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打賭
李姒初看着踏風而來的少年,有些愣神。
頭冠歪了,衣服破了,鞋子掉了一只,頭上還沾了好多草葉子,一看就是跑來的而且還在路上跌了一跤.....
她捂着臉垂下頭,不是很想承認自己認識這個人。
但是不管怎麽說,不過能來就好了。
“行不行啊,通融下呗。”白季梓嘻嘻一笑,将羽箭往地上一扔,湊到考官身前,“我這也不是故意的嘛,不耽誤你們多少時間,我射完就走哈。”
考官瞥了他一眼,遲疑片刻,道:“這恐怕是不行,畢竟這有違——”
“慢着。”
身披灰色錦裘的白須老人自校場後方走來,上上下下打量了白季梓一番,最終陪那個停在他腰間系着的玉佩上,問道:“你這東西從何而來,你同文昌浩是什麽關系?”
文昌浩?
他皺了皺眉,輕輕搖頭:“此物卻是我娘給我的,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娘可是姓文?”
“文家的人?”青年顯然是一怔,随機沉默了下來,退到一邊,“那你可會用傳聞中一鞭可滅萬丈燭的雪龍鞭?”
雪龍鞭.....他轉臉同李姒初對視一眼,正色道:“不知二位問這個做什麽。”
“無礙無礙,不過是遇上了故人之子,有些感慨罷了。”老人嘿嘿一笑,随手取了一把比方才那把還要大上許多的弓塞到白季梓手裏,“若是我沒猜錯,你就是老文的孫子吧。這小子,長怪像他的。”
“來,拿着。看在文兄的面子上我不為難你,我要求也不高,你這五發能全中就行了。”
這叫要求不高嗎!她剛剛可是一發也沒中啊。這回可是要小白一口氣全中唉而且這張弓明顯更重吧,這明明就是在為難人吧!是吧絕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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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你這不公平.....”
“既是來遲,如今已是破例,談何公平?”
李姒初被噎的說不出話,只後退一步,埋怨地盯着那張弓。
然而老将軍并沒有聽到李姒初撕心裂肺的呼喊,白季梓也不在乎是否真的能做到五發五中,他只是漫不經心地輕輕轉了個手腕将羽箭搭在弦上,轉臉對李姒初笑了起來。
“怎麽,信不過我啊。”
這不是信不信得過吧,主要是讓一個宿醉才醒的人如此這般,未免太為難人。
“這位師兄,我随口問問,李小姐中了幾發?”
那青年考官一愣,半晌才恍惚過來叫的是自己,于是趕緊上前說道:“一發未中。”
“那目前成績最好的,是幾發啊。”
“這.....”他同老将軍對視一眼,最終還是開了口,“最好的,是四發。”
“哦這樣嘛。”
他猛地從箭樓裏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一手握弦一手扯箭,回頭對考官笑道:“這位師兄,既然要通融嘛那就通融到底啦。你看這樣,我要是連出這五發回回都落在同一點上,你就讓她過了如何?”
說着對着李姒初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回回都落在同一點上,那就不僅要射中,且後一發還要恰好刺穿前一發才能做到。這些弟子們如今能将箭射在同一點上都難,更別說是像他所說的這般....青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這個狂妄自大的少年,笑了。
“你盡管試試。”
“就來!”
說來便來,少年不是個含糊的性子,說話間已經将箭搭在了弓上,秋風拂過,急急地射出一支,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青年微微一怔,雖說有些驚訝于少年的箭術,但也沒有表現在臉上。只不緊不慢地瞥了他一眼,道:“做的不錯,只是小公子莫要忘記了,你方才可是說好要這五支箭都落在同一點上的,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還用你說?”
白季梓手腕輕輕一翻,又抽出了一支箭。方才在李姒初手中重如千斤頂的玄鐵弓到了他手裏就像小娃娃的玩具似的,毫不費力地就舉起來了。他倒也不急,握着弓轉了個拳,對着身後圍觀的學子們朗聲道:
“諸位瞧好了,我白季梓說一不二,我今日說好的要五支箭都發在同一點上我定會做到,若是做不到......”
少年歪着頭想了想,才道:“若是我做不到,我任憑諸位懲罰。”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這考場裏頭除了從偏遠山千裏迢迢來的,這裏站着的多半都是他們的昔日同窗舊友。白季梓這人平日裏雖然狂了些,但同窗多年,他幾斤幾兩他們心裏還是有點數的,而如今他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領頭的張小虎首先對李姒初吹了聲口哨:
“既然如此,不如白少爺同我們打個賭怎麽樣。”
幾位少年三三兩兩聚在一團,對着李姒初吹口哨起哄。她有些不悅這些人的視線,于是下意識往弓箭旁便靠了靠。
“兄弟我們幾個心悅李姑娘已久,但礙于白少爺的面子我們都不敢同李姑娘玩,要不這樣,若是你輸了,我們往後再去找李姑娘,你許不攔着,這樣如何?”
攔着?
李姒初心下一驚,扭頭對上白季梓躲閃的眼睛。
被她丢在身後的記憶一股腦地湧上心頭,什麽手作的絹花,竹蜻蜓,紅豔豔的同心結,還有許許多多姑娘家喜歡的小玩意。她從前在白季梓屋裏只當是他那幾個阿姊不要了,家丁放錯了地兒的雜物,不曾想這些東西竟會是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少年郎們送與自己的。
他們竟然喜歡自己.....可是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些少年平日裏同她話都沒說上一句吧.....該說是她太遲鈍呢,還是小白做事做的太利索呢。
慢着,這家夥到底砍了自己多少桃花!
雖說她對這些小屁孩也沒什麽興趣,但是一碼歸一碼,自己拒絕和別人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替自己拒絕了,換做誰都會不舒服的吧!
“吵什麽吵什麽,當這裏是什麽地方。要打賭你們自個兒到外頭說去。”老将軍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到了張小虎的肩膀上,拍的他打了個踉跄,“小小年紀不想着建功立業滿腦子情情愛愛成何體統,還不快些!”
黑衣少年撇了撇嘴,後退時還不忘對李姒初擠了一下眼睛,擠的她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算了.....反正不管是打賭輸不輸,她都絕對不會和這厮有什麽下文的。
少年握着弓箭的手輕輕晃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李姒初,呵呵一聲。
“李姒初,我發現你特別麻煩。”
“哈,你說什麽!明明就是你——”
風聲自耳邊呼嘯而過,一支羽箭如一把快刃直直地刺穿了前一支的尾羽,從頭至尾層層逼近,銳不可當。
近了!近了!
少女的呼聲被風聲吞沒,人潮的呼吸聲被淹沒在春風裏,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看着那支羽箭,看着它一寸一寸沒入,直至将它劈成兩半。
且聽那羽箭落地哐當一聲響,人群終于找回了聲音。
“這也行!”
“好家夥,張小虎,你這回要輸啊!”
“唉唉,還真有兩把刷子。”
張小虎輕哼一聲:“只是那一支罷了。他可是還有三支呢。”
說着又擡起頭,在考官們的眼神下對白季梓喊了起來:“喂,白少爺,方才說的賭你還算不算數啊。”
“都說了不要在這裏說這些——”
“夫子,通融點吧!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少年眼眸如天邊的星辰一般閃着光,他繞過層層羽箭站定了,隔着人群對李姒初喊道:
“李姑娘,我很厲害的,我不比白小爺差——”
嗖,一支羽箭射出,打斷了少年大膽的示愛。
“我一定會讓你喜歡——”
嗖,再一支羽箭射出,劍鋒如芒直逼蒼穹,比前一支更為強硬,不僅刺透了前一支箭,還險些像某個二愣子一樣将草人刺了個對穿。
“不管我贏沒贏,我都要讓你知道,其實我——”
“閉嘴!”
少年握着弓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他咬着牙瞪向從一開始就在擾亂他思緒的混賬,恨恨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閉嘴。”
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在自說自話什麽,自己幾斤幾兩心裏沒點數嗎,配不配得上阿初初他自己不會撒泡尿照鏡子看看嗎。
他以為沒了他攔着憑他那樣就能追到李姒初嗎,可笑!
李姒初是什麽人啊,是他靠近了都會覺得配不上的人,那個叫張小虎是哪裏冒出來的傻狍子啊,竟敢,竟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這些話
少年氣的手發抖,但仍不肯示弱,于是再一箭落地後又迅速抓起了一根箭搭在弦,他心頭亂成了一鍋粥,羽箭搖搖晃晃,愣是一刻也送不出去。
“你別吵了。”
在社死邊緣反複橫跳的李姒初紅着臉瞪了回去,罵道:“你煩不煩,有什麽話非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我和你很熟嗎,你不要臉我還要!”
見喜歡的姑娘同自己說話了,張小虎心中一喜,聲音更高昂了些:“李姑娘你終于理我了!這是我們認識這麽久你同我說的第一句話,我一定會找紙筆好好記住的!”
衆學子們包括幾位考官在內皆是捂着嘴憋笑,讓李姒初覺得自己距離社死更近一步了。
“所以你到底答不答應!”
“哈?”早被方才那些呼聲擾的心煩意亂的白季梓扭頭瞪了張小虎一眼,道,“我怕了你啊,來啊!”
“來啊!老子他媽的會輸給你啊!”
說時遲那時快,少年話音才落,便見那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向前方刺了過去,箭頭鋒利如快刀,如前幾支一樣狠狠紮入箭身之中——
然後只聽咣當一聲,那紮到一半的羽箭同它那挂在靶子上的兄弟打了一架,掉了下來。
“最後一箭!”
耳邊的風霎時間空了,他呆滞地看着呢掉落在地上的兩根羽箭,說不出話。
“脫靶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