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尋覓
“遣貳師将軍李廣利将騎六萬、步兵七萬出朔方......”
“而單于以兵十萬待水南,與貳師接戰.....”
抑揚頓挫的誦讀聲從國子監雕花木的窗內傳來,老太傅摸着胡子繞在新晉的太子殿下身邊,他那伴讀坐在他身旁默默,時不時地往外瞥一眼。
窗外海棠花開的正豔,如今正是才過了這秋,窗外的風也是暖洋洋的絲毫不見得有所懈怠。窗外的少男少女聲咿咿呀呀湊在一塊,讓人忍不住心尖尖上有了幾分的癢。
白季梓一手端着墨,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手微微一抖,差點就将墨灑在了桌面上。
“抱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的少年趕緊趕在太子殿下反應過來之前道了歉,“弟子甘願受罰。”
“倒也不必倒也不必。子慎啊,你同夫子說說,你這是出了什麽事了。”太傅乃是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平日喜歡這個小弟子都喜歡太子許多,更是準了他不叫自己太傅大人,“你今日一直心神不寧,可是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興許是這秋日太燥,有些乏了。”
說罷,将眼眸往外輕輕一瞥,便被一抹紅撞入了視線。
再一擡眼時又不見了,窗外依舊是郁郁青青的樹。
“子慎,子慎。”
“太子殿下。”
“不必如此多禮,你還是同往日一樣,喚我一聲子雲師兄便好。”龔子雲并未笑了笑,到底是還年輕,才當上太子之位,并沒有多少架子,“夫子在的時候你愣神,如今夫子都出去了你還在這兒愣。唉,你一直瞧往外作甚,哦那邊是有些吵,但也很正常嘛。”
彼時正值午時,兩個少年郎平時裏并無多少午睡的習慣,但夫子不行,于是這偌大的廳室中除了他們二人外,還有一小太監,除此之外,便再無他人在此。
他擡起頭,正好看到窗外搖搖晃晃的鈴铛。
“殿下,你方才說,那邊是何故喧嚣。”
“不是別的。”他擺擺手,“康寧皇妹要出嫁了,就定在下個月,這不就是在準備嫁妝嘛。哦那日你沒來你應當沒聽見,不過這宮中人多耳雜的你大抵也有聽說了吧。”
康寧......好像是排行第六的公主,是不是李姒初伺候的那位來着?
“唉其實這也沒什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只是如今兩國正值緊要關頭,康寧出去作為兩國交好志邦罷了。唉她一個小姑娘小小年紀,要把這樣的活兒都壓在她一人身上,當真可憐。”
“不過身在皇家,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你說是不是?”
“殿下,還是噤聲......”一旁的小太監縮了縮肩膀,左右瞧了瞧,上前輕輕彎了彎腰,小聲提醒道,“殿下莫要落了他人口舌。”
“啧。”
龔子雲嗤笑一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陷入發呆模式的白季梓,問道:“哎對了,子慎兄,你同你那位未婚妻何時請我們喝喜酒啊?”
“啊?”
“愛不是,你這就不厚道了吧。”他只當是白季梓想要裝傻充楞,于是上前輕輕錘了他的肩膀一下,笑道,“你同你那位都定親這麽久劜,怎的還不成親啊,你也有十八了吧。”
“我如今院中都有好幾位側妃了,你怎的還是孤家寡人呢?同姑娘滾過床單沒有?”
“誰和你一樣。”
想起三皇子殿下院中的那些莺莺燕燕,他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其實,身為一個皇子,尤其還是個嫡出的皇子,哪個沒幾個通房大丫頭的,這十三四歲便通曉人事,十七八歲便有妻兒,其實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稀奇的是白季梓這樣,十八九歲了做個春.夢都會臉紅的慫貨。
“胡扯!我滾了的。”
就只是“滾”,單純的什麽都沒做罷了。
轉頭又見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幹脆也撩了手中的筆墨,抓起一旁的狼嚎,以狼嚎為忍,便同這位小殿下筆劃了起來。的
白季梓既為皇子伴讀,那自然是同吃同住常常筆劃切磋,這不奇怪。
怪的是......
他笑着擡起手敲在小皇子身側的那一刻,柳絮輕輕飄落枝頭,他失了神。
他這幾日,總在失神。
****
“公子,這是我們查到的。”
“好的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少年虛虛地坐在浴桶中,随手關上了窗戶,然後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信箋上。
雖是伴讀,但在這吃人不眨眼的深宮之中,人總有些自保的法子。
比如他的這些“親信”。
人雖不多,但也算好用。
“這寫的什麽啊,什麽都沒查出來。”白季梓輕哼一聲将信箋甩在地上,“你就這麽辦事的?”
“公子,實在是,實在是天南了。”小郎君哭喪着臉,“這那邊實在是守的太嚴實了,我們愣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尋到,待我們尋到機會的時候,人又跑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除了查到這個人是個權勢挺高的人之外,什麽都沒有查到?!”
他猛地從浴桶中站起,一只手捏在身後小侍從的肩膀上,咬牙切齒道:“老子當年從我那嫂子那兒救下你,不是養着你吃白飯的!你既然不想在老子身邊混,那就滾回那女人身邊去!”
一提到永寧公主,小福子整個人都精神了,他咬着唇求饒:“公子,公子我錯了,您放過我,奴是真不能再回那位主子身邊了。”
一想起那位主子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傷痕,他就忍不住打顫:“公子,公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小的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行了行了,下去吧。好歹當年也是江湖第一神偷,怎麽現在落魄成這個樣子。”
“公子......”
“我再想想辦法,你放心,我白季梓言必出行必果,我不會把你交回去的。”
“謝公子!小的一定再努努力!”
說罷便在地上猛磕上幾個響頭,從窗外逃了。
白季梓瞥了瞥嘴,慢騰騰地穿上衣服,然後将目光放在了那封信箋上。
雖然沒什麽用,但多多少少還有些用處的。
有權有勢的人在這宮中,雖不少......他眸光微微一凝,随手将其扔進了浴盆之中。
也不多啊。
***
夜黑風高月圓夜,李姒初在提着燈籠找本子。
“娘子,回去吧。”身後的紅豆抱着小燈籠在她身後噠噠噠的跑,“雖說這如意宮您可随處走動,但您這也太晚了。”
“不晚!”
李姒初一個猛地将頭擡了起來,大呵一聲:“我還沒有找到!我還可以繼續找!”
“可您的身子......”
“不打緊!繼續!”
兩天了,已經整整兩天了。
她白日裏要上課沒時間找,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找,又不能同別人說起這件事,唯有到了夜間才能端着燈籠摸摸索索,可現在就是這......
“哇!”
“娘子!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一只癞□□!”
李姒初捂着心口後退了幾步,輕咳幾聲,嚷道:“我,我知道的!就是被吓了一跳。”
不行不行,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她已經将如意宮翻來覆去找了一圈了都沒有找到,那它會不會不在這裏。
之前的猜想又浮上水面,她晃了晃神,托着自己的臉陷入沉思。
莫非真的是像她想的那樣,真被人偷走了麽?
可若真是這樣,那還有誰能進的了她的房呢,她的房素來是只有小公主和紅豆她們進的,還有誰......還有.....
“唉娘子,你去哪!”
“你先将東西帶回去,我去去就來!”
“娘子!”
她将燈籠随意塞進小公主懷裏,借着月色施展輕功向東面飛去。
她怎麽忘了,她怎麽忘了,
還有一個人!出入她房間如出入無人之境!
“姓白的!最好別是你!”
***
月色圓圓的挂在梢頭,李姒初這蹦蹦跶跶一下子便繞到了東宮。
然而到了這門口,她卻犯了難。
若是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走進去那是不行的,自從出了那檔子事兒之後戒備森嚴了許多,她只怕是走不進去了。
難道,要翻牆麽?
她呆呆地縮在角落,犯了難。
雖然那位江湖姐姐教了她幾招,她輕功也算是不錯,但也只是不錯而已,和這些個在死人堆裏打出來的禁衛軍完全沒有可比性,就這樣飛進去十有八九還是會被抓住的。
“喂!什麽人!”
一抹雪亮的□□指到她眼前,在月色下映出幾分別樣的光彩。
李姒初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從陰影處站了出來,站到那侍衛前頭。
她才沐浴完,身上還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花香,秋日燥熱的緊,她只着一件襦裙,長長的烏發貼着修長的天鵝頸一路向下,停在少女若隐若現的鎖骨上。
饒是自認為見多識廣的侍衛,也不禁晃了神。
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穿成這樣出現在東宮的,左右也不是什麽正經人,多半是得了消息來自薦枕席的,這樣的女子他見的多了,一想到這兒他頓時也沒了什麽憐香惜玉的心,當即便将李姒初往後狠狠一推。
她一時不察向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還未等緩過勁來,便聽到那人大呵一聲:
“滾!太子殿下不歡迎你這樣的女人!”
哦,這是誤會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正盤算着要如何同他解釋,下一刻便被一股力氣向旁一拽,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
“太子殿下不歡迎。”少年鳳眸向上微微一挑,帶了幾分說不出的輕佻,“我歡迎啊。”
作者有話要說: 出自《資治通鑒》
之前打錯了,小公主的封號是康寧
明天考試(抹淚),大家周末見