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山有思(三)
私人診所中,一名年輕俊美的男人單手撐頭靠在椅子扶手上,眸色淡的毫無生氣,仿佛下一秒就能毫無留戀地離開這個世界。
“這次幹預的效果差了一些,戲很沉?”
男人略微擡起頭,長眉如墨眼如點星,相貌俊美到過分。
然而眸中透着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厭世陰郁,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壓抑到無法喘息。
“自殺了。”
心理醫生沈青眉頭微動,手指無意識翻了翻這位病人的病歷。
如日中天的影帝陸羨青,每年只有一部電影,多一部都不拍,再好的本子放在他面前看都不看。
資本對他又愛又恨,他只要肯接絕對大賣。
其他人又覺得他恃才傲物,粉黑兩極分化尤其嚴重,喜歡的把他封神,讨厭的把他封神了之後再罵他眼高于頂遲早會糊。
只有沈青知道,他不是不樂意拍,是他壓根兒拍不了。
外人看他一路順風順水,說他是天生的演員,可這個天生是用精神換的,真正走到角色身上,經歷角色的一生。
陸羨青每拍完一部戲都需要很長的時間走出來,對他來說一部戲結束都是一個角色的死亡,他也死了一次,拍的越多病得越深,就像是一個瘋子,一個活在人世的行屍走肉。
沈青做了他七年的心理醫生,一直沒能将他眼底的陰郁厭世剝離。
“看看你的手。”
陸羨青伸出手,被粉絲稱為娛樂圈最美的手上方果然有一道傷痕,還未結痂。
他有嚴重的手控,盡管在這個時候也不會傷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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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皺眉,“你就不能去談個戀愛嗎?但凡找點人生樂趣也不至于整天厭世想死,再這麽下去你非死在戲裏。”
陸羨青嘴角含笑,“怎麽?覺得治不好我想以死謝罪還是……終于折服在我的魅力之下了?”說着一頓,眼尾一疊,勾出一個足以讓所有粉絲看了都會當場尖叫的暧昧氣聲,“讨厭。”
沈青憋着口氣,指着門,“滾蛋!”
陸羨青入行九年,出道即巅峰。
他的名字就是一座大山,無人能夠跨越。
沒人知道這個所謂“高嶺之花”的禁欲影帝,背地裏其實陰郁厭世,是個控制欲極強,需要進行心理幹預才能勉強正常的瘋批。
他從無緋聞,和對手戲演員拍激情戲從不用貼膠帶和護身絲毫不會起反應。
有這種“不行”的傳言,粉絲還是愛他愛得不行,到處為他辟謠。
“最近有自慰嗎?”
陸羨青回頭,那雙淡漠的眼眸定格了片刻,搖頭。
沈青蹙眉,“對誰都提不起興趣嗎?你不是嚴重手控麽,找個手好看的也不行?”
“沒有比我手更好看的。”頓了頓,他伸出手朝身後擺了下,“走了。”
這句話別人說出來欠揍,但陸羨青說出來,沈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他完全想象不出陸羨青這個破脾氣,談了戀愛會是什麽樣子,恐怕要麽瘋起來把人囚禁弄到死,要麽就直接被人當成神經病報警。
算了,為了社會法治安穩,他還是不要談戀愛了。
秦思筝要複出,整個娛樂圈就連聖娛這邊都不太看好,但徐钊覺得他一定還能再翻紅,不為別的,就是他那個眼神。
他有幾個關系還算不錯的營銷號,自費買了些通稿幫他帶帶風向。
他這兩年糊成這樣,但小風筝_秦思筝個站一直沒關閉,一個叫紅雪霏霏的女生一直在堅持更新。
每條微博下面都會加一句,念念不忘。
紅雪霏霏在他最低谷的時候都沒放棄,照片修得很好看,配文也都很走心,看得出是真心喜歡秦思筝的。
秦思筝看了都很感動。
既然命運讓他來到了這裏,代替“秦思筝”重活一次,那他一定不會再讓這些堅持喜歡“他”的人失望!
“徐哥,我能把前面的微博都删了嗎?”
徐钊問清理由,欣慰道:“當然當然!”
江溪把登了微博的賬號給秦思筝,看他清空了之後,嶄新的第一條就轉發了紅雪霏霏的微博。
秦思筝:這次,我們一起成長//@紅雪霏霏:星河散盡,秦筝依約,期待舞臺上最耀眼的秦思筝!
紅雪霏霏看到這條轉發的時候大哭了一晚上,放了張桃子眼在自己的私人微博上,僅存的幾個“小琴弦”奔赴秦思筝微博,紛紛轉發:我們陪寶慢慢長大。
徐钊讓秦思筝拍幾張自拍給紅雪霏霏發布。
他不太會讨好鏡頭,江溪翻了各種教程,靈光一閃,“哥,粉絲之前不是說你這雙手拿來擦屁股很浪費嗎!”
秦思筝:“?那拿來擦什麽?”
“對哦。”江溪讓他帶偏了,半天揮了揮手,“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拍一個抓床單的圖片,要那種用力一點的,就像是被弄得受不了那種,抓床單忍耐。”
秦思筝臉騰地紅了,光是想着他就覺得很害羞,“不、不了吧?”
江溪嚴詞拒絕,“要的!”
秦思筝:“……”
江溪鋪好床單,稍微弄亂了一點兒,讓秦思筝把兩只手放上去,“哎哥,你用右手抓着左手,做出那種被人抓着無法反抗,你只能抓着床單承受的樣子。對對就是這樣!在用力一點,手指骨繃緊出白痕,哇絕了!”
江溪指導他換了無數個手勢,拍出來的效果透露出一股色氣,秦思筝耳朵都紅了。
“絕了,這波絕殺路人粉啊!”
秦思筝以前打拳,身邊全是鋼鐵硬漢,頭一次面對這些有些害羞。
江溪又說:“哥,你再拍個蝴蝶骨上的紅痣吧,留着下次發。”
秦思筝疑惑:“嗯?”
江溪做了個姿勢,“我看粉絲說想看,滿足粉絲的願望很吸粉的,你害羞的話不用全脫衣服,就把襯衫褪下一半,斜着露出一側的蝴蝶骨,若隐若現才殺人。”
秦思筝深吸了口氣,解開襯衫露出肩頭。
七月的陽光落在白皙的肩上仿佛鍍了層金光,江溪伸手扯了一把襯衫,“好,別動啊哥!真的很有事後慵懶早起的感覺,我們的lsp姐妹們肯定很喜歡!”
秦思筝緊張地腿都要發抖了,第一次打拳擊他都沒這麽緊張,咽了咽唾沫問江溪“好了嗎?夠了嗎?”
江溪說:“馬上馬上,你別動,這個角度絕了。”
秦思筝背對着相機,他打拳的習慣讓他不習慣背對,感覺額頭有點癢,伸手摸了一把。
江溪在這一瞬間按下快門。
這一下定格,修長手臂半搭着襯衫,幾乎透明的布料欲蓋彌彰地添了一絲欲,蝴蝶骨一動,那顆紅痣仿佛是蝴蝶泣血。
引人舔舐。
江溪不會修圖,直接發給了紅雪霏霏。
她激動秒回,“寶居然會營業了,媽媽圓滿了,我今晚就出圖!保證修到人神共淪陷!”
她說到做到,效率極快地交了圖給秦思筝過目。
沒有他想象中那樣赤裸裸的欲,更多的是涉世未深的又純又欲,秦思筝耳朵微紅跟她道謝,說她辛苦了。
紅雪霏霏聽見這句辛苦了差點又哭出來,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吸着鼻子敲字。
【寶覺得還行嗎?有哪裏不合适我再修一修,咱們争取做到最好。還有無論發生什麽事,我不管別人,我永遠站在你身後,不死不離。】
這是秦思筝穿書之後接觸的第一份這麽直接的善意,感動的眼睛都紅了。
【你們是我的後盾,我也要做你們的大山。我不怕流言蜚語,我想要你們的喜歡、希望你們開心。】
秦思筝的這條回複,讓紅雪霏霏又哭了一個晚上。
念念不忘,終有回響。
他還是那個單純赤誠,值得她守護一輩子的秦思筝啊。
微博在江溪手機裏,配文是紅雪霏霏給的,秦思筝覺得不錯就選擇了她的。
——我願從深淵而來,向死而生。
秦思筝現在處在風暴中央,一言一行都會被盯着。
他的微博從一開始的只有後援會、粉絲們的轉發到沖上熱搜,只用了不到半小時。
【我深刻反思,我居然對一雙手硬了。】
【這是人類能長出來的手嗎?這也太欲了,我居然在一雙手上看到了一整篇黃文,我反思。】
【姐妹,有機會我也要換一個和你一樣可以看得見黃文的手機,我的被屏蔽了。】
【再好看的手也要用來擦屁股。】
【不一定,也有可能會插進py。】
【嗚嗚嗚寶的手太好看了!吸溜吸溜!】
【啊奶奶,你追的寶貝終于學會營業了,你可以瞑目了。】
【秦思筝玩很大啊,以前不是自诩不讨好粉絲不會發這種東西嗎?現在居然還是拍這種圖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開始賣肉了?後援會瘋了他團隊也瘋了?發這種東西。】
【他不會下海了吧?多少錢一晚,太貴就算了。】
【秦思筝黑料大放送!秦思筝金主名單曝光!秦思筝嗑藥黑臉私生活混亂!】
【不會有人因為一只手就忘了他幹的那些傻逼事吧?秦思筝滾出娛樂圈!秦思筝滾出娛樂圈!秦思筝滾出娛樂圈!】
【惡心惡心惡心,糊比滾糊比滾,秦思筝能不能不要來髒娛樂圈了!金主放棄吧,強捧遭天譴。】
【拍手還不如直接拍個片算了,還能賣錢,畢竟他的腦殘粉還在念念不忘呢哈哈哈哈。】
【我早說過秦思筝都被玩爛了,粉絲也不嫌惡心。】
【這手,我有點真香了怎麽辦?】
【跟他一比,我拿來炖黃豆都不配】
“四哥,看什麽呢?”經紀人何幸知道陸羨青上午去做心理幹預了,過來看看他。
一推門就看到陸羨青坐在落地窗前,側頭盯着手機出神,指尖按在屏幕上。
“四哥?”
她探頭一看,屏幕上是一只抓緊了床單的手,單薄指骨泛出白痕,薄薄的皮膚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指骨修長指腹微粉,每一個點都戳在了陸羨青的癖好上,而他的手也真的按在屏幕的指腹上。
何幸腦子裏嗡的一聲,頓覺不妙。
“四哥,秦思筝最近要複出,估計又要蹭一圈兒熱度,你別理他。你什麽咖位他什麽咖位,別自降身價,不值當。”
“我有反應了。”陸羨青擡頭,淡淡的眸光之中透着一簇火苗還有一瞬間的茫然。
何幸有種不妙的預感,戰戰兢兢問:“哪……哪種反應?”
陸羨青說:“他的手很漂亮,我會高嘲。”
何幸連滾帶爬搶過手機咆哮,嗓子都喊劈了,“不行!!!”
陸羨青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掀起眼皮看她:“為什麽?”
何幸當場就要給他跪下,一臉死谏架勢,“四哥真的,你要是沒事幹你就來殺我,殺我消消火。秦思筝是什麽地位你什麽地位,你要什麽樣的人沒有,就為這麽一雙手賠掉名聲不值當。”
“他這種人,以前就想盡辦法蹭你熱度還說是你對家。你要是有這意思,他肯定扒上來甩都甩不掉!”
陸羨青視線落在手機上,片刻又收了回去。
何幸知道他很理智,不會因為一只手就沖動賠上一輩子,稍微松了口氣說:“你的名聲是作品一點點堆起來的,別被他毀了。秦思筝在這個圈子裏人人唾棄,他不配跟你扯上關系。”
陸羨青朝她晃了晃手機,“我已經保存了。”
何幸謹慎問:“所以呢?”
陸羨青指腹揉過屏幕裏的“柔軟”指尖,“聯系微博官方,屏蔽掉這條微博。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因為這只手硬,給你一分鐘。”
何幸眼睛都要紅了,“你要是實在閑着沒事幹就去看心理醫生好嗎?你嫌我活得長就直接掐死我!我一分鐘上哪兒解決!五分鐘!”
陸羨青垂眼看着那只手,指腹輕輕揉了揉屏幕,似乎已經揉上了軟嫩的掌心,勾着指尖到達他緊繃之處。
他的指骨漂亮,可又好小,一只手圈不住,要兩只手捧着,那些白色會滲透在指縫中,把那雙手變得腥膩,肮髒。
他想把這只手砍掉,仔細表框,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