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弊
荒漠,冷風,幹枯的仙人掌。
荒漠盡頭的小酒館旁站着兩個穿着牛仔衣服的男人,他們戴着高高的牛仔帽,牽着高大的駿馬,手握兩把左輪手槍正在同對方進行友好的交談。
“老夥計,你想好了麽?”
頭戴牛仔帽的男人點燃了手中的雪茄,深吸了一口。他的馬刺擦的锃亮,他的小皮靴踩的劈啪作響。
“來吧,親愛的朋友,為了我們可愛的女士,我們總要走到這一步的。”
另一個男人揉了揉自己蓬亂的頭發,把玩着手中老式的手槍,順便給自己上了躺。
“那麽,我數三二一,你往前走幾步,我也往前走幾步,咱們一起回頭,誰的槍快誰就贏怎麽樣?誰贏了,誰就能占有我們可愛的小甜心。”
“那再好不過,我希望你的話作數。”
“當然,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最好是這樣,那麽來吧夥計,可別讓我久等了。”
一步,兩步,三步——
——“砰!”
“哇!”
正準備拍醒某人的風曉曉向後跌了一跤,舉着手愣愣地看着猛地擡起頭來的李姒初。
“李,李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不過是發了個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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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姒初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裙,只短短一瞬又恢複了她那矜持嬌貴的大小姐模樣。她淡定回眸淺淺一望,然後對上了一雙如大狗狗一般殷切的眼神。
“李姑娘,李姑娘。”張小虎坐在最後排對她擠了擠眼睛,張開嘴筆劃口型道,“你看過來——”
她果斷轉回去了。
但某人依舊不依不饒地在後面用蚊子一般嗡嗡的聲音喚着她,且一次比一次清晰。周圍的考生紛紛側目,皆是捂着嘴偷偷彎下腰。
距離文試開始還有半個時辰,考官估摸着還在路上,十三四歲的少年們最是好動的年紀,一個個心裏頭像貓抓似的癢,方才只是害怕夫子才這般端着,如今有張小虎起了個頭,一個個的也開始躁動起來。
“李姑娘~”一只蚊子。
“李姑娘~”兩只蚊子。
“回頭看看啦~”蚊子它嗡嗡嗡飛啊轉不停。
李姒初坐在冷風中,她的後頸涼飕飕的,她的心也是涼飕飕的。
什麽狗屁打賭考試她完全不想弄了,她現在只想找一條地縫鑽進去,這輩子都不出來。
太社死了!
這什麽小學雞啊,表白妹子要把情書寫在黑板上,要在升旗儀式上舉着話筒大聲說出我愛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拿一把吉他在宿舍樓地下擺蠟燭,妹子不下來就不走啊。
回憶起上輩子班裏的種種憨批,在看看自己周圍的種種憨批,她覺得自己距離窒息又近了一步。
“李......”
“行了行了灰閉嘴!整整天就在這個叽叽歪歪的,安靜啊,發卷子了!”
考官捧着卷宗不耐煩地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雖然他話粗人也長不行,但此時此刻在李姒初眼裏與神明降世一般無二。
啊!感謝神通,大仙快把這些憨批都收了吧!
然而大仙一不會收人二也不打算顯靈,大仙只是優哉游哉地給考生們發了卷子,又優哉游哉地點了一炷香,然後一人準備了一支筆,手一攤:
“一個時辰為限,不得有任何私舞弊行為,若有發現,統統按條例處理,你們可聽好了?”
白底黑字的卷子分發到考生面前,李姒初看了一眼上頭熟悉的考題,發現都是背過的。于是在心裏默默松了一口氣,正打算接着寫下去,便聽到那考官對着最後一排的方向說道:
“方才那個,是叫張小虎吧,你出來一下。”
在此等關頭叫人出去明眼人一瞧便知不是什麽好事,再回想起一個時辰前他不管不顧地在衆人面前追着李姒初說喜歡的模樣,出去所為何事,那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了。
“憑什麽!”
高壯少年猛地站起,瞪向青年:“我不過只是因為方才未中靶罷了,憑什麽文試也不讓我碰。”
憑什麽你不知道嗎!你犯了錯在年級晨會上做檢讨的時候對用麥克風對妹子表白你還想全身而退嗎!你這何止是不靶這一點小事,你這簡直就是将作死進行到底了啊!
興許是在心裏頭吐槽的太歡,李姒初忍不住從喉嚨裏發出了呵的一聲冷笑。這一聲笑大聲的過分,過分到衆人紛紛側目,張小虎臉白了又紅。
彼時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她迅速捂住了嘴,當做沒事人一樣地埋頭盯那張卷子去了。
“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沒數?師兄,快開始吧,別耽誤了大家。”
白季梓慢條斯理地攤開卷子,擡眸冷冷瞥了他一眼,冷笑道:“還不走,留着在這兒生蘑菇?”
“手下敗将,你說什麽說!”
“行了行了。”興許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又興許是頭一回做這個考官,青年很快被這兩位小主子逼的繳槍投降,趕緊道,“咱們先寫,先寫。至于你的事情,我往後會同先生一起探讨的。所有的結果都會在三日後發出,好的,咱們現在先考試!”
***
日冕一點一點地一動,香爐中的灰燼也一點一點的增多。
李姒初撓了撓頭,正準備放棄這題開始攻略下一題的時候,一只帶着薄繭的小手輕輕扯住了她的袖子。
“唉,李姑娘,李姑娘。”
風曉曉聲音壓的極低,趁着考官轉臉的時候用一根小指頭輕輕地勾她的衣袖,一邊扯一邊小心對她比嘴型:
“這題我不會啊,你幫幫我呗。”
說着又向後微微一傾,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行行好,幫幫我吧。
李姒初一呆,恍惚間她夢回上輩子月考的時候,後桌的女生似乎也是這樣可憐巴巴地問她要答案的。
但那時與現在不同,一個月考被抓頂多是被通報批評一遭,但若是風曉曉被考官抓了個現行......
她同自己不同,雖說大毓民風開放,但再開放都不如她上輩子的世界要來的自在。在那裏對家境貧寒的女子而言念書都是一件難事,更何況是在大毓。
“李姑娘,你幫幫我,我就這一次機會了,我娘說我考不上就只能回家等着放牛嫁人了,你幫幫我嘛。”
可若是被發現了,不僅是風曉曉一人仕途之路從此斷掉,她也會因此成為家中之恥啊。
她眯起了眼睛,趁着考官不注意從袖中扯了一張字條,小心勾畫起來。
少女手很小,寫的也很小心,寫好後小心藏進掌心,一點一點往後湊。
臺上考官打了個哈欠又垂下頭去了,臺下風曉曉又開始扯李姒初的袖子。
紙條被她攥在手中,汗津津的不像話。
“李姑娘,李姑娘。”
此舉,她幫是不幫!
若是被發現了怎麽辦?
可若是不幫.....
周圍人似乎是察覺到了此處的異常,紛紛擡頭向她處望來,手中的研墨聲也漸漸停歇了,似乎天地都空了,所有人都在她身後注視着她,要她給出一個答案。
她坐的筆直,右手緊緊地攥着筆杆,眼睛狠狠盯着那一張薄薄的卷子,仿佛能從上頭看出什麽花來。
“如何?不舒服?”
青年見李姒初自方才起就一臉不自在,于是慢騰騰地走到少女身邊關切道:“要不要去找郎中,我帶你去。”
他是知道的,李家這位小姐身子不好,李家老爺也私下拖他關照不少,既然收了別人的銀子那就斷沒有不做事的道理。一想到那滿手的真金白銀,他的目光霎時間軟了下來,語氣也溫和了不少。
“還是去看看吧。”
“師兄。”她小心将藏了字條的手攏到袖中,白着臉道,“我若是現在走了,我還能回來寫嗎?”
“自然是不能了。”青年瞥了一眼少女寫了近大半的卷子,在心裏贊嘆了一句好字才道,“你既然是出去了,為了避免私舞弊的嫌疑,自然是不嫩再回來了。”
不能回來就不能回來嘛,反正他繞着考場走的時候也看了,李姒初雖然沒有寫完,但對的相當多嘛,不管怎麽說這個成績進入下一輪還是相當穩的,不寫就不寫了。
再怎麽說,規矩是死的,銀子是活的,還能堂堂李貴妃的妹妹落了空?
“不行,她不能走!”
張小虎猛地站了起來,指着李姒初道:“她們作弊了。”
李姒初不可思議地扭頭看向他,說不出話。
前一刻還在說喜歡她的少年,如今竟讓指着她說她徇私舞弊?
張小虎捏了捏手心,在白季梓殺人的眼光中縮了一下肩膀,但仍站的筆直:“先生你不可偏心,你方才可是因為我的一點小錯誤就要将我逐出考場了,如今李姑娘可是犯了此等大錯,你就因為這個原諒了她?”
“呵,莫非是銀子收多了,不好意思吧。”
“追不到人姑娘就給人潑髒水。”白季梓也坐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打架,“我告訴你,她就是作弊了又怎麽了!就你話多啊!”
“你休要胡說!”“你少說兩句吧!”
那青年考官與李姒初幾乎是同時吼了出來:“你口口聲聲說李姑娘同這位風姑娘徇私舞弊,那你可有證據!”
室內窄窄小小,聲音在這本就不大的書院學堂中回響,在外頭站着的其他考官也紛紛跑了進來,繞有所思地看着這一出鬧劇。
最終,一個年級偏大的老夫子先做主開了口。他向前走了一步,示意大家都平靜下來,最終将目光釘在了李姒初攥的死緊的左手上:
“既然如此,那就請李姑娘将手中握着的東西給我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