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安頓好後,蘇臨帶着兩人去了一家醫院,站在房門前,張美玲有些難以言喻的感覺,還是蘇臨替她打開了門。
入眼的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孔,只是,那張臉,此時灰白着,安靜的閉着雙眼躺在床上。
寧慕梓驚訝的走進去,這就是好幾年不見的父親!
蘇臨一一向他們倆交代了一切事情,原來,寧向成那時候一離開就來了美國,但那時候寧向成幾乎身無分文,不敢跟任何人求助,一個人苦苦支撐,在這裏留了下來。蘇臨說他那時候見到寧向成是在某個招聘會上,狼狽的寧向成只是來應聘一個水泥工的,當時他見到如此狼狽的同胞還挺吃驚,後來他們就這樣認識了。
只是,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寧向成工作太拼命,身體熬不住就越來越差了。
即使現在寧向成有自己的公司,并且在這裏站住了腳跟。也是總是不大好的模樣,蘇臨不止一次勸過。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同為華人,都有點擔心,蘇臨還是不由唏噓寧向成太拼命。
蘇臨無奈的說道:“說多了都是淚啊。”
倒完時差後,醫院這邊的寧向成已經醒來。
他睜開眼對護士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的妻子有沒有來過。金發碧眼的年輕護士自然微笑的解答他的疑問,并且讓他看小桌上那一束劍蘭。
張美玲知道他喜歡劍蘭,寧向成顯得病态的臉色在看到那束插在小花瓶裏的劍蘭後,氣色好了不少,笑起來人都精神了些。
蘇臨負責了幫忙接待張美玲母子的囑托,自然盡心盡力,除去寧向成是他的朋友,更重要的是,他挺喜歡寧慕梓。
第一眼見到的時候着實驚豔,他深知,寧慕梓和他是同類人。就連性格都有些相似,一樣冷漠,一樣高傲。
兩人被蘇臨安排在了寧向成住的地方,納什維爾的一處地方。
那是一棟不算小的別墅,綠化很好,風景怡然,朝東走個五六百米就有一個人工湖,寧慕梓剛開始看到的時候有點驚訝,不為這人工湖,而是因為,這裏極其像小時候奶奶家那邊的場景。
關于奶奶家,那已經是很久很久前的記憶了,久到寧慕梓幾乎忘得一幹二淨。
Advertisement
蘇臨并不住這兒,他的住所在離城市中心更近的地方;而他爸爸的住所是在小鎮,寧慕梓有點弄不明白,為何爸爸要選擇住在小鎮裏。
張美玲仔細的看了看這棟別墅,心中五味雜陳,最終只得輕嘆。因為國內的公司已經交給了信任的人暫時管理,她一時之間也不用操心太多,雖說算是離開了祖國,她還是不大确定自己會不會順利的跟寧向成破鏡重圓。
而寧慕梓,她是不希望他再回去了。張美玲看着坐在沙發上擺弄着一副國際象棋的兒子,心中還是有些擔憂。
她幾乎什麽都放下了,她都不敢承認,甚至不願去回想,就當自己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看見,只要,他好好的。
天知道他看到兒子掩藏的傷口時有多心疼,她明明知道,他的兒子在對她撒謊,她卻無能為力。她那傻兒子自以為是的以為能夠瞞住她,只是為了不讓她擔心,真是傻的沒救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帶他離開。她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要是那些人再敢糾纏,她一定不會再忍讓和坐以待斃。
經過幾天的相處,寧慕梓面對着自己的父親不再那麽尴尬,剛開始他甚至都不願與父親對視。
心裏幾乎是憋着火的,但是他也知道,這人是他的父親,再怎麽樣都是自己的父親。沉默了幾天,寧慕梓在母親滿含祈求的目光下,自離開以來第一次喊了一聲爸。
“爸。”生硬的聲音,寧慕梓偏開目光,神色間全是冷淡。
“慕梓……”寧向成維持着微笑,蒼白的臉色沒有因為兒子的冷漠而有何改變,只是慢慢的走過去,拉住了寧慕梓放置于膝上的左手。
沒有掙紮,寧慕梓卻不給任何臉色,卻聽到對方感嘆:“以前你的手很小的,現在都長這麽大了,這手都長成一只大手了,爸爸再也包不住你的小手了。”
寧慕梓挑了挑眉,忍着想把手抽出來心思,對方像是察覺了他的心思,用力抓着他的手,這回寧慕梓擰着眉,就要甩開父親的手!
寧向成适時地松了手,笑意未減。張美玲端着個小盤子,來到兩人面前。
寧向成接過,放在桌上,一杯溫水,一些藥劑。把那些膠囊含入口中和着溫水咽下,張美玲拿回小盤子去往廚房。寧向成看了看張美玲的背影,心中自是高興卻又恍然。只是他沒表現出來,只是依舊微笑着,讓人看不出什麽。
寧向成偶爾病得重了才會住院,現在好了很多,便又投入到工作中去,寧向成辛苦建立的公司是一家印刷公司,出版書籍報刊,以及織品,皮革等各類型印刷。
有時,寧慕梓會看到爸爸身上偶爾沾染一些東西,又是不顧身體下車間了,寧慕梓心裏每次都這麽說一句,想說出來可最終什麽都沒說。三人間的氣氛不尴不尬,這其中蘇臨的作用自然少不了。
蘇臨是個聰明的人,似乎也是知曉些什麽,在他們三人面前從來都是一副熱情好說話的模樣,處處都做的恰當,成功的緩和了張美玲和寧向成之間的矛盾,更是讓寧慕梓不再對着自己的爸爸冷漠相對。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寧慕梓上學的問題來了,雖然不擔心跟不上國外大學的學習進度,但是寧慕梓并不是很在意,而張美玲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她已經妥協到兒子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地步,要說寧慕梓不去上學專門待家裏,她都不會反對。
所以,寧慕梓也是難得的在家閑着。
然而,就這樣過了差不多一個月後,寧向成和張美玲才發現不對勁。
張美玲與寧向成仿佛冰釋前嫌一般,自然的在一起,而寧慕梓,依舊那樣,看着挺冷漠,卻有些不對勁。
寧慕梓來了這裏一個月了,也應該習慣了這裏,卻越發沉默起來。一樣冷淡的态度,一樣沉默不語,一樣很少出門,一樣躲在房間裏不出來。
張美玲有時候也會忙自己的事情,遠程指揮自己的公司,處理一些下屬處理不了的事情,基本上算是閑的,所以她大半天的時間跟着寧向成去了他的公司。
而寧慕梓則是無所事事的待在家裏,不是上網就是睡覺,很少出門。
星期天的早晨,張美玲跟寧向成早早的出門,寧慕梓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只是半張着眼溫吞吞的起床,睡衣扣子都開了幾顆,一邊的肩膀都露了出來,打着呵欠,寧慕梓沒穿拖鞋就跑到了樓下客廳,此時門鈴只響了一下,随即門被從外面打開,寧慕梓揉揉泛淚的眼睛,好像是蘇臨?恩,貌似他是有家裏的鑰匙。
“……早。”蘇臨呆愣愣的說道,注意到寧慕梓剛睡醒的迷糊模樣,假咳兩聲:“咳咳,慕梓我給你帶了早餐。”就知道你剛睡醒。
“恩。”寧慕梓點頭,不甚在意的往洗手間去。
蘇臨抿了抿唇,進客廳把中式早餐放在了客廳裏的小餐桌上。
洗漱完畢,寧慕梓看着眼前的豆漿和小籠包,有點窘。可是看着蘇臨的神色也沒什麽奇怪的。
早餐過後,寧慕梓就被蘇臨拉着出了門。
離得不遠,也就是去街上随意的逛了一下,兩人的穿着挺休閑随意;寧慕梓還挺奇怪,他記得蘇臨可是個boss來着,他有那麽閑麽?也對,今天星期天,休息日啊。
恩,boss就是任性。
寧慕梓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冷冰冰的,而蘇臨也不是什麽喜歡笑臉向人的貨,所以兩人走在街上,不說話也不幹啥,着實有點怪異,兩人出衆的容貌也引得外國佬側目頻頻。這裏華人雖不少也不多,何況是兩個帥哥,還如此惹眼,回頭率那是百分百。
蘇臨褲兜裏手機不停的提醒着他有人來電,只好拿出手機一看,是葉蘭馨的電話。
【你現在在納什維爾?你不在國內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對方的聲音透過信號傳入耳朵,蘇臨想立即結束通話,可一想到葉蘭馨不是什麽無理取鬧的女人,便耐着性子,等她說完。
【我知道,你那邊也挺忙的,我這邊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也沒什麽了……你一聲不響的走,你,哼,我還不知道你。】
葉蘭馨沒聽到蘇臨說什麽,聲音帶着疲憊與無奈。
【算了,我們這樣簡直是自作孽。蘇臨,我們是不是該好好的談談以後?你找個時間回國內,我最近的幾個月會待在國內。】
“我知道了。”蘇臨答應。
寧慕梓并不知道蘇臨跟誰通話,只是看蘇臨神色怪異不禁疑惑,卻也不打算問,只是問道:“接下來去哪兒?”
這裏他其實不熟的。
兩人走着,路過一處街頭網球場,蘇臨停下了腳步。
“慕梓,你覺得我這人如何?”蘇臨在問出這話之後,心裏其實挺打鼓。
寧慕梓偏了偏頭,看了看他身後的網球場,他似乎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什麽?”寧慕梓一時沒注意他說了什麽,應該是看錯了。
“……”蘇臨有點洩氣,這家夥是故意的麽?他可是做了心理建設才這麽問的。他還從沒主動問別人,問他怎麽樣呢。他當然知道自身條件不錯,可還沒自戀到去問別人對他的看法如何,這可是第一次。
“你剛剛問我什麽?”寧慕梓見蘇臨臉色不大好,其實他有時候也看不出他有哪兒不好,只是憑着感覺,蘇臨應該是不大高興的,跟他一樣冷漠着臉孔,別人很難看得出除了傲然之外的神色。
“有點傷心。”蘇臨面無表情的說道。這話怎麽聽都有點委屈的意味。
寧慕梓轉開視線,瞄了眼遠處,腳下些微的移動了一些距離,只是因為,蘇臨靠太近了。
其實此時蘇臨想直接捉住眼前的人來個舌吻的,但是他也注意到了寧慕梓細微的肢體語言。
網球場的鐵絲網被網球砸出很大的聲音,兩人看過去,只見一名高挑的女生走了過來。
“Hello!Boys!”女孩身高估計有一米七,栗色的卷發綁成馬尾,碧藍的眼眸煞是好看,嘴角勾起,雖有些輕佻的意味,卻并不讓人反感。一身網球運動服,右手握着球拍抵在肩頭,姿勢都擺的帥氣。
然而寧慕梓卻皺眉,他發覺,這個女孩剛剛拿網球砸的方向就是沖着他來着。那女孩又說了些什麽,蘇臨拿出應付客人的得體态度敷衍着,而寧慕梓懶得看她,只是等着蘇臨解決完帶着他離開。
由原本兩人英語交流變成中文交流,寧慕梓才訝異的看了一眼那女孩。
女孩見他看她用着半生不熟的中文笑着:“帥哥,願不願意跟我約會?”
寧慕梓不是英文廢,剛剛女孩用英文跟蘇臨說的什麽他可是一字不漏的聽到了,此時被如此直白的邀約,寧慕梓不是高興也不是生氣,只覺得很無力。
蘇臨心裏可是氣極了,奈何他不能表現的過,惹的寧慕梓懷疑。
好在蘇臨把那女孩打發走了,寧慕梓也知道了那女孩叫什麽,好像是叫做卡洛。
中午,吃過午飯,寧慕梓坐在床上,擺弄着那副從寧向成那兒要來的國際象棋,手裏捏着黑馬頭棋子點着黑白分明的棋盤,心思也不知道是否在棋盤上。
到了這邊,以前的手機號作廢扔了,新號碼他沒告訴除了蘇臨和爸媽以外的任何人。然而,此刻手機不停的響着。
不是爸媽,不是蘇臨。
他一次也沒有接,冷漠的看着任由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他就是一個聾子,一個瞎子,不聽,不看。
響了好久,終于不再響,寧慕梓用手中的黑馬把另一方的一個卒子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