤的認知,姜濤在舒亦清的面前簡直是無所顧忌,直等到正式開拍以後,舒亦清當着全組人面的突然轉變,姜濤才真的突然間的傻眼了。

什麽沒能力的廢人,什麽永無再翻身的時候,統統全是他娘的放狗屁!

全!都!是!騙!人!的!

随着人員到齊,這一場戲很快開拍。姜濤信誓旦旦的站在鏡頭面前,打算就和舒亦清講戲時說好的一樣。

中規中矩的演完這一場戲,争取着能夠一條過,并且以此在展現他作為前輩老戲骨的實力。

卻不想舒亦清雖然當時滿口奉承答應,但一到了鏡頭前,所展現出的演技,卻又和當時所說的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他入戲實在太快,不過只是一轉身的功夫,就從站在姜濤面前的舒亦清,變成了情緒飽滿,流着淚滿眼恨意的陳路。

姜濤還沒等準備好,就被舒亦清充滿了敵視與憎恨的眼神吓了一跳,原本的臺詞動作全都沒跟上。一直以老戲骨自稱的姜濤,面對着舒亦清的演技,竟然連戲都沒接住。

全劇組的人,都站在一旁看着,尚乾康有些惱怒的大喊了一聲卡,姜濤則是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眼前的舒亦清,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前輩,這不應該吧?您這麽老的資歷了,怎麽還能連戲都接不住啊。”

舒亦清聽見導演喊卡,迅速的從人物中走出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禮貌簡單的一句話,說得猶如打趣玩笑,卻也極有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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